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生难记
入目是一双洁白至仅乎透明的手，他的手指极细极长，带着霜雪的冰凉。
萧晓九紧张的抬起了头，入眼的却是半张蝴蝶面具，诡异的线条，莹白的质感，以血红色勾刻，竟…和自己无意间拿起的一模一样，只是她没有心思思考这种巧合，这双眼明明平静的无痕无波，仿佛激不起一丝涟漪。
可就是这么一双清冷的眼，竟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她仿佛受了蛊惑般伸出手想摘掉他的面具，这个人就像一个幻影，似乎随时随地便会消失不见。
“真巧！”
清淡的音色，宛若一缕甘泉，沁入心脾。
可是这个声音？
萧晓九总觉得已经听过千遍万遍，却不知是谁？
突觉耳朵一动，伸手抚上耳垂，是一颗小小的耳坠，她一直有一种预感，有一天，会有一个在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会在她的右耳戴上一颗耳坠，这件事无人知晓，宛如她埋藏最深的秘密，可他…
那句“你是谁？”哽咽在喉无法吐出。
“很适合你！”他将她茫然的目光尽收眼底，冰凉的手指瞬间抽了回去。
“我要走了，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深沉而清冷的声音还弥留在耳畔，可那白衣长袍的男子已不见踪迹，周围是仆地拜下的人群，她就这样孤零零的站着，却没有人指责她的不是，好像就这般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她的存在。
萧晓九有些恍惚的回了客栈，才发现凝香焦急的等着她，南竹至今为归。
外面锣鼓声渐渐远去，萧晓九有些心神不宁，故没有看到今年拜月节有一女子横空出世，载歌载舞，将圣女轻轻松松的比了下去，亦没有看到月琉璃在月光下流光溢彩，宛如仙境…
凝香刚扶了萧晓九坐下，一白色物体便窜了进来，直冲晓九怀里，见是小白，她有些宠溺的抚弄着它的毛发，抬眼看向门口，不觉一惊，直站起来，小白滑落在地，痛的四处打滚。
“这…发生了什么？”
只见南竹遍体鳞伤，月白色的长袍被鲜血染得通红，本就瘦弱的身子此时更显得摇摇欲坠，萧晓九忙去将他扶了进来，一边嘱咐凝香去取伤药。
南竹向她歉然一笑，以示安慰，忽然面色一凝，语气惊诧的道：“血珊石？你竟然有血珊石，真是太好了！”
他向萧晓九身侧凑了凑，深吸口气，眸光竟带了几分闪亮，在月光下碧波荡漾，平添几分妖娆，让晓九不禁想起遇见的那个人…
直到凝香带药进来，萧晓九方回过神来，随即彻底清醒，“先不管什么血珊石，你的伤要紧，怎么会弄成这样？”
似是听出萧晓九语气中的担忧，南竹故作轻松道：“只是不小心摔伤了，并不碍事！”
忽然话风一转，不掩兴奋，“冰川引，百草子，红菩提都已经找到，如今又有血珊石，你的药已经配够了，我明天就为你配药！”
南竹突然一僵，一个柔软的身躯靠了过来，将他团团抱住，“我不要什么冰川引，百草子，要记住，月才是真真正正独一无二的！”
只觉得萧晓九隐隐带了些哭腔，南竹竟有些不知所措，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没有人愿意碰触自己，他从来不知一个人的怀抱竟可以如此温暖，不像那个人…
他竟然贪恋起了这仅有的温存，不忍放开…
过了许久，见身上人一动不动，呼吸平稳，俨然熟睡，凝香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南竹小心翼翼将她挪到床上，伸手拂过她的发梢，安心的笑了笑…
萧晓九早上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南竹的床上，而南竹早已不见踪迹，想起他身上还带着伤，有些着急，飞快的跑了出去，在门口撞上一人，正是来找她的南竹。
南竹习惯性摸摸她的头，见她发未梳，鞋子也不曾穿上，微笑着摇了摇头，“药汤已经泡好了，每天需泡足三个时辰，穿上鞋，我带你过去！”语气竟带着几分自己也不曾发觉的宠溺。
“哦！”
萧晓九恍恍惚惚的走进屋穿上鞋子，这才想起要质问他的话，不禁一笑，对他这么温柔的人真没有办法生气吧Ｃ狡猾的人！不过气色看起来像好了很多呢！
泡在药桶里，她摸了摸右耳的耳坠，黑色的长链系着血红色水滴状的血珊石，半边是一只黑色镂空的蝴蝶，是她喜欢的风格。
