第006章 共事者
因乜飞家在乐天村村头,与殳鹤家倒是不远,同在一山面,相距不过三四百步,故行不到半刻就到了。
说来也巧,这日殳鹤方至乜飞家院门前,恰恰撞见乜飞出来,两人皆是一惊。
“村长!”
“殳兄!你怎么来了?”
“不是刚刚才去街上买了粗布和麻绳,这便过来告知你一声。”
“你当真是心急呐,”乜飞为殳鹤的积极感到惊讶,“昨天我才刚说,你今天就跑去买了。——来来来,到屋里坐坐吧!”说着便侧身摊开一只手,示意殳鹤进屋。
殳鹤却是摆手道:“不了。内人正在家中准备午食呢,不能久地耽搁。我来,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
“哦!”乜飞听了一下反应过来,“你说叫人帮你编制渔网吧?好说C说!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说着手一挥,便要动身而去。
“现在?”因为事出突然,殳鹤尚未有丝毫准备,心中不免有一丝忐忑。
乜飞止了脚步,不解道:“怎么?你要急着回去吃饭?”
“这倒不是。”殳鹤笑了笑。
“那就走吧!”乜飞催道,“毕竟以后还要共事呢,早些认识认识,交流交流感情嘛!”
殳鹤这方点头答应,便随乜飞一同去那即将共事者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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殳鹤随乜飞沿小道而行,绕过村中那座突出的小山脊,这才看见一座正冒着炊烟的房屋骤然半斜着出现在眼前,茅顶泥墙,亦是建在半山腰处。这山面看起来倒比殳鹤家那边的山面要平坦开阔一些,又见那房屋后面竟还生长着一片小竹林,环境倒透着清幽。
“前面便是他家了。”乜飞指了指眼前不远处的房屋道。
两人继续行着,片刻方至了屋前的院坝边缘,只见其屋门开着,却不见一人影。
“琵琶!琵琶!”乜飞这便朝屋内高声呼喊了起来。
殳鹤听得乜飞这般呼喊,心中竟是一讶,第一反应便是认为这位名唤琵琶的人乃是一女子,当是那即将与自己共事的渔夫之女。尽管这般想,然事实自不好问,只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房屋门,待那被呼喊之人出来。
片刻竟见一年轻姑娘自一小门出来了,这姑娘倒是一副可爱的面容,约有十三四岁。
“飞大叔!你怎么来了?找我爹有什么事啊?”姑娘见了乜飞,忙前来热情招呼道。
“彩苓,你爹呢?”乜飞问。
“我爹,他在厨房呢!”彩苓携着微笑说道,又扭身朝厨房里探了探,“厨房炒菜声音大,他大概是没听见,我去帮你叫他。”说罢便朝厨房奔去了:
“爹!爹!”
“怎么了?”厨房里传来一男子的应答声。
“外面有人找你呢!”
“谁啊?”
“村长和一位不认识的大叔。”
房屋里顿时哑了声。片时,方见得彩苓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满面笑意地道:“你们等等,他马上就出来了。”说罢目光移向殳鹤,“咦,这位大叔是谁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这位大叔呀,是刚刚随家人迁来我们村的。”村长介绍道。
“哦……”彩苓点了点头,方问:“大叔可是姓殳?”
殳鹤听罢面色一讶:“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彩苓笑着转了转目,慢吞吞地道:“我啊,也是听他们说的。”
“哦哦,是这样啊。”
只见这时从彩苓家厨房出来一男子,约四十来岁,自然是刚才那应答之人,即彩苓的爹。
男子一面行来,一面用帕子擦拭着手上的水,目光直直的,表情却是一副淡然温和之色。
“苓儿!快去帮你娘看着火。”男子对彩苓下了命令。
“好!”彩苓一口答应道,便回了厨房。
“琵琶!在厨房陪彩苓娘做饭呢?”乜飞笑问道。
“是啊。——这位是?”男子目色指了指殳鹤。
“他叫殳鹤,就是我们刚迁来的那户人家的户主。”
殳鹤听乜飞为自己介绍,忙满面微笑地朝男子点头示好。
乜飞又接着为殳鹤介绍起男子来:“这位是乜子诚,因为会弹琵琶,人们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乜琵琶,平时啊,我们都只管唤他琵琶。你以后也甭客气,跟着我们叫就行了。”
“原来是殳兄。”乜子诚这方对殳鹤露出了笑意,“你们来找我所为何事?”
