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地下的地下
零睁开眼的刹那，兰九月一溜烟似的躲了起来，她身前是一块斑驳的巨石，看着有好些年头了。
她伸手摸了摸，那巨石便哗哗的掉起了石屑。
见四下空寂无人，零薄然大怒，一抬脚，整个地面一片震荡，兰九月心口扑扑跳了吓，心想还好自己躲的快，否则被它踩一脚，不得踩出个窟窿来。
然她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下一秒挡在她身前的巨石“轰”的一声碎开，变成了一地残渣。
她还能再倒霉吗？
来不及细想，眼见那巨兽的视野已凝聚在自己身上，兰九月简直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奔向水池，待“哗哗”的水声响起，她方才长舒了口气。
然下一刻，整个水池地动山摇，那巨兽伸出长蹄在水池中不断搅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兰九月明白，她又一次上当了，说什么这怪物怕水，分明是引自己去水里，被它更好的捉弄。
水流卷着自己上下翻转，她完全无法掌控，只得在露出水面的刹那，飞快的呼吸，保存足够的体力。
又一次露出水面，她的力气逐渐衰减，怕是撑不了许久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她好像悬浮在身体的不远处，看着自己的躯体如一个破布娃娃般在水中扭曲、碰撞。
她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难过，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即使她中了仙梦命不久矣，即使她一遍遍的说服自己接受生命最终的馈赠，可是在她的心底，还是想着活下去。
不论多么难，都要努力的活着。
她似乎又想起那一场大火，可是与记忆中的大火似有些不同，她似乎是在一座高塔上，塔上雕刻着九条大龙，它们似乎将要责而生，直冲云霄而去。
为什么我的生命永远都只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我…不甘心。
一阵红光，刚刚还虚无缥缈的身子开始变得异常沉重，她能感觉到身边水流的冲击，嘴角划过一抹轻笑，她知道，刚刚那一刻死亡离她那么近，可是她又活过来了。
利用下一次机会，水中金光划过，停靠在另一侧的船突然朝这边驶来，零被吸引了注意，停下了脚下动作，趁着它像船发动攻击，兰九月飞快回到岸上。
当然是零在的那一边，另一边水下的墙面上是密密麻麻的长剑，想必是为了防止有人借水逃遁。
不出所料，那艘小舟顷刻间便化作碎屑，她却没有过多的惊讶。
这算不算真正的破釜沉舟？
那艘小舟是唯一能载着她回去的，可是，回去？那个人恐怕根本就没有想过让自己能活着回去吧！
她现在越发肯定，九个月的那场大火，与临月女皇有着莫大的关系，她想她死，却又担心引起圣女的怀疑，只得借刀杀人。
可是，兰九月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从今以后，能左右我生死的只有我自己。
一个个巨物被蜉蝣蛊拖进了水池里，水面渐渐漫延了上来，零看了看不远处狼狈的少女，不满的朝更高处跑去。
将金蝉蛊收回，其实她现在已经可以游出去了，然而她却没有，而是朝更深处游去，这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坡，零此刻正躺在坡顶悠闲的舔着身上的水渍，它亦看见了水中的兰九月，却难得的没有动，想是打算放过她。
山坡下有个两米高的山洞，这个山洞有古怪，像是专门修建，但是这山洞却只能容纳人进去，而零却是进不去的。
这山洞是为谁而建？
她刚在水池里依稀看到这边墙壁中发出的亮光，这位女皇还真是谨慎，将所有的秘密埋藏在自己的宫殿之下，宫殿之下是万蛊之王零，那零之下又是什么？
她不喜欢洞穴，因为每次在洞穴总会看见不好的东西，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一步步走进去。
没有想象的可怖，里面是一间布置简单的寝室，一床一桌一椅，桌前坐着一个手脚挂满镣铐的白衣男子，此刻正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舒展。
兰九月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水，一口饮尽，发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的说了声，“谢谢你的茶，刚闹了半天，又渴又累。”
那人听见她的声音身体愈发颤抖，像是发生了什么他难以置信的事情。
“你莫不是认识萧神女？”兰九月随口问道，这个表情她最近已见过多次。
倒是眼前这人，却令她吃惊不小，这人五官与水眠月有五分相似，然气度却全然不同，若说水眠月是冰山雪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那这人便是田野微风，令人心旷神怡，无端想要亲近。
