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上街
父子俩一回到家，便开始做着准备。既检查了家中的推车没什么问题，便将一较高的木桶牢牢地绑在了推车上面，将将卖之鱼倒入其中，盖上了盖子。如此一来，明日就只管推着推车去街上了。
因为要早起，长风当晚早早地上就了床，覆被睡了。然而脑中竟不自觉得幻想着明日与彩苓、乜子诚一同上街及卖鱼的画面，又想起今日白天彩苓的一语一笑，竟是兴奋得有些睡不着了。
不知何时方才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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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
长风被一公鸡打鸣声惊醒，睁开眼一扭头，见紧闭的窗户透着一片墨蓝，轮廓亦模糊不清，自然是天还未亮。
紧接着又是一两声打鸣。
长风揉了揉模糊的双眼，又长呼一气，方撑床而起。一瞬间，只觉脑袋一阵昏沉之意。
起得这般早，他以前从未有过。
伴着接连的哈欠，他努力压制纂身的懒散气，终于在摸摸索索中将内衣穿好。推开窗户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灰黑寂静，而目光稍稍一移，竟见院坝的左侧被一片微弱橙色的光芒照亮。
于是将头往外一伸，只见门已大开的厨房里，橘色的烛光与火光不停地跳跃，好似初现的霞光，李氏已在灶头忙碌着早食来。
便又在摸摸索索点燃了桌上的油灯，继续穿起外衣来。片刻，便听得李氏敲门呼道：“长风，起来了吧？”
“起来了，正在穿衣服。”长风回道，依稀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透着几分未清醒之意。
“那我便将饭端到桌上，你赶紧出来。”
“哎！马上就出来。”
既在匆匆忙忙中洗了漱，与爹娘用了早食，一切皆是准备就绪，此刻天已有些微亮。仅歇了片刻，便听见屋外传来乜子诚的声音：“长风！长风！”。
长风这便忙出门去看，果见是乜子诚脚步急促而来，“诚大叔！”
“都准备好了吗？”乜子诚问。
“准备好了！就等着出发呢！”长风答着，方指了指院坝中的推车，“便是这车！”
“好嘞！咱们这就出发。”乜子诚说着，已行至推车旁，握住推车的柄杆一提，调转起其方向来。
“爹！娘！那我走了！”长风笑嘻嘻地与方出门的殳鹤及李氏道别。
置于此情此景，李氏面上竟好似透着一丝不舍，只温声道：“哎！路上小心呐！”
“知道了！”长风回罢方转过身，随乜子诚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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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淡雅的晨色中，身着绿衣的彩苓正双手勾于背后，悠闲地踱着步。忽而见乜子诚推着车与长风出现在不远的道路上，顿时喜形于色，忙朝二人招了招手，“爹！长风哥！”
长风亦是满面笑意，不由加快了脚步。
“彩苓！久等了吧？”长风终于行近，喜道。
“还行吧！比我想象中要来得早。”彩苓微仰着头，扭了扭身子。
“长风！来！该你表现了！”乜子诚将推车在靠近长风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好嘞！”长风一口答应道，忙一面转身朝推车行去，一面扎了扎袖子。
尽管是人生中第一次推着鱼去街上，但他此刻心中倒也不慌，毕竟他如今亦是一十七岁的男子汉，气力多多少少是有的，且他昨日已尝试了一番，围绕着院坝推了几圈，尽管觉得有些沉，但也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更重要的是，彩苓今日还在一旁看着呢，不知不觉骨子里就充满了动力，即便谈不上动力，又岂能不振奋精神让彩苓看？
