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死凡界
府中有规矩,凡是未经允许擅自出府的下人,抓住之后皆以重罚处置。
或许原本栎儿只需拿出自己完全不知小婧再在说什么的证据便可逃过一劫。
可是如今跑出府的她完全是没了退路,只能一个劲地向着离府最远的地方不断地跑。
也不知究竟跑了多久,栎儿喘着粗气停在了一个很窄又十分隐蔽的小巷之中,紧张地盯着自己面前唯一的一道透光的缝隙,心跳快的极为不正常。
从小便生活在府上的栎儿从未做过如此疯狂的举动。府上的所有规矩对于她来说都好像是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头一样,是不可能忘记的。
此时紧张的盯着自己视线之中络绎不绝的人群,栎儿心中竟是没有过多的悔恨,更多的竟是一种在冲破了规则之后的痛快。
今日在她的冲动之下竟是完成了她多年以来的梦想——自由。
她人生已过十余载,可是,除开幼时随爹娘一道与主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出游之外,便再也没有细细欣赏过街旁热闹的情景。
过了许久,栎儿的内心终于是恢复了平静。她小心翼翼地从巷子之中探出头去,用一只眼睛向外张望那条较为热闹的街。只见街上皆是身着粗布麻衣的农夫或者是手挎着菜篮子在哪里挑菜的妇人。
不见家丁打扮的府中人在那里,栎儿终于是轻舒了一口气。她有至少十载没有出过府门,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来到如此人流密集的场所,一开始便是有些紧张。
只见栎儿先是试探性地跨出了一只脚,然后又是迅速地朝周围看了一看。见没有什么人看向自己这里,她这才慢慢的将整个身体从阴暗的地方一到了那个充满了阳光的大街上面。
栎儿一面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一面从指缝之中观察着外面那热闹的街市。一旦是发现有人带着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这里,栎儿便是心中一紧,立刻把原本就垂地极低的头压得更低,这样似乎还不够,她还将另一只手放到脸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中那恐惧消逝。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做出一种异于常人的举动就越能够引起旁人的注意。
不一会,这热闹街市上,只要是栎儿经过的人,皆会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望着她。
栎儿的耳边一个劲地传来农夫或是妇人小声议论道:“这谁家的闺女,长的这般标志,就怕是这脑子……啧啧啧……可惜了啊。”“就是啊,这样子像是看见啥洪水猛兽似得……虽说我们不好看,可是也不至于这样子吧?”
“看这模样,不会是哪家的小姐,瞒着家里的娘出来逛逛了吧……”
“这姑娘长得真标志啊……”等等的话语。
虽说极为小声,可是仍是断断续续地飘入栎儿的耳中,让她有一些不自在。
栎儿似乎已经完全的遗忘了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只是盲目地走在热闹的人群中,没有任何的目的地,没有目标。
在这群人中,所有人的脸上无一不是洋溢着或喜悦或满意的笑容,唯有她一人就好像是一具完全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游荡在其中。
就好像别人的皆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色彩,只有她,在她的世界之中是剩下茫茫的灰霾,伸手不见五指,远眺不见尽头。
突然,在人群之中,几道粗鲁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美好的画面
“走开,走开,靠边点站,都给我让着点啊,把脸都给我转过来……”栎儿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便是急了,一急之下便是朝着远离声源的地方飞快地跑去。
原本只是怀疑那个表小姐要抓的琴师混杂在人群之中,栎儿这一跑起来,一下子就是让他们找到了方向。于是他们的语气更加是不客气了。
“闪开,都给我闪开,要是到时候没抓住那个到了主人家东西的贱婢,看我家大人怎么让你们收拾你们。”