“我名祭月，来自夜国巫医谷。”说话的正是被野幽月抓来临月的巫医大人南竹。
他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殷殷期盼。
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他差点以为晓九又活过来了。
他迫切的想要看见她，想要看清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自己所思所想的那一个，可是他的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如果野幽月在此处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自他抓来一直平静无波的男子，竟然也会因一个人大惊失色，没了言语。
他只能说一句，“我名祭月，”妄图那个人叫一声，“月”。
“祭月？”兰九月灵机一动，“你是临月人。”
她知道他是谁了，相传萧神女身边有两位神使，其中一个一身白衣，正是这一届巫医谷的巫医大人，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他，更没想到他竟是临月人。
难怪野幽月要将他藏在这里，临月国女子生子必亡，而这个人是解开诅咒的唯一锲机。
兰九月向后退了几步，她原先想找到野幽月的秘密，以此牵制她，换得仙梦的解药，可这个人，他是解开临月千年诅咒的希望啊！
她不能动。
“我在此甚好，你走吧！”南竹又恢复了往昔风轻云淡的姿态，悠闲的抿了口茶，淡淡开口。
“对…对不起！”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兰九月伸手抹了抹，却越来越多，她不知自己为何难过，却无法扼制的想哭。
“别哭。”
一双手附了上来，有些凉凉的，然那人在碰到她的刹那突然愣在了原地，反抓着她的手，
他的眼睛无痕无波，兰九月却感觉得到他内心的慌乱，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像是强自忍受着什么？
突然一只手用力将她揽入怀中，没有想象中的抗拒，却是从未有的安心。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兰九月轻声问道。
“啊？”南竹有些愣神。
“跟我说说她的事吧！我听过很多人口中的萧神女，却总觉得那都不是她。”她低垂着眼，有些晃神。
南竹笑的极尽温和，像是万千冰雪只为一人融化。
“她啊？是个傻姑娘，总想一个人承担起所有事，保护好身边的人，可她不过也是一个小姑娘啊！应该被宠着，爱着，并不是所有事都需要自己去抗。”
兰九月垂眸思量，她的心里一直都在怀疑，却从来不肯承认，她无法相信那个事事成迷的少女竟会是她自己，她没有勇气走向萧晓九的人生。
可是这一刻，看着身边这人无尽的悲伤，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自己这样不是欺骗着所有疼她爱她的人吗？
“我想，想起来一切。”
像是做了一场无尽的梦，她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与她完全不同的人重新活了一遍。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的脑海中有两股记忆相互缠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理清所有头绪。
一双剪水秋瞳缓缓睁开，那是一双极其明亮的眼，少女含笑张开双臂，轻轻说道，“月，我回来了。”
“晓九，真的是你。”南竹尽管一直怀疑，但这一切真的发生，他却有点不敢相信。
“是我，我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的记忆全部回到了脑海中，原来，她真的不是临月兰家兰九月，她是萧晓九，九月前九龙塔的那一场大火，她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活了下来，只是她被篡改了记忆，变成了临月兰家二小姐，被留在了灵稽山。
幸亏南竹拔下她头顶封着记忆的金针，她才能彻底想起。
“月，他们抓你来这里可是为了临月国生子必亡的诅咒？”
萧晓九揉了揉还有些迷迷糊糊的额心，一边思索一边问道。
南竹摸了摸她的脑袋，慢条斯理的说道，“临月的事，我以前并不清楚，也是来了这里后，听临月女皇说过几句，这些事，好像都与临月的蛊术有关。”
“蛊术？”萧晓九拧了拧眉，说道，“临月的蛊术是由第一任女皇所创，世代传承已有千年，临月女人人人都以鲜血养蛊，但这与生子必亡有什么关联？”
南竹摇了摇头，“我以前从未听过蛊术一事，就连灵音阁估计也并不知悉！”
“这样啊！”萧晓九眼中闪过一丝暗淡，“月，你可听过仙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