长风双手握好了推车的两只柄杆，轻轻向上一提，又稍稍朝前一用力，立即将车子稳稳地推动起来，其感觉倒像是游戏一般，甚是轻松。
乜子诚见长风起步倒是麻利，当下一句称赞：“酗子，可以啊，手脚这般利索。”说着便亦推动了自家推车来。
长风听了心中自是乐着，却笑而不语，只一味默默向前，便如前方有金银珍宝似的。
少时，只见得两车一前一后行着，推车的人倒有些似赛马一般，互不相让。可后者却怎的也无法追上前者。
彩苓此时若仅是行走自然是赶不上二人的步伐，只得在一旁小跑着。忽而又喊着：“长风哥，你慢点儿啊！你看我爹都赶不上你了！”
“酗子，我可提醒你，别图一时痛快，待会我看你把力气用完了可怎么办。”殳鹤有些用力地道。
长风却是一脸的自信，“放心吧，诚大叔！昨日我试过了，在院坝里推这车推了近百圈，并不曾感觉到多少倦意。今日也定不会有问题的！”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放心吧！我可以的。”
……
事实没想到真被乜子诚言中了。长风这般推着车行了不到两刻，便感觉全身发热，额背冒汗，脑袋微微犯晕，同时不止地急促喘着气，喉头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一样，呼吸不过来。速度自然也随着慢了下来，由原来的奔变成了走。
“酗，怎么样，有感觉了吧？”一旁的乜子诚已追了上来，笑嘻嘻地道。
“有一点……”长风的气显得有些不足，依然张着嘴朝前。
“可不，被我说中了，要不停一停？”
彩苓见此，亦不由担心起长风来：“长风哥！累了便歇会再走吧，不必着急，现在可早着呢！”
“是啊！”乜子诚补充道，“何必与我一老头子较劲呢！”
长风听了乜子诚这话，瞬间泄了不少的气。他之所以要这般拼命地向前，一来自然是想在彩苓面前有所表现，博取些她的好感，二来男子汉大丈夫当言出必行，既然说过自己没问题，又岂能半途轻易松懈。此刻听乜子诚之言，倒像是他以为自己想与他在推车上争个高下似的，如此自己不成了一争强好胜之人了吗？
他当即将推车停了下来，松开了已握得有些发热的推车柄杆，喘着气对乜子诚道：“诚大伯，你误会了，我并不是与你较劲。刚才你不是说，去晚了没位置吗，我是担心这个。”
乜子诚这便亦将推车停了下来，只一手揩了揩额头上的汗，一脸轻松地笑着道：“大伯也是开个玩笑，不必在意。”
长风顿时舒了口气，方一扭头，见彩苓已立于一旁，一手叉腰，一手在脸庞轻轻扇动，微眯的双眼直直地看着远方橘红的天空来。
“彩苓，走累了吧？”长风问。
彩苓扭过头来，笑着摇了摇头，“不累！再累也没有你们累啊，又要走又要推的，还得看着路。”
“你以往也时常这般早早地随乜大叔去卖鱼？”
“嗯……”彩苓嘟嘴思了思，“偶尔吧！我去街上的主要目的倒不是为了帮我爹卖鱼，而是为了赶集。说到这赶集啊，大多时候我都是陪我娘一起去的，只有碰上我爹也要去街上时方才一同去。”又笑问：“长风哥你呢，你通常是和谁一起去啊？”
“我啊……”对于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长风竟是难以回道。
小的时候，他还时常跟着爹娘身旁，去街上赶赶集什么的，倒是欢乐有趣。后来，大概自开始识字读书之时，他便少于出门了。一因李氏对他的管教甚是严格，日日叮嘱他读书习字，不敢有一天松懈，二因年龄一大，这赶集什么的自然就显得较为无趣了（除非有要好的朋友相伴，但这样的机会也是极为难寻的）。
“通常……一个人去。”长风紧接着道。
“啊？一个人去啊？”彩苓对长风产生一丝同情，又问，“那你一般上街都干些什么呢？买东西吗？”
“非也非也。”长风摇了摇头，“我一书生，哪有多少东西可买，便主要是为了玩耍，这处逛逛，那处逛逛，放松一下心情。”
“哦……”彩苓微微地点了点头。
