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心存芥蒂
长夜漫漫，雪花飘飘。
花千落推开房门的时候，正看到十二少倚坐在床背上，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屋内并未点灯，即使点了十二少也看不到。
“十二少，外面下雪了。”
花千落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点了烛火这才能看清楚十二少的容颜。
不同往常的是，此时这一张脸上带了几分莫名的忧伤。
这几个月来，花千落很少见到十二少露出什么忧伤的容颜。即使是在他双目失明后，也没有见他这般过。
“十二少，你怎么了？”
心生担忧，花千落便坐在十二少身边，以此想进一步看清楚他脸上所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注定失望了。
“没事。”
十二少扯了扯嘴角，挂在脸上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坐在他身边的不是忘尘，是花千落。是那个喊他十二哥哥的花千落，不是喊他十二少的忘尘。
他听到了花千落跟他爹的对话，自然知道自己如今这一切都是拜他爹所赐。
他没有那么博大的胸怀可以忍受别人任意欺负他，所以这仇他是一定要报。但他不会去怪罪花千落。尽管她欺骗了自己。
这几个月来花千落的温柔十二少并未忘记，这也是他不怪罪花千落的唯一理由。
他还没有到那种是非不分的地步。她这么做只是太过爱他，只是她爱错了人。
“外面下雪了吗？”
十二少放低了语气，这更显得心事重重。他向来不是个可以隐藏自己心事的人。
花千落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回答了十二少的问题。
“恩，外面下雪了。十二少要去看吗？”
如果十二少不想开口她也不会问，只是……她为何感觉到十二少正在渐渐疏远自己。
就比如，如在往常，她挽十二少胳膊的时候从不会被拒，如今却……
“我还是扶着你吧，不然……”
“不用，这点小事本少还是做得来的。”
十二少很从容的依靠感觉走出门外，刚推开房门，那扑面而来的冷气就让他不由得生起一阵寒栗。
原来，第一场雪竟是这样的冷。
“十二……”
花千落原本是想在说什么的，可是当她看到院子里张开双臂的十二少时，到嘴的话硬是被咽了下去。
若不是因为她，十二少现在不知道有多痛快。
仰望着落在凡尘的白雪，花千落缓缓伸出手来接着一片又一片，感受着来自掌心的微凉，然后心中的伤悲就被无限放大。
若不是因为她……
“这雪应该是下了有些时辰了吧。”
十二少的话打断了花千落的思考，于是她不得不走近十二少，在他身边站定。
“恩，有些时辰了。”
如果可以，她倒真的很想永生永世都这样跟十二少看雪。
注视着十二少那张被雪隐藏的侧脸，花千落想了又想，还是握紧了拳头。
“十二少，我有话想对你说。”
十二少闻声转过头来，虽看不到花千落的表情，但却一脸认真。
“什么事情？”
或许他早就知道花千落要说些什么，但却没有戳破。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期盼着花千落跟他坦白。如此一来，到省却他们之间的尴尬。
花千落本来是想坦白的，可是在看到十二少那张极其认真的脸时，又退缩了。
如果被十二少知道了会怎么样，他最讨厌的是被人欺骗。如果知道她不是忘尘而是花千落，那他会不会就此离开她。
不，她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过了许久，在十二少露出些许不耐的神情下，花千落轻笑了几声。
“我是想问成亲的事情，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成亲！十二少咯噔一下，心里好像有什么沉入海底，在无踪影。原来，她并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在被一股失落包裹之后，十二少只是勉强自己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然后抬起头来任由雪落在自己脸上。
“成亲太早了些。”
十二少没注意自己说话的态度是那般冷漠，与雪融为一体凉透了人心。
花千落看着十二少，一直看着。然后心凉，发痛。
“十二少你可是答应过的，不能反悔哦。”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懦弱，所以就故作轻快的说着。随后拿过十二少右手又与自己的手掌一合，算是定了约定。
在与那张冰凉的手掌碰触的一霎那，十二少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就抽了回来。其反应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花千落怔在原地，两眼茫茫。今夜的十二少到底是怎么了？
感受到来自身边人的注视，十二少晃晃手腕极力表现出没什么事情的样子。
“这天气是越发地冷了，本少先回房睡觉，你也早些休息吧，别着凉了。”
最后的关怀算是拯救了花千落孤寂的心。虽然她还是不能弄明白十二少为何会突然对她冷淡，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关心自己的。
接下来的几天，十二少虽然没有刻意疏远他，但对她缺少了一份感觉。
在花千落看来，十二少对她更多的是感恩，却不在有爱。
这日，十二少正在花园里坐着，花千落就走了过来。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你待我这么好，哪有做错之说。”