听南竹所言，血珊瑚是一种红色的昆虫，生长在火山口，以群居为生，死后尸体逐日僵硬，积累，与珊瑚有些相似，但更为珍贵，而血珊石则是众多血珊瑚经万年演化而成，成水滴状的更为罕见。将血珊石放入水中，便可拥有和血珊瑚同样的功效，而其更有避火的特性，绝对是稀世珍宝。
当时南竹沉沉的对着她，道：“晓九，你知道我有多想把你打劫了吗？”
“俗语说玉通灵性，而此石更甚，除非主人自愿摘除，否则定会受它反噬，而且拥有此石者身份尊贵，此物亦是身份的象征。”
萧晓九越想越觉得茫然，她可以确信她并未见过那个人，但那种无端的熟悉却弥漫在心间经久不息。
她突然自嘲的笑了，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劲心机的接近，或许真的是萍水相逢，他不是归人，只是又一个过客。还是等月伤好后，快速前往祭九峰吧！在路上耽搁太久了。
过了几日，待南竹全无大碍，他们一行人便离开异都，一路向北，只是一路上萧晓九总是兴致缺缺，几次回眸遥望异都，总觉得自己寻找的东西越来越远，或许是错觉吧！
快马行进半月有余，四周亭台楼阁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石墙，雕以飞天的壁画，与周遭的胡杨相挥相应，有一种苍凉而又悲壮的美。
“翻过前面这座山便是凤城了，天色快暗了，需快些前行！”
南竹望着不远方道，随即扭头回之一笑，使那夕阳也失了芳华，没有了入夜的冰冷，却是无尽的温暖。
萧晓九和凝香已全然习惯了，跟着南竹出发，将他的一切话惯行到底，大到城镇小到乡间小路，以及各地民俗风情，南竹都能一一道来，分毫不差。
萧晓九不由长叹，此人不当战斗指挥真是可惜了！尤其每次看见他策马奔腾，意气风发，她总是会不自觉的忽略掉他看不见这个事实。
由于南竹挑了最近的一条路，又加以熟悉地形，日程比她二人四处摸索快了许多。
途中听南竹谈起，凤城在玄国与赤雪国交界处，为两地贸易枢纽，极为繁华，因距皇城较远，自成一家，不受制约，又因其上税之高，玄国国主便听之任之。
一路上萧晓九的心思被小白引去了大半，一直觉得南竹对小白极为恭敬，有些不明所以。
南竹坦言道，“灵主是夫人在家主去世那日带回来的，平日极得夫人宠爱，自夫人离去后，恐无人照看，又因我与它熟稔，族中便将它托付于我。”
她不禁对这位夫人有些好奇，但看着南竹表情有些戚然，不忍再问下去。
每每看见小白，她都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的神奇，竟可生出这般美丽的生物，蓬松细长的银白毛发，碧如深海的蓝色眼珠，宛若精灵。
初见她时，小白便一跃而入进她的怀里，全然忘了南竹。南竹曾对晓九说灵主十分乖巧懂事，既然它这般喜欢晓九，便由晓九代养一阵。
只是每次晓九刚抱它离开，它便原形毕露，直接跃到晓九的床上，翻来滚去，整夜和晓九抢被子，将她梳好的头发弄乱，每当晓九想教训它时，便立刻摆出一副讨好的摸样，摇着长长的尾巴，一双眼水汪汪的望着晓九，惹得她哭笑不得。然一见到南竹便又是那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忽见南竹勒马停下，示意晓九凝香噤声躲闪，表情是少见的凝重。远远望见一骑铁骑飞驰而过，领头男子一袭黑衣肃杀，晓九不禁一怔，那是…
“是乌衣国兵马，应是平安王的队伍，此人号称杀神，还是避开点好！”
“只是…”
南竹似有些不解，却没有再说下去。
突觉一抹阴冷的视线射了过来，萧晓九浑身一颤，才发觉不知何时已被南竹护在身后，只能看到他月白色的长袍随风蹁跹。直待那一群人远去，南竹才收起凝重的神色，神态依然。
直到夜幕降临，一行人才赶至凤城，一座高大的城门伫立在侧，上方刻着两个鎏金大字“凤城”，四面以城墙环绕，四周设有哨台，每隔十米便插着一面彩旗，彩旗上镶着金丝玄鸟。
小白突然从晓九怀里钻了出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南竹，晓九摇头一笑，它应是又想到了什么好吃的了吧！
一抬头却发现南竹的眉不经意的拢了拢，随口问道：“月在凤城可是有故人？”
南竹一只手拍了拍小白的头，一边淡淡说道：“凤城有位小霸王，名为傅明宇，有些烦人，碰上他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凝思了片刻，接着说道：“我们进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