乜飞这方道:“我们的打鱼队伍不是缺了一人吗?正好殳兄有意愿加入我们,我便带他来与你认识认识。另外,关于渔网的事我也跟他说了,他今日已上街买了粗布和麻绳,就等着开始动手呢!”
“懂了。”乜子诚一听就明白乜飞之意,“你是想让我帮这位殳兄编制渔网吧?”
“你看你这几日可有空?”
“有空。那就明天吧!”乜子诚斩钉截铁地道。
“哎呀!”殳鹤听了,当下为乜子诚的爽快而惊,连忙笑着点头哈腰,“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诚兄啦!”
“不必客气。”乜子诚摆了摆手,又道,“此刻正是午时,荆妻已在厨房中准备饭菜,二位不如随我进屋,一同小酌几杯,吃了饭再离开?”
“多谢子诚兄好意,”殳鹤婉拒道,“只是,我家中此时也快准备好午食了,可不能让妻、儿久等啊。否则,定又要挨骂了……”
乜飞与乜子诚听了皆是忍俊不禁。
乜子诚这便又问乜飞是否有留下来的意思,然见乜飞亦说要回家,便只得不强留二人。送二人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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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食后,长风便待在自己的房间内读书习字。未几,竟听见屋外传来几声陌生男子的呼喊,紧接着乃是爹娘的招呼之声。长风心生好奇,当下放下了手中的笔,出了房间,却见李氏已在堂屋内为来人准备茶水,便问:“娘,是何人来了?”
李氏道:“村子里的诚大叔,来帮咱家编制渔网了。”
长风便行至门旁向外一张望,但见来者乃是一年约过四旬的大叔,身长虽是不比殳鹤,身体却透着好些健壮——这人自然就是乜子诚。这却也不奇,毕竟是生活在乡村的人,每日不是劳作就是打鱼,身体锻炼着,自然而然也便拥有一副好身躯。
乜子诚与殳鹤将粗布与麻绳等物抱至院坝中央,又搬两张板凳,便各自坐于其上,将开始动手编制渔网。殳鹤自是不会,乜子诚则亲自动手示之、亲口教授。
长风见此,又转身见李氏已将茶水备好,只一手提茶壶,一手拿着茶杯,正要朝外送去,便道:“娘,这茶水不如让我送去吧?”说着便要去接李氏手中茶壶。
李氏却是将茶壶拿开道:“你去作甚,端茶送水本是娘应做之事,你快回房间,好好读书写字,莫操心这些不紧要之事。”
长风拖声道:“娘!来者即是客,当礼遇之。我若就这般待于家中,连个招呼也不打,岂不失礼?”
李氏却是笑道:“你呀,读了这般多的书,算是没白读,竟还知晓什么是礼了。且帮我提一张椅子罢,好放茶壶。”
“好嘞!”长风颜开,忙就近提了一张椅子,随李氏出了去。
李氏行近,方呼了二人:“相公,乜兄,请喝茶。”
二人点头应到。
待长风将椅子放好,李氏方将茶壶与茶杯置于其上,转身离了去。
乜子诚抬头看了长风一眼,竟露出意外的笑,道:“哟!这是令郎吧?”
殳鹤笑道:“正是!”
乜子诚一面继续着手里的活,一面道:“这孩子一看就有前途啊,长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想必是块读书的好料。”
殳鹤听着只笑而不语。
长风这便为乜渔夫满上一杯茶水,道:“大叔过奖了。大叔请喝茶吧!”
“哎C!”乜子诚应罢,暂止了手中的活,将长风所倒之茶一饮而尽,方又继续。
说到儿子,殳鹤不免对乜子诚有几子女产生了兴趣,因问:“不知乜兄有几儿几女?”
“在下忏愧,只生得一儿一女,大儿出生得早,刚二十出头便跟着村人出去经商,现在混得个米面店的老板,生意还算过得去。只是常年事忙,一年难得回家一次……”
“那女儿……”殳鹤刚想问,突然想起昨日在乜子诚家见过彩苓来,顿时反应过来,“哦!女儿我见过,就是昨日那姑娘。”
“对头。”乜子诚点头道,“女儿年龄尚小,方才过了十三,还在家里学习持家呢!不过啊,也快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对了,殳兄有几子女?”