随着家丁的视线,众人皆将目光转向那个在缓慢流动的人群之中快速奔跑的栎儿。
路旁的人一听这个样貌精致,一看就不像是有坏心的姑娘,皆是摇头称“不信”。
毕竟对比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女更能够让人产生一种保护欲,所以众人的心皆是往栎儿这一边倒。
统一了心的百姓们举动也十分的统一。没有按照家丁的想象之中的那样子给自己让出一条道来,让反而是形成了一道坚实的人墙。
几个人先是齐齐地聚拢到了几个家丁的周围,开始言语轰炸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好不热闹,让原本就不擅长说话的家丁是百口莫辩,简直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唉,我说你们这几个酗子,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去追那个柔弱的姑娘。唉,你瞧你一看就不是个什么正道的人……”
“酗子,你们一定是看错了吧,这个姑娘一瞧便是个面善心善的,哪里会去偷东西啊……弄错了,弄错了”
“好男不和女斗,你们几个膀大腰圆的大丈夫和个女孩子争,你们说你们自己的脸皮厚不羞,我都替你们羞……”几个大娘简直是用上了自己前半生没有吐干净的唾沫星子,将那些个追栎儿的家丁骂了个舒畅。
而没有挤到前头参战的人,见到栎儿奔过来,有人关心地说:“姑娘啊,快些走吧,我们只能帮你这些个了……”
甚至有些年轻的酗还将自己手中那些装盘缠的袋扎紧塞到栎儿的手中,表达对于栎儿的支持。
被人群阻拦的那些家丁见到越跑越远的栎儿有些急了,原本是怕烙下什么不尊老的闲话所以没有下狠手,可现在若是在不追上去。这回府之后怕又要被表小姐训斥一番的吧。
这样想着,那些家丁急忙是伸出手,想要将似乎人群个扒开追上去。
这个举动让那些原本有些想要停下口舌歇息一番的妇人们有了新一轮的“继承人”。
正当那些家丁推推搡搡地想推出一条道来,有些大娘因为他们的这个举动,差点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见到有人推搡自己的娘或者是妻子,那些原本不想要加入口舌之战的男人们是坐不住了,一个个地开始哄闹起来了,一会是指责那些家丁不会尊老,不懂得孝字怎么写,一会又是说他们主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说是好主人不会教出差狗……那场面简直是壮观。
而这边,由于那些百姓的帮助,栎儿算是成功的乘上了一条船,她也不知道方向,只是请求船家让她在船上歇息,然后带她远离这座城。
过一阵子,她便打算回去看看父母。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只是想要爹娘的生活能够不受她的影响,好好地生活,就当他们没有她这个女儿就行了。
尽管她知道……这样的一种可能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一月后
栎儿在这一个月之中,可以说是用膳如嚼蜡,就寝时也是只睡一两个时辰便醒来,怎么便是一夜无眠。
原先那如凝脂一般的肌肤早已变得极为蜡黄,而那头乌黑柔软的青丝变得犹如干草一般粗糙而脏乱。即使是栎儿的娘站在她的面前也怕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够辨认出来这个犹如乞丐一般的人是那个原本倾城佳人模样的女儿。
趁着夜色,栎儿凭借着对于府中各处的熟悉,竟是悄悄地摸进了府中。栎儿自认为是没有人发现她的侵入,心中是有些激动。
可是正当栎儿想要穿过长廊来到母亲的房间之中见见自己那个茶不思夜不寐,心心念念想着的娘的时候。一阵自己最为熟悉的声音突然是从里栎儿的背后发了出来:“芙栎啊芙栎,你那苦命的爹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女啊?不仅是盗了主人家的财物之后就是头也不回的走人了。让他们替你受罚也就罢了,临死之前也没有能够去看看你那苦命的娘。可惜啊,他们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那低贱的娘临死之前还匍匐在我脚边,边磕头边苦苦哀求说是要给你一次机会,放过你,而你那爹虽说没死绝,怕现在也是生不如死吧……”
长长的话,越往后说,芙栎的心中就痛上一分。
“小婧,你为何要……”还没等芙栎说完,面前那女子便说道:
