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蚀心之梦
“姑娘中了蚀心散!”
语毕,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眼前女子,只是过了良久,并未听见有人言语,他这才发现还握着她的手腕,瘦削苍白的脸上滑过一抹红晕,连忙松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起身一拜,恭然说道:“在下南竹,因见姑娘气息不稳,脉象沉浮不定,有中毒之象,一时情急,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说罢又要一拜,萧晓九忙起身制止,这才发现此人双目有些无神,难道是盲人?
凝香此时早已收起了刚才的娇羞之色,有些怀疑的说:“晓九向来谨慎,我们又不曾招惹…”似是想起南沧皇宫的一切,与萧晓九对视一眼,不禁噤声!
“南公子可否为我讲述蚀心散为何毒,如何解得?”
萧晓九打断凝香,一脸诚恳的望着南竹。
“你信我?”
南竹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前方这位理智平静的女子,寻常女子知道自己中毒无不担惊受怕,疑神疑鬼,即使自己从小不能视物,南竹也能想象得到这女子定有一双极其明亮又睿智聪慧的眼,可将一切看穿,直究根源,所以…这是他们让自己前来的理由么?
“我信自己的直觉。”语气分外肯定。
南竹不禁好笑,“你就不怕看到的是假象?”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觉得一愣。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就算我信错了人,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更何况”萧晓九宛然一笑,目光灼灼的看向他,“你可会害我?”
“不会。”
南竹摇头说道,他的任务只是接近她而已,至于他们…
他示意自己不要多想,定了定神,方开口说道:“蚀心散并无毒性,但可腐蚀人的心智,若一个人有欲望,贪婪,悲伤,哀怨,愤怒等诸多情绪时,便会被此毒掌控,陷入梦靥,无法自拔!姑娘中此毒应有三月之久,却依旧神行如常,真非常人也!”
萧晓九此时真是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一向波澜不惊的心境竟会救了自己一命,看来逃出宫那几日应是受了此毒蛊惑,不过,她和凝香相视一望,却都一脸茫然,三月前正是自己被凝香救醒之时,想必是那时中了毒,又是谁在害自己,又或者说是害南宫璎珞,皇宫里真是处处算计,步步危机。
萧晓九摇了摇头,自己既已离开南沧国,就不会再与它有任何牵扯,为了皇权和恩宠而不择手段的女人,在深宫中何其之多,想当初自己不也是为了离开而伤害幼婴,虽然所下之毒并无毒性但终是自己所为,皇宫本就是一个泯灭人性的所在,萧晓九突然觉得她们很是可怜,不愿再去怪罪。
听南竹说此毒极为难解,需百草子,冰川引,红菩提,血珊瑚等众多珍贵药材,药汤沐浴达白天之久,每次三个时辰,方能缓解压制,但终不能治本,并且中有一日间断,便会前功尽弃。
萧晓九见解毒之法如此繁复,不禁说道:“反正只要保持心境平和,便不会有事,解不解毒不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刚说完便看见凝香和南竹齐齐朝自己瞪了过来,忙改口道:“我只是怕南公子事务繁忙,不好以一己之私拖累公子!”
南竹看向她好一会儿,方叹了口气,低笑着摇了摇头,开口答道:“我近日甚是无聊,刚好找点闲事打发时间,更何况两位照看灵主多日,也请容南竹略表敬意!”
这样的话由别人说来定是刺耳的,但从南竹口中说出却带有一丝温柔的宠溺。
小白终于意识到有人将目光转向了它,抖了抖身上的长毛,似是不满对它的忽视,傲娇的转过头去。惹得众人大笑。
“晓九!”
“嗯,什么?”
南竹明显还没回过神来,眼前的女子刚刚还一脸哀怨,转眼又是泰然自若,“既然我们要结伴而行,便是朋友了,你一直称呼我为姑娘岂不生疏,叫我晓九便是。”
“晓九!”
南竹将这两个字反复嘱嚼好几遍,语气温和的说道:“我字‘祭月’,朋友素称我为‘月’。”
“月!”
萧晓九眼神朦胧,望向天中圆月,“我有一朋友名叫凌玥,是和月一样温暖的人。”
“总觉得晓九寂寞的让人心疼,想必你的朋友也是如此觉得,晓九是该被疼惜的,晓九可是想她们了?”
南竹不自觉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所以我并不悲伤,只是想找到她们!”
