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纸上谈兵知不知

    第二日，宋乔和宋翰就带兵离开了郦城，赶赴冀城。顾若抒站在城墙上，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夜宸舒，心中生了羡慕之意。像夜宸舒那样武功高强的女子，跟在宋翰身边，不仅能自保，还能帮助他，自然是可以随军的。而自己，除了作画和使毒，似乎再无长处，反而还要宋乔分心来担心自己。

    这一次宋乔离开之时，顾若抒相让暗夜六卫继续跟随于他，毕竟他们是他的左膀右臂。郦城有蓝平镇守，又有宋青保护自己，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哪知道宋乔只是淡淡一笑，然后道:“若抒，哪怕把暗夜六卫留在你身边，我心中还是不安。你还要让他们跟随于我，是想让我日夜不安，难以入眠么？”

    宋乔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顾若抒也不好坚持，只得由着他。

    宋乔和宋翰日夜行军，终于来到了冀城城外二十里处驻扎。对于苏铭这位突然出现的新将领，宋乔和宋翰一无所知，所以也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在城外稍作休整，从长再议。

    本来留蓝平在郦城，很大的一个用意就是征兵。皇朝内，大多数少年都是听着宋乔的战绩长大的对他极为崇拜，所以都是踊跃参军，蓝平对此十分满意。哪知道，征兵工作刚进行到一半，城中却爆发了大规模的疫症，让蓝平和百姓心惊。

    一般情况下，大规模的战争以后，就容易爆发疫症，更何况现在正值盛夏，情况更是危机。

    还好，顾若抒曾经在燕北经历过疫症爆发，所以迅速让蓝平关闭了城门，不许百姓进出。同时成立了临时医坊，让已经染疫的百姓搬了进去，同时开了防治疫症的药方，让百姓们煎服。

    幸得顾若抒在燕北有防治疫症的经验，再加之莲小粥乃师承名医苏安平，医术了得，所以此次疫症虽然来势汹汹，但控制得倒也迅速，病故的百姓唯有几人而已。

    等到病症得以控制以后，顾若抒的心也就释然了。的确，自己不如夜宸舒般武艺高强，能随时跟随在宋乔身边，但至少自己可以帮忙让后方安然无恙，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通过此次疫症之事，蓝平再一次对顾若抒另眼相待。燕北王选择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没有道理的。的确，她的美貌让人见之难忘，可是最为可贵的是她的坚韧与平静。他们过着戎马生活的男人，需要的就是如此懂事的女人。

    冀城外，营帐里，宋乔跟宋翰正在商议军情。近日，为了试探苏铭的路数，双方有过小小的交锋，结果实在是让他们两人觉得意外。

    “三哥，我怎么觉得这个苏铭的路数怎么那么邪气？”宋翰忍不住道，“我们跟他几次交手，他若不是藏拙，就真的是不懂用兵，你怎么看？”

    宋乔点了点头，缓缓道:“据道，这苏铭是开国将军苏行的后代，只因为当初苏家卷入了先皇和其他皇子间的夺位之战而被满门流放。按道理，他出身军人世家，多少都该有韬略，但是……”

    宋乔顿了顿，然后道:“四弟，你定然知道赵括的故事？”

    “赵括？”宋翰忍不住问道，“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宋乔点了点头，缓缓道:“战国时期，赵国大将赵奢曾以少胜多，大败入侵的秦军，所以被赵惠文王提拔为上卿。这个赵奢有一个儿子，名唤赵括，从小熟读兵书，张口闭口爱谈军事，往往都说得头头是道，无人能辩。所以赵括十分骄傲，自以为天下无敌，是难得的军事将才。有一年，秦军又来犯，赵军在长平应战，赵奢已经去世。老将廉颇负责指挥全军，他年纪虽高，打仗仍然很有办法，使得秦军无法取胜。秦军将领知道如此拖下去于己不利，于是就施行了反间计，派人到赵国散布“秦军最害怕赵奢的儿子赵括将军”的话。赵王一时不察，上了当受了骗，果然让赵括替代了廉颇。殊不知，战场上的情况往往瞬息万变，然而这个赵括死搬兵书上的条文，到长平后完全改变了廉颇的作战方案，结果四十多万赵军尽被歼灭，他自己也被秦军箭射身亡。”

    “三哥，你突然提及这个故事的意思是……”宋翰顿了顿，缓缓道,“这个苏铭虽然出生于军人世家，但实质上却跟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没有区别？”

    宋乔沉吟了片刻，抬眸道:“我只是通过这几次交手，认为有这个可能。但是也有可能是苏铭藏拙，毕竟，我们在面对敌人的时候，经常做出一些事情来迷惑敌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还他一个纸上谈兵。三哥，你说可好？”宋翰笑道。