“小婧?呵,你也配叫这名字?现在,你应该称我为表小姐才对。”
现在的小婧…哦不,是表小姐,早已没有了当初那副面对芙栎的天真无邪或以及娇憨可爱,剩下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鄙夷以及对于芙栎的……嫉妒。
若是说,之前那个小婧是个可爱活泼的清秀佳人,那么现在的这个眼底满是疯狂的表小姐便是一个面容丑恶的妒妇。缺少了小婧的那份天真与灵气,使她变得丑恶不堪。
“来人,给本小姐把她抓起来。这贱婢手不老实,拿了府中的财务,啧啧啧……原来长辈们说的家贼难防倒是真的。既然她的手不老实,那便帮帮她。将她手废了,赶出府去,不过看她在府中也有数十载的份上,给她十两银子,算是这些年她的辛苦费了……来人,动手。”
表小姐说着说着便是笑了起来,眼底竟是疯狂。
终于……终于不用再妒忌芙栎的琴技了,太好了,呵呵…真好。
看了看芙栎那带疲惫的蜡黄的脸,她笑的更加得意了。就算你有美丽的面容又怎样,如今没了这双巧手看你怎么守住你那美丽的容颜。
芙栎显然是被事情的发展给彻底的怔住了,直到家丁残忍地将她的双手筋脉挑断,她望着自己那满是鲜血的手才算是微微地有了一些反应。
芙栎先是如同疯了一般的大笑了起来,手上的伤,流出的血似乎在她看来只是一种带有颜色的画面罢了,挑断经脉的伤痛远不及心上的疼痛来的剧烈,来的让她感觉到绝望。
呵,这算什么?不止一次的试探着自己原本就已经要合上的心,将它一点有一点轻轻地撬开,而当她把她真正当做朋友的时候却又残忍的告诉她,原先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局。
她只不过是戏场之中的那一只猴子罢了,一直被人戏耍。
带着一双鲜血直流的手缓缓地走出府去,刚刚表小姐说要给的什么那些银两?呵,别真信了,若是真有,怕也早就是被那些个贪财的下人搜刮得一干二净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她一个半死人怕也是用不到什么钱了吧。罢了罢了。
渐渐的,芙栎是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心中苦笑道:她怕是离死也不远了吧。
突然之间只,她觉得脑中是一片空白,芙栎只觉眼皮一下子沉重了,便是不自觉的合上了眼睛,向地面倒去。
终于…终于是解脱了吧。
也不知究竟是过了多久,她只觉额头一凉,随后似乎整个身体都变得异常轻盈。心中想着:这就是灵魂升天感觉吧。
芙栎有些好奇地想要睁眼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却觉着好像是什么粘住眼皮,使她不得不继续的陷入沉睡。
终于,等到芙栎一觉醒来缓缓地睁开了眼。
进入眼帘的是一个头戴金簪,身披金袍,雪白胡子的老人,那个老人正面脸慈爱的笑看着芙栎。
而芙栎自然是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坐起身来,这猛地动作原本以为自己会撞到那个老人的额头的芙栎早就在心里准备好了道歉的台词。
可是,到她完全的坐直了身也没有撞到那个老人。芙栎正奇怪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那老人还是一脸微笑的站着只不过是推开到了距离芙栎有几米远的地方罢了。
看见这个精致的姑娘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殷唇微启的模样,老人似乎笑得更为开怀了。
那身着金袍的老人先是捋了捋胡子,随后便是笑眯眯地说:“姑娘,恭喜你成为仙界一员,我是仙帝……的弟弟,你既然醒了就快点去仙帝那里报道吧……”
看着芙栎还是一脸什么都没搞明白的表情,老人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着急地推了推芙栎,催促道:“快啊,我可好不容易才把你从孟婆那里捞出来,再晚一点你就真的没办法再活下去了,要去投胎了,懂吗?”
这句话,芙栎明白了,急急忙忙的下了那张过分柔软的床,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还没有跑多远就听见后面是那个老人在喊叫声:“唉…唉姑娘,跟我走,仙界根本不能用凡间的那种方式,不然怕是等你下辈子过完都不可能到了。”
没办法,芙栎停下了脚步。那老人也赶忙是拽起芙栎“嗖”的一下便消失在原地徒留一道仙气形成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