两人闲聊了几句，又歇息了片时，便听得耳边传来乜子诚的声音：“好了！这歇也歇够了，继续走吧！”
长风扭回头，见乜子诚已又动身了，便赶紧鼓足气力，推车跟了上去。
三人到街上时天已大亮，太阳已露出整个脸庞，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此时大街上人尚少，除了依稀的行人，便全是些卖东西的小贩分布在街道两侧，大多因才刚刚来，都在忙着整理自己的摊位。
三人终于到了一处，街道两旁都是些卖菜类鱼类的小贩，尚有几处较宽的空摊位。
“就是这儿了。”乜子诚推着鱼车，下巴指了指其中一空位。
长风便与乜子诚将各自的推车推入了那空处，开始卸鱼。
乜子诚做了几十年的农民，自然干了几十年的体力活，身体健硕，故一桶的鱼对于他来说倒也没有多大难度。只见他张臂将桶身抱紧，一用力，片时就将其小心地搬移到地面上。
而长风虽身高甚于乜子诚，然毕竟乃一书生，力量稍逊，尽管也想试着如乜子诚那般将一桶鱼抱起，却是屡感困难。又不敢太过拼命，怕不慎把桶弄翻了。
彩苓在一旁见了，亦不免替长风犯愁，当下唤乜子诚道：“爹！帮长风哥抱一下鱼吧！”
乜子诚手头正忙着，转头见状，不由一笑，“酗子力气还是不行啊！看大叔的！”说罢便行去，帮长风将一桶的鱼抱了下来，亦是显得较为轻松。
“谢谢诚大叔！”长风一声感谢，便继续照着乜子诚做着卖鱼前的各种准备来。
而彩苓此时也不肯闲着，趁着长风整理摊位的工夫，给他讲起了各种卖鱼的要领，如怎样与顾客交流、讨价还价等，以及卖鱼的具体步骤来。（这卖鱼的大体步骤便是：先与顾客商议确定好价格，由顾客选定买哪只鱼后，便用抄网将其舀起来，然后用敲鱼棒敲打鱼头，直至将其敲昏，再用粽叶系上交给顾客便已完事。当然，这钱是不能忘记收的。）
乜子诚常年来集市卖鱼，自然与许多小贩都有认识，此日周围也有不少旧面孔。方在这时，便有一刚来的人高声向乜子诚打招呼：“乜兄，早啊！今日随女儿女婿一起来的？”说着目光朝长风与彩苓指了指。
这话一出，乜子诚顿时一个尴尬，方扭头一看，见彩苓正紧挨着长风而站，两人相隔不过两步，倒真有那么一点点……夫妻之相。又见彩苓忽地羞红着脸低下了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若答“不是”，可彩苓此刻毕竟紧挨长风而站，女子未出嫁便如此近一非亲男子而远自己亲爹，这当如何解释？若答“是”，岂不白白地出卖了自己女儿，教她尴尬至极。
“啊……”乜子诚十分勉强地“啊”了一声，似认非认，“不早了。”说着抬头假装看了看天，“今日天气不错啊！”
此刻彩苓已尴尬得满面发烫，恨不得一下子钻进面前的鱼桶里。
而长风闻这言倒是有些心跳加速，激动？兴奋？尴尬？说不清到底为何，忽移目间，见彩苓已低头红颊，方才将这怪情绪收了些。
“乜兄可真有闲情雅致啊，还有心思赏天呢！”那小贩笑着道。
话题终于被转移，乜子诚的尴尬情绪方才渐渐缓解……
又过片时，彩苓忽地古灵精怪地想出一主意，欲考察一下长风的实际卖鱼能力，便道：“这样，长风哥，现在街上行人尚少，顾客还未来，不如我们就来演示一番。由我扮作一买鱼者来买鱼，你便全全按照我方才与你说的做，可好？”
长风听罢一喜，“哎！这主意倒是不错！那咱们这便试一试吧！”
“好！”彩苓当下行至摊位一侧几步之远的街道上，负手而立，抬了抬首，挺了挺身子，便缓步朝长风摊位这面行来，倒真有几分赶集男子的模样。
待行至长风摊前，低头瞧了几眼木桶的鱼，方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指了指，粗着嗓子问：“这鱼怎么卖啊？”
“哦，这鲫鱼5文一条，鲢鱼8文一条，鲤鱼9文一条。”长风说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您是要买什么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