说罢,四周一片沉寂,几人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任思绪翻飞…
又回客栈住了下来,被掌柜讹了两百两修缮费,小白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入住了,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萧晓九和凝香气的牙痒痒,那可是她们半个多月的花销了。
可某个不明物种无知无觉,很自然的挑了最好的座椅蹦跶上去,一副我要吃饭的模样。
小二一脸狗腿的跑了上来询问,一群人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
“清蒸鲈鱼,翡翠虾饺,什锦丸子,百花羹!嗯,这鲈鱼应是今早刚捕上来的,闻起来清爽扑鼻!”
晓九看着南竹有些陶醉的神色,不禁一愣。她观察了许久,他的言行举止与常人并无二致,不禁为自己的猜测赫然。
似是感觉到萧晓九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南竹温柔的一笑,随即说道:“我的确从幼时起便双眼不能视物。”
“那你怎么…?”
萧晓九意识到自己所言极为不妥,慌忙噤声。
南竹丝毫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世间万物皆是以形存于世间,不仅眼睛可以看到,手可以摸到,耳可以听到,鼻子也可以闻到。因我自幼对气味便极为敏锐,师傅便教我以气味辨物。”
“开始只是可以辨别出活物,如人,动物,植物等,再到后来,根据植物的生长属性,泥土的味道,池水的味道,便可分辨出周遭的大致格局,辨别出阴阳两相,泥潭深湾。”
“就好比这间客栈,应是向东而开,西南有两扇大窗,窗外有两株银杏硕果累累,有两个七八岁孝在摘果子吃,一个拿着果子咬了一口,另一个腿上擦出了血,坐在地上大哭,地上应有苔藓,抹得满衣都是。”
“客栈里共有十一人,掌柜坐于柜台,打着算盘,小二来回奔走,嗯,他现在应端的是一盘鸭肉卷,向大门靠里的方向走去,那里坐着一位少女,布衣罗钗,腰间挎一柄大刀,应是从家中逃出,准备外出闯荡,行走江湖。”
“右侧不远方是四个大汉,在喝酒吃肉,再往里是一位书生,应是将要进京赶考,途经此地,在此落脚。”
萧晓九和凝香听得目瞪口呆,半响不得言语,过了许久,她才喃喃道:“月,你心中自有一个世界!”
又过了两日,正是玄国盛节拜月节,萧晓九早早便被凝香拉起,着一件烟绿色长裙,头发用骨钗挽起便出了门。
南竹最近忙于为萧晓九采药,早出晚归,开始时晓九并不放心让他一人前去深山,但执拗不过,只得随他同去。
结果这里的山不比现代游客众多的旅游胜地,全是低洼浅滩,乱石嶙峋,荆棘丛生,晓九几次三番摔倒划伤,还要劳烦南竹提醒照看,及至回来,晓九一身狼狈,而南竹浑身清爽,对比鲜明,惹得凝香哈哈大笑。
自此之后,无论晓九如何说,南竹都不肯再和她同往,只是带着小白独自前去。当然,小白必是极不情愿的,可是为了那一盘炙烤蟹黄,只得委曲求全,担当护卫之责。
临近街市,只见四周人往来不绝,却井然有序,彬彬有礼,萧晓九不得不感慨玄国统治者的经天纬地之才。
“晓九,玄国最有实权的可不是皇上,而是国师大人!”凝香附耳轻说。
萧晓九无端想起电视剧中的国师,大都虚有其表,表面看起来高深莫测,实则巧舌如簧,蒙蔽君心,不禁笑出声来。
凝香看了晓九一眼便知她又神飘九天了,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晓九!”
见她回过神来,复又开口说道:“前面有一家糕点铺,里面的栗米糕,金丝饼做的极好,我去买些回来,留给南公子和小白做夜宵!”被晓九一望,更是满脸娇羞,手掖着帕子,不知所措。
“你去吧!我自己随意逛逛便是,不过不要只记得你的南公子,我可是会吃醋的!”说罢眨巴眼,扬长而去。
不知转了多久,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的灯火相继熄灭,只有一轮圆月散发着盈盈幽光。数不清的人聚散过来,他们虔诚的望着江面,仆地而拜,一人站着着实有些尴尬,入乡随俗,这是对一个国家的尊重,她正要拂衣下拜,却见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她的心无端跳动了两下,好熟悉的感觉,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竟不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