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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无心嗟 落日故人情(六)

    宿铭亦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来人,将南岍苡押入大牢。”南帝突然说道。

    岍苡冷笑,反问:“不知帝君为何……”

    即墨初阳轻笑,转身看她:“我来告诉你为何?”

    岍苡心下一凛,不解的看着他。

    “你表面来南国求和,实则是以细作之身潜伏南宫,往日那战,我南国毁你苗疆百座城池,你便以身犯险,以献古剑之名毒杀我南国战将。只是你太心急,帝君那番才说将军战绩赫赫,你面上即显,舞袖点点香,苗疆一绝酒,无一不是你之利刃。目标直指宿将军。”

    岍苡蓦地转过脸,盯着他,他的话一字一句听在耳中,心中骇然,现在她好像有点理解他的那句陌路了。

    呵,她还以为……还以为只有他信她,而今细想原来守着回忆念念不忘的是她,甚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根本就是扯淡!

    岍苡已是失望至极,她挺直了背脊,跪地,叩首,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依旧是那句话,此事与我无关。”

    即墨初阳道:“方你说了报应二字。”

    报应?

    岍苡闻言仰天大笑,是了,她还在幻想甚么,话是她说的,罪是他定的,她实在毋须挣扎。

    原来,她赴的是一宠门宴啊!

    南帝深深的看了岍苡一眼,辩不出喜怒,“陈王,此案交于你审理,带下去。”

    “儿臣领旨。”

    从始至终,这不过是场局,即墨华休一直冷眼看着,却不知这局之部署又是对谁?

    岍苡被带入陈宫的私牢,寒冬腊月,地牢阴湿,看着晦暗无光的地牢,岍苡只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脚步声由远及近,岍苡闭了闭眼,曾经多年萦绕于耳畔的脚步声此刻听来除了讽刺再无其他。

    “太傅哥哥,你变了。”岍苡叹息道。

    黑暗中,那人似是轻笑出声,尔后掀起长袍,蹲下身子,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这么多年,你还是没长进。”

    “你不要再说这么多年,甚么这么多年,你了解过我吗?你凭什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搅乱我的人生,从遇见你开始,你可知,明媚再与我无关。”岍苡突然大嚎。

    她只是被他一句“这么多年”刺激到了,她向来心软,最听不得他用那种可惜的语气感叹她的人生,他既是规定了人生无她,又要可惜什么?

    即墨初阳点头,“好,很好,这不是很好么?”

    即墨初阳冷声问她:“那你告诉我,你是为何要对宿铭下手?”

    岍苡背过身,靠着墙角,决然道:“我没做过!”

    “做没做过你心里有数,你要知道,陈王的私牢里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突然一道亮光折射进来,岍苡眯着眼看着光影里的人,那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你这人还真是厉害,难怪平日总说我不会说话,的确,你说起话来总是能一语中的。”即墨望应付着讨好了几声。

    即墨初阳见他来,面上隐隐有些不悦,“我再给你一晚让你考虑。”

    说罢提步便要走。即墨望伸手拉了他,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这才讪讪的收了手,同他一道走了。

    晚间地牢更是阴湿,岍苡拾了一些稻草瑟缩在墙角,双手环抱着自己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

    次日她是被冷水浇醒的,彻骨的寒凉凉的不是身,是心。

    曾多次想过,清晨破晓梦醒,阳光与他同在,是最好的未来。

    不曾想今日便成现实,一睁眼就看见他陌生冷漠的眉眼。

    岍苡哆嗦道:“还,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嘴这么硬,那便用刑吧。”即墨望突然说道。

    岍苡看着即墨初阳,他并未否决即墨望的话,护卫便将她架在邢台上。

    岍苡冷笑,她一点都不认识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人……

    心一点一点的凉了,她甚至不指望自己能活着出去。

    即墨望见即墨初阳一直静默,有些不耐,道:“我见你双手生的精妙,看看是你手硬还是嘴硬。来人,拶指。”

    岍苡尚不知何为拶指,十指便被人生生套入木具中。只见即墨望微微抬了手指,木具倏然收紧,钻心的疼痛。

    即墨望厉声问道:“说不说?”

    岍苡忍着剧痛未曾叫喊出来,想起之前阿顼说他们二人是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说但凡即墨望所行之事,必是即墨初阳授意。

    今日,她还真是领教了,甚么太傅,甚么温润君子,都不过一张面具,而今面前这个暴戾深沉的人才是他的本相!

    岍苡咬牙道:“我没做过。”

    “继续。”

    又是一阵钻心彻骨的疼痛,岍苡想大概是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惯了,十指连心,这种痛她都觉自己受不住快要窒息。

    即墨望只手扣住岍苡下颌,说道:“哈,真没想到,你倒是有几分傲骨。”又转脸对即墨初阳说:“既是如此,咱们换个玩玩吧。”

    即墨初阳脸色铁青,依旧不发一言。

    岍苡还未从剧痛中缓过来,便看见烧红的烙铁带着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即墨望拿着烙铁在她面前晃悠,“你怎生如此固执,一个好好的姑娘何故要受这样多的苦呢,破了相就不好了。”

    即墨初阳挤出几个字:“说罢。”终是抬着晦暗不明的眼眸看着她,问道:“你说的报应,是甚么?”

    岍苡看着鲜血浸染,血肉模糊的双手,“报应?你说呢,难道宿铭不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他……”

    即墨初阳终于有些愠怒,疾步走至她身旁,捂住她的嘴。

    岍苡觉得可笑,张口咬住他的手,即墨初阳也不放手,就任她这么咬着。

    即墨望见她举止过激,连忙拿过烙铁,呵斥着她:“你松口!”

    岍苡不欲理他,即墨初阳的手渗出血迹,即墨望见她固执,拿着烙铁印上她的背脊。

    岍苡似是没料到突如其来的疼痛,未忍住轻嚎了出来。

    即墨望轻笑道:“这不是松了口么?”约莫见岍苡已然受不住这烙刑,勾起一抹邪笑,“上烙铁,继续。”

    “我看谁敢动她!”地牢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带着一行金吾卫一把推开地牢的门,一眼看见绑在刑架上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岍苡,双眼通红,怒道极致。

    岍苡闻声微微睁开眼看见阔步朝她走来的那人,那人眼眸深邃却闪亮,愠怒却温润,似在告诉她,他在!

    是阿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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