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蓝平针对孟文墨和陈铭之突然来到郦城一事,征求顾若抒的意见,因为他对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顾若抒低头沉吟,片刻以后,她抬眸看蓝平,低声道:“昔日在燕北的时候,他们对王爷倒也是衷心,挑不出什么错处。今日,他们送来的十万银钱的确也不假,所以我暂时没办法下结论。蓝将军,你看这样好不好?收下银钱,再仔细观察。”
闻言,蓝平想了想,道:“目前为止,也只能这样了?”
冀城城外,营帐里,宋翰大笑起来。笑了好长一番,终于停了下来,道:“三哥,这些日子里,我们把兵书里的好多计策给苏铭试了一个遍,我可以肯定,他跟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根本没有两样。”
宋乔则忍不住笑了起来,“大致。”苏铭用兵的确太拘泥于兵书中的条条框框,应变能力的确匮乏。若是最开始怀疑他只是藏拙,现在大约真的能确定他没有实战经验,的确只是纸上谈兵。
“三哥,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宋灏为什么会眼巴巴地送来苏铭这样一个宝贝?”宋翰忍不住问道。
“四弟,那你说,赵惠文王为什么要用赵括?”宋乔浅笑着问道。
宋翰想了想,道:“因为赵括的父亲赵奢的缘故,自古以来都爱道,虎父无犬子,赵惠文王把这句话听进了心里。而宋灏,大约也是如是吧。”
宋乔点了点头,淡淡道:“父皇在世时,教会了宋灏如何玩转权术,却唯独没教会他用兵。又或者说,父皇太过自信,相信一定能在宋灏即位前替他扫清我们这些障碍。他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那么早就驾崩。宋灏没有上过战场,所以听苏铭纸上谈兵的时候,会觉得他很厉害,就跟赵惠文王一样的错误。”
“三哥,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宋翰笑道,“面对只会纸上谈兵,不懂应变的将领,我们直接攻城就是了。他的指挥里,满满地都是破绽。”
宋乔点了点头,道:“我打算今晚攻城。冀城地处平原,四通八达,一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入城口。为了保险起见,你我兵分两路,从东门和西门进攻。而比较容易进攻的南门和北门交给底下的将领,做出猛烈进攻的样子。虚实结合,若苏铭真的是这样纸上谈兵的将领,大约是看不出来的。”
“是,三哥。”
是夜,火光现,战鼓擂,郭家军两队人马猛烈地向南门和北门进攻。这南门和北门本来就相对容易得手,所以苏铭立刻派了大量的士兵前去镇守。
约莫激战了一个时辰以后,嘹亮的嘶吼声响彻了原本难以得手的东门和西门,扣人心弦。城下郭家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浪潮般涌来,西门的守城将士似乎看到了宋乔的身影,心中不自觉地就被他昔日的战绩若压迫,心惊胆战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守城的将领才反应过来,命令放箭。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纷纷划破夜空,有不少兵士中箭倒地。不过郭家军向来训练有素,以骁勇善战所着称。所以依旧拿着兵器,奋勇上前。
苏铭早就把大多数兵力调到了南门和北门那里,所以没过多久,便有郭家军的兵士登上城墙,与城楼上的守城士兵激战。
终于,有士兵打开了城门,宋乔执剑,带领着郭家军杀进了了冀城……
金戈铁马,兵刃交加,火光连天,血腥的杀戮在惨白的月光下更显得惨烈。此刻,冀城不再是一片乐土,而是一片修罗场。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战争越来激烈。直到清晨,一切才平息下来。
晨光中,生机勃勃的朝阳倾洒在了城楼之上,似乎对于昨晚的杀戮毫不知情。
不经意间,宋乔的手臂上受了两处伤,医师开始替他包扎。
正包扎间,宋翰从外面兴致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声道:“三哥,我把苏铭那小子砍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宋乔正在包扎伤口,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随后眉头紧锁,“三哥,你又受伤了?你总是这样不小心,三嫂要是知道了,又该心疼了。”
“那就不要让若抒知道。”宋乔缓缓道。
闻言,宋翰反问:“你觉得瞒得住?”就凭他们两人那深情的样子,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若是再见,必然亲密无间,怎么可能瞒得住?
宋翰的话让宋乔愣了愣,想来确实是瞒不住。一想到若抒皱眉的样子,他就有些心疼。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四弟,你刚才道你把苏铭怎么了?”