长风听乜子诚这言,竟不由思起了彩苓来。度彩苓之年纪,大抵不过十三四岁,其姓亦为乜,莫不是眼前这大叔便是彩苓的爹?然事实自不便细问。若当真如此,想来自己与彩苓亦有几丝缘分,心中竟生喜悦。
但听殳鹤道:“我啊,有三子,此乃我的小子长风,刚刚束发。大儿今年二十五,在城内衙门为官,却也只是打下手的芝麻官。二儿只比大儿小三岁,一直跟着他大哥,做些差事。两儿如今有食有衣,我也算是无忧,只期盼将这小儿快些抚养成人,将来让他去考个好功名,我和她娘也好跟着享享清福。”
乜子诚却是奇道:“奇怪,你儿为官,为何不教你住城中,反倒来这穷乡村居住,这是作何道理?”
殳鹤道:“城里喧哗,哪比得上这空气清新、山清水秀的乡里?小儿他尚在念书,在家中也是不忘刻苦,自应选择一安静之处而居。想当初,孟母还三迁呢。”
殳鹤与乜子诚一面做着编制渔网之务,一面闲聊,内容大都是些生活琐碎,而长风乃一介书生,自不好插嘴,遂在一旁待了片刻,便回自己房间学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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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长风既看了约两时辰书后,竟是按捺不住“脱笼”之心,想去湖边。遂一把将手中的书甩在了桌上,拿上自己夹于书中的诗作,出了门。
至湖边,但见天气还是和前日一样明媚,柳叶亦还欢快招展着,只望了望彩苓昨日洗衣之处,却不见任何人影,心中竟生些许失落。只念道:“等等罢,没准过一阵子她便出来了,趁此时也好赏赏这般难得美景。”于是,手中捡起一块块石子,打得水面“噗通”作响,而湖面的波纹开得甚是凌乱,竟有些似他此刻的心情。
其实自始,他便没抱太大希望。因从古至今,未出嫁的女子是不能轻易出门的,当多待在自己的闺阁中,做着修炼女红、研习诗书礼仪之类的事。而彩苓前日出来洗衣,纯是情有可原,可何人会不嫌麻烦,天天来这河边洗衣呢?
尽管早知道这些,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一是由于厌倦了日日待于家中念书写字的生活,欲出来呼吸一些清新空气,得一些放松。二是欲寻一人说说话,当然,这人并不一定是彩苓,却又似乎只能是彩苓。因为在目前,只有和彩苓聊天是最痛快、最开心、最有趣的了。送诗或不送诗,倒也不十分重要,但若能以此博得彩苓一笑,自然再好不过。不过他亦担心,担心彩苓会不接受自己的诗作,更或对其心生反感……
就这般待了近半个时辰,仍未见彩苓出现,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彩苓啊彩苓,你快些出现吧!你可知道,我等你都等得倦了。好想和你说话,好想听你唱歌……”
这时,却忽然听得耳边传来孩童的欢笑声,转头一看,但见得三四个孩童正在远处的山坡上玩耍,而那山坡正好对着彩苓家。
长风不禁想,这几个孩童倒是离彩苓家不远,想必一定认识彩苓,何不过去打听一番。
这般一想,便朝那几个孩童行了去。
待行至几孩童面前,方问:“孩儿们!你们可认识乜彩苓?”
孩童们见有陌生大哥哥询问,立刻止了嬉戏,皆满脸疑惑地看着长风,不语。
长风笑着介绍道:“我叫殳长风,才迁来此地不久。我家在那儿。”说着指了指自家房屋,又顿了顿,“你们可认识乜彩苓?”
“认识啊!”一个孩童作答,“你找彩苓姐姐作甚?
“我啊……我是她的一个好友,欲找她玩耍。”
孩童嘟嘴道:“可惜彩苓姐姐今日没空,不能陪你玩耍了。”又笑嘻嘻道,“大哥哥,要不你陪我们玩吧?”
对于那孩童的请求,长风自然不能答应。因他已不是三岁孝,曾经具有的稚气和活泼早就荡然无存,如今只剩留恋和羡慕,只犹豫片刻道:“你方才说彩苓姐姐无空,你是如何知道的?”
孩童微仰着头,一脸的烂漫,“我当然知道啦!因为我们刚刚去找过她。”
“原来如此。”
这般看来,彩苓此日确不会出来,可惜了空待一场。心中不禁生起一丝遗憾意,却只得转过身,缓缓归家了。
此后,长风每日皆要去那湖边,一来为了散心,二来是为能有幸遇着彩苓,然却事与愿违,竟是一连好几日都未见着彩苓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