    闻言，宋乔亦笑道，“四弟，我正有此意。”

    郦城，顾若抒正在床上辗转反侧。自从宋乔走后，她就极为思念他，夜夜难寐。哪怕把他的衣衫放在床上，闻着他独有的味道已经没有用处。她突然很想宋乔尽快攻下冀城，那样自己可以快点赶赴冀城，与他相见。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笑，希望宋乔能赶在自己被瞌睡困死之前攻下冀城。

    突然，房门被扣响，门外传来宋青的声音:“王妃，你休息了么？”

    顾若抒坐起身来，问道:“还未曾睡下，宋青，有什么事？”她知道，若不是急事，宋青绝对不会三更半夜来打扰自己。

    “王妃，有故人。”宋青缓缓道，“是燕北的陈铭之。”

    陈铭之？顾若抒心下疑惑起来，他明明远在燕北，怎么会突然来到郦城？

    顾若抒起床，穿好了衣衫，打开了房门。

    只见宋青一脸凝重，缓缓道:“王妃，陈铭之的情况，不太妙。”

    顾若抒一脸疑惑地看着宋青，问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不妙法？”

    “王妃，他们一行人来到郦城城门前时，已经是受伤大半。”宋青低声道，“至于陈铭之，已经是昏迷不醒之势，现在莲小粥姑娘正在全力救治。”

    “一行人？”顾若抒忍不住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孟文墨以及其他人。”宋青低声道，“自从王爷起事后，燕北林，洛及陈三大家族联合起来，不再承认王爷这个封地主人。”

    自古以来，封地都是起事之人的强大后盾，像宋乔这样，封地的人联合起来拒不承认封地主人的事，少之又少，充分说明，当初在燕北的时候，的确把这三大家族得罪得不轻。

    幸好，当初她们在封地的时间就短，并未把封地作为后盾，所以无论他们承认不承认宋乔是他们的封地主人之事，并不重要。

    至于孟文墨和陈铭之究竟为何会来到郦城，又一身伤，此事的确值得商榷，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每个人都值得怀疑。

    “宋青，带我去探望陈铭之。”顾若抒低声道。无论怎样，当初陈铭之还特意给宋乔送过信息，无论用处大与否，也算得上是一个人情。

    顾若抒见到陈铭之时，莲小粥正在替他施针。只见她眉头紧锁，一脸凝重的样子，想来陈铭之这伤的确棘手。

    顾若抒看到了一旁的孟文墨，于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即刻会意，跟着她走到了门外。

    顾若抒和孟文墨两人现在院落里，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孟文墨行了一个礼，然后开口道:“属下见过王妃。”

    顾若抒微微颔首，淡淡道:“孟郡守多礼了。我心中实在是困惑，还请郡守不吝赐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一下。”

    “是，王妃。”孟文墨娓娓道来，“属下治理燕北二十余年，说来惭愧，虽然未曾犯过大错，但投机取巧，明哲保身的事情也没有少做。唯有王爷的行事作风，让属下佩服。所以听闻王爷死而复生，在边关起事的消息时，属下心中极为高兴，一心想要为王爷略尽绵薄之力。燕北自从开垦荒地的政策实施以来，百姓受到了王爷和王妃的恩泽，心存感激，所以在属下的倡导之下，凑了一些银子用作军费。虽然不多，但也是燕北百姓的一番心意。”

    孟文墨顿了顿，接着道:“当时，属下得知王爷就在郦城，于是就带着下属赶赴过来。行至一半的路程时，陈铭之公子赶了过来，对属下道，洛，林和陈三家联合起来，请了江湖人士，要对属下下杀手。那陈铭之公子与属下向来有私交，他的话定然不假，于是我们就改道而行，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哪知道行至郦城外不远处，正可谓是要到达目的地时，却出来一群黑衣蒙面杀手，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或许天不愿意灭我们，好巧不巧，正在危机的时刻，幸好一队军爷路过，救下了我们。属下只是受了一些小伤，然而陈铭之公子情况却不容乐观。”

    顾若抒静静地听着孟文墨的话，也没有找到什么破绽。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他们真的只是专程过来向宋乔尽忠的而已。

    “孟郡守，你辛苦了。”顾若抒缓缓道。

    闻言，孟文墨行了一个礼，低声道:“属下不辛苦，惟愿替王爷尽绵薄之力。”

    因为担心陈铭之的安危，顾若抒和孟文墨又回到了房中。

    一番施针以后，莲小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舒了一口气道:“他的命总算是保住了，按时服药，大约一两个月也就恢复如初了。”

    闻言，顾若抒也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直觉告诉她，哪怕陈铭之不是好人，大约也不会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