尽管十二少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花千落却并不领情。
“那为什么，为什么这几日你这般疏远我，你不喜欢我了，你不爱我了吗？”
即使在不知道花千落是忘尘之前，十二少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忘尘并没有那么纯的爱意。
所以当花千落这样质问他时，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否决。
“本少感恩你，喜欢你，但你要知道，这种喜欢还未晋升到爱的层次。”
话落，花千落如受九天重雷的打击，僵了半天才勉强自己能说出句话。
“你现在是忘恩负义了是吗？你是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了是吗？”
这几乎绝望的语气全部打在十二少身上，埋怨，愤恨各种情绪夹杂起来，构成了将要发疯的所有条件。
十二少听了花千落的话也很不是滋味，他对花千落感激，感恩。但这不是爱情，更何况她也不是忘尘。
她用忘尘的身份来欺骗他，他无法忍受。
“没有，你对我的好我全都记在心里，我会报答你。”
他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报答？”似乎是听了什么可笑的话，花千落冷哼一声，随即两手抓过十二少的胳膊，力道极大。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要你报答，我只要你娶我。”
如果十二少能看到此刻花千落的表情，大抵会吓到。
狰狞的脸因那双瞪大了的眸子而显得格外摄人，原本那双可以看透世间一切的眸子因为极度的悲伤充了血，像极了地狱的鬼怪。
即使这张脸再倾国倾城，此时也根本弥补不了。
这几乎发了疯似的吼叫让十二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尤其是他还感受到胳膊传来的阵阵刺痛。
“十二少一诺千金从不做反悔之事。我信你，你说过娶我就会娶我。不然，天涯海角，碧海黄泉，我也会追你回来！”
甩下这警告花千落便径自转身离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离开十二少。
花千落走后，十二少空对着一片漆黑叹了口气。
当初，他以为眼前人是忘尘所以说了成亲这件事，如今眼前人已然成了花千落，又怎么会算数。
说到底，他是被人套路了。而且这个套路他的人，还一心咄咄逼人，非但不以自己做错为耻，反而将他逼到绝境。
不得不说，十二少有些反感。
入夜，侧卧在床的十二少无心睡眠。眸子又看不到东西，只好对着一片漆黑发呆。
曾经的他一身傲骨，凌然伫立于世间俯瞰世间万物，什么都入不了他眼。
他一身红衣耀眼如火，睥睨三界的神情历历在目。
可是如今，今非昔比。一身伤痕累累已经让他承受不住，又加上这失明的眼睛，更是让他在无言面对自己曾经认识之人。
在懊恼悔恨之余，十二少突然想起了被他埋在心里始终不愿意提起的研桑。
那个强硬霸道，事事刁难他却又待他很好的研桑。如今一年未见，也不知他现如何。
若是见到他，他会不会因自己这副模样而嫌弃自己。
只要一想到研桑会嫌弃自己，十二少就觉得心里像是塞了石头，很难呼吸。
明明那个研桑在他而言不算什么，怎么现在想起却是这般要命。
十二少又叹了口气，暗骂自己没用的同时，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家，妖界。
平常他是没有这么多思考的时间的，每个夜晚花千落都会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直到他入睡。
如今花千落不在，无心入眠的他便任由思绪放飞。
好长时间没有整理自己的脑子，如今倒是冒出了很多东西反倒令他应接不暇。
他是不会娶花千落的，况且他还跟花千落的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自然不能与她长久在一起。
所以，接下来寻个去处很有必要。但要去哪里？对于他这个瞎子而言，天下之大究竟哪里才有容身之处？
想到容身之处，他当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妖界。那个曾经被他一统八方的妖界。
之前他也曾想过要回去，可是那里有司马帅，有一群不服从他的妖怪。如果他此刻回去，估计一定会命丧黄泉。
毕竟，曾经真的有妖怪追杀他。况且，如今他也已经没有了威望，哪个妖怪会推崇早就将他们抛弃的妖王呢？
妖界回不去，人界待不了。天下之大，到底是没有他容身之处的。
唉，身为一个曾经的妖王，混到如此田地想来也是没谁了。
胸腔氤氲起的悲伤差一点就要将他淹没，如不是房间里突然想起的声音，估计今晚他就要拥抱悲伤而眠。
“夜这么深了还不睡觉，是在思念谁吗？”
房间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十二少吓了一条，他竟然没有警觉有人到来。
十二少警惕的坐起身来，侧着脑袋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就在他快要捕捉那阵熟悉的声音时，一双手忽然拍住他的肩膀。
“是在找谁吗？”
熟悉的声音突然闯进耳朵，惊得十二少浑身一颤。身子一转，手却已经先挥出去。
本想照着来人打上一拳，却不料被来人反握手腕，紧接着就被压在身下。
“脾气还是这么爆，看来要好好教训一下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