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云逝阁空（2）心计

    “我方才仔细一想，想到几个细节，这才知道对方的心思实在是太过缜密，由此我才意识到，发生在我身上事情的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栽赃！”唐羽说这话时不卑不亢，楚潇从他眼中看不出半分虚假，后者点了点头，示意唐羽继续说下去。

    “首先，林堂主曾告诉我，藏书房从来都没有进过我这样的新人，其他几名和我同龄的门人，都是从其他堂转来的半老生。而我是第一个进来的新人，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楚潇微微点头。

    “同时，近日还有一件很大的事，深究起来大有可疑之处，那就是前几天的京城一行，看起来每一步都是我们计划在先，但从最后的情况来看，似乎对方其实早有准备。”

    “你的意思是，那次行动中 ，我们之中有内奸？”楚潇空凝前方，探问道。

    “如果京城一行人中有个内奸，对应今夜盗书之事，那事情或可有合理的对应了——两件事中的内奸，内贼是同一个人！”

    楚潇这下神色逐渐有变，微微颔首，似乎对这番话颇为认同。

    唐羽说罢又叹了口气：“但我既然自知不是真正书贼，那我便可以这样推测，对方就是利用了我这个新人身份，来进行了这一系列的行动，让我一个新人成为替罪羊。上次东厂一役我本就有参与，这次线索又对我最不利，如果我被指为内贼，以上的推理也合情合理。”

    楚潇补充道：“其实丘堂主在黄山被伤一事，让我已经觉得东厂一行早就落入对方圈套。鬼月说我们‘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意思竟好像是知道我们前去东厂的行动。从东厂失手到这次盗书，环环相扣，我怎能不生疑？”

    唐羽也惊到：“原来教主也已有防范之心，那最好不过了——”

    唐羽又补充道，“这样一想来，我还想通了一点——教主你给我的青云结，我一直揣在身上，本来也觉得很难遗落，说是巧合，是很难说服人，所以很可能是被近两日和我接触过的人盗走，再故意遗失在场，根本是预谋的一部分！”楚潇仍是不置可否。

    唐羽紧接着又说道：“教主，实不相瞒，还有件事我也还没汇报，也就是这件事让我不得不生疑…在我练完功回房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屋外有人走动，但似乎动作极快极轻，不想被人发现，我当时也没在意。但我在出门的时候，曾在我房前走廊扶手上看到新留下的脚印，我判断这多半是那贼人留下的脚印。”

    “我想那人正是等到我回房就寝时，便可以估算好时间，前去书房盗书，顺便留下假线索，想通这一节后，他的作案步骤也就完全清晰了。”

    楚潇皱了皱眉：“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敢不说？顺着脚印，很可能可以确定那书贼的去向。”楚潇这番话说出时总算神色有变，但说话时语气仍是十分平稳，似乎早有预料。

    “其实…属下之后的搜查有回头追查过这个脚印，却发现——除了在我房前的脚印外，在周围各处应有的落脚点都没有丝毫痕迹，所以我倒认为…”

    楚潇似乎也知道了唐羽要说的话：“所以你觉得那个脚印也是栽赃你的一个假象而已，所以根本没有上报的必要，想必你已经把痕迹擦掉了。”

    唐羽躬身道：“唐羽不敢，那痕迹现在还在我房前。”

    楚潇盯着唐羽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罢了，你可知道，如果让严总使找到这个线索，你恐怕今晚更难走出大殿。其实，我们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线索，在那个线索面前，你说的那些都微不足道。”

    “是什么线索？”

    “我和严总使以及几名弟子，已经亲眼看到了盗书贼。”

    “啊！有这种事，那教主你们也没有追到他？”

    “那人长于轻功，我和严总使只是眼力不弱，在远处看到了他的踪迹，但是要追上去的话，未免吃力。说实话，那人的身形...和你正是十分相似，甚至有一名执事门人口称看到了你的面貌！”

    “什么，绝不可能！”唐羽失声道。

    “嗯，我和严总使也想道，在如此深夜，看清面貌谈何容易，所以这并非决定性证据。只不过，我们还发现到，他逃跑的踪迹也是从藏书房屋檐向你的房间这一带移动，之后片刻，你就赶到了现场。”

    唐羽听到这话不禁大吃一惊，总算知道为什么严遥对自己怀疑有加，“教主明鉴！唐羽绝对不是内贼！”

    楚潇点了点头：“其实我早已判断你不是内贼，你今晚说的这番话，无一不说到了我心底。陷害你的人，他确实利用了你多番容易生嫌的经历。而且这几年来一直都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一来就尽数撞上，可见对方为了实施这番计划，准备了恐怕有积年累月，非要在此条件极为恰巧的时候才开始动手。我想，既然对方如此精心，那要准备一个跟你一样身材的人潜入，也不是什么难事。”

    唐羽舒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教主还是觉得今夜盗书之人是外来之人？”

    楚潇眉头微拧：“丘堂主受伤，这段时间青云教的监防的确偏薄弱，以其余弟子的眼力，若有好手闯入是不容易发现。”唐羽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这才发现，对方连这点都是算计好了的。

    这么说来，那就是外人潜入的几率很大了，如此想来唐羽反倒宽慰。

    但楚潇紧接着便又问了一句：“如果不是外人，那就是内贼。你说会是谁？”

    楚潇突然不经意地这么一问，唐羽吃了一惊，但几乎不假思索地，他便回答道：“是上次我们前去京城的那批人之一！”

    楚潇眼神一缩：“这个范围已经很小了，当然，也有可能内奸是留守本部，通过飞鸽传书给东厂报信的，这样说来，有嫌疑的人仍然很少…”

    唐羽也猛然间意识到了，“那就是在五位堂主以及出行的十名弟子，还有当时在旁聆听的几名执事门人…”

    楚潇眼珠一转，落在唐羽身上：“所以当我看到那身影的时候，我没有追上去，从京城回来后，我也一直没有提起此事。这些有嫌疑的人，除了五名堂主，那十余名弟子都是本教得力门人，就算真的是他们犯的事，我一来不能直接揭露他们影响青云教的志气，二来不能打草惊蛇，要一个个搜查，知道确定能找到真正的内奸！”

    唐羽这才不得不佩服，同时他也才发现，人们真的把楚潇想的还是太简单，他此刻的眼神中像是透出一种坚决和几分糅杂在一起的暗伤，让人捉摸不透，他思考的问题也永远比别人多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