“我把苏铭那只会纸上谈兵的小子砍了,他哥哥苏洛跟我有很大的龃龉,所以在他身上讨要利息,一点儿也不为过。”宋翰笑道:“其实,我更好奇的是,苏铭死了以后,宋灏又会任用谁?不会又送一个喜欢纸上谈兵的家伙吧,那样我们攻打回皇城真的是指日可待了。”
宋乔笑了笑,道:“四弟,我皇朝人才济济,万不了掉以轻心。”
“三哥,我懂,我懂。”宋翰从善如流地道,“一定要戒骄戒躁,重视敌人。”这是三哥昔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当宋乔攻下冀城的消息传到郦城时,顾若抒极为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自己马上就可以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夫君了。
鉴于陈铭之的具体情况,莲小粥决定这次就留在郦城,不再跟顾若抒一起走。她是一名大夫,没有把自己的病人医治好,定然不会放手。至于孟文墨,也留在郦城。若他是真心,便可以帮助蓝平治理郦城,若是他有其他意图,想必在蓝平的监控下,也兴不起风浪。
三日后,冀城城外十里处,马车又停了下来。这一次,顾若抒不用掀开车帘,便知道是宋乔来接她了。
因为这一次马车里只有顾若抒一个人,宋乔便弃了马匹,直接上了车。
他似乎清瘦了不少,不知道是顾若抒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如是,宋乔身上满是杀戮的味道。
刚上马车,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拥入了怀里,攫取她身上独有的味道,让自己的心安宁下来。
“乔哥哥……”顾若抒的话还未说完,他的吻就铺天盖地,密密麻麻而来。
顾若抒伸出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他的吻。见她如此配合,宋乔加重了这个吻,吻了个天昏地暗……
良久,宋乔才放开她。他伸出手,摸了摸她光滑细腻的脸颊,眸中满是心疼,“若抒,你清瘦了不少,是不是郦城中出现疫症时累的。”
事实上,蓝平有修书给自己,告知郦城出现大规模疫症,而若抒因为有过燕北疫症的经验,自然是一马当先地处理这个难题。看到那封信时,宋乔心中一紧,因为燕北的那一场疫症,差点儿就要了若抒的命,让他们夫妻阴阳永相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害怕,郦城这一场疫症,又是一个阴谋。
所以,他曾修书,想让蓝平不要让若抒管这一场疫症。可是,当他把那封信放在信封里时,他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知道,若抒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因为她会一心想要为自己打造一个安定的后方。
若抒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执拗,一旦认定的事,怎么也不会回头。所以宋乔把那封信撕了扔在了纸篓里,只期望老天垂怜,再次赐福于若抒。
闻言,顾若抒摇了摇头,俏皮地道:“因为有了燕城疫症的经验,再加上莲小粥姑娘的帮助,应对郦城的的疫症简直可以说是得心应手,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而让自己消瘦?”
“那究竟是为什么?”宋乔想,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消瘦吧。
顾若抒忍不住在宋乔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道:“乔哥哥,你可听说过一句诗: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我是因为太过于思念你,夜夜不能寐,所以消瘦了。如果你再不攻打下冀城,估计我会因为瞌睡而困死。”
宋乔笑出声来,“若抒都是我的错,没有早些攻打下冀城,害你夜夜不能寐。”
“乔哥哥,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顾若抒看着他,笑意盈盈道。
宋乔想了想,拥她入怀,笑道,“若抒,在我怀里先睡一会儿,回去我再好好地补偿你。”
“嗯。”顾若抒果然乖巧地靠在他的怀里,这些日子她的确累了,所以一闻到宋乔那独有的气息,便再也支撑不住,不过片刻便沉沉地睡着了。
马车行至冀城主帅府邸时,顾若抒靠在宋乔怀里,仍是睡得香甜。他不忍心打扰她,便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抱着她,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宋乔轻轻地把顾若抒放在了床榻上,然后细心地替她脱了外衫和鞋袜。整个过程中,她一动不动,始终保持着沉睡的样子。看来,这些日子,她真的没有睡好,才会如此缺乏睡眠。
沉睡的顾若抒面容精致,脸颊艳若桃花,格外美丽。宋乔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睫毛,很长,微翘,显得十分地俏皮。他知道,自己无时无刻不为她心动。
宋乔俯身,吻了吻顾若抒的脸颊,低声呢喃,“若抒,我也很想你。”
言罢,他便脱了自己的鞋袜,也上了榻,紧紧地抱着顾若抒,亦沉沉地睡去。说来也讽刺,他是燕北王,经历了无尽地杀戮,唯独只有在有她的床榻上,能彻底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