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弦上仙
夜里，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怕惊醒了内屋休息的老夫妇，仲宝儿三两步便跑过去，替檀双二人开了门，躬身候着：“少爷，你们回来了。”
檀双点头，往里张望片刻：“大爷大娘都睡了？”
“恩！今日为了照顾我忙前忙后，想必也是累了。”宝儿挠挠头，难得享受二老这般悉心相待，一向坚忍冷硬如他，此刻也连语气都温软许多。
“你也受了伤，还是早早歇着吧。”
檀双笑着嘱咐了宝儿，这才转身看向小柒，眼底暗藏温柔：“你也是。明日天未亮我们便要出发，顺利的话，不到傍晚就可以回山了。”
也不知道山上境况如何，毕竟，连着赶路的时间，他们下山至今已近三日了。
小柒点点头，眼中光芒万丈：“嗯嗯！你还别说，好几日不见子黔和师父他们，我倒也想念的紧呢！”
待小柒回房了，仲宝儿倒是纳闷了：“少爷，看小柒姑娘的样子，可是路上捡了钱了？这般高兴？”
檀双忍不住勾勾唇，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满满笑意：“我们不过是给一些孩子做了一顿好饭罢了。”
仲宝儿略感意外：“少爷莫非是去了白天路过的那个地方？”
“恩，不止她，我也想去。”
小柒心里牵肠挂肚，他当然要舍命陪君子。
去的时候夜已深了，二人突然来访惊得众人一阵慌乱。好在这里的人虽都是穷途末路，但心思纯良，否则会不会挨一顿打都不好说。
之前的病弱妇人一眼便认出了小柒与檀双，脸上尽是感激：“多亏二位侠义心肠，若不是你们，这买药钱都要愁掉人半条命呢！”
那个白日里下跪的小小少年，此刻依偎在母亲身边。虽稚气未脱，眼神中却透出一股倔劲。
小柒对这孩子怜爱的很，问了他的名字，还热情洋溢的要他日后去隐灵山找她拜师。
当然最后免不了自卖自夸的现场来了几段，虽然功夫蹩脚漏洞百出，但对于这些衣食无着的孩童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鼓励了。
脑海里还存着刚刚的温情脉脉，比起那些天真无邪的童稚笑容，而今乱世里的繁花如织醉酒笙歌，显得尤其讥讽。
仲宝儿看自家少爷脸色忽的一沉，宽慰道：“少爷，来日方长。”
檀双双目微阖，叹一口气：“宝儿，你知道吗？这般大好河山，本不该是今日的局面。”
“恩，我知道，少爷。”仲宝儿拳头紧握，沉下了头。
良久，踌躇开口：“不过，少爷您的身份小柒会不会有所怀疑？”
檀双挑眉看他，语气一冷：“哪个身份？是莫府独子的身份？前太子憷嚟的亲随身份？还是……我真正的身份？”
仲宝儿心中一紧，知道是触了他心中大忌，一脸无措：“恕奴才嘴拙！我只是想小柒已经知道少爷武功高绝，会不会怀疑其它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檀双眼神看向远处，不动声色，却又心思凝重。
她不该被卷入这个汹涌暗黑的世界里。
——
另一处，明火通亮的大堂上跪着一片人。
“人呢？”
说话的人半阖着眼，即使声轻如咽语带笑意，也掩不住铺面而来的阴戾狠辣。
“不是说就带了一个年轻侍卫？怎么？你们这是把人捉住藏起来了，要给我一个惊喜不成？”
“大人恕罪！我……我们确实是追到了人，可是……可是……”底下身体发抖状如筛糠那人，可不就是碧落衣装的胡掌柜。
“追到了？所以你们这百十来号人，追到后就欢呼雀跃的去耍妹子了！”怒从中来，扬起身前一个玉器猛地砸向底下跪着的人。
掌风凌厉，内力惊人，众人惊得半句不敢多说，满室静寂只剩玉碎之声。
胡掌柜也是失算，枉他火急火燎的传话，惹得左大人千里迢迢连夜赶来。本想请个功以表忠心，可怜底下那群糙汉子不给力，跌到红粉深处便没了力气，尽给他丢脸。
心中恨的牙痒，头便狠狠磕下去了：“庄主息怒！莫府少爷人小鬼大，实在是……大人放下！他那侍从受了伤，小人已在镇上所有客居医馆处布下天罗地网，想必明日便有好消息！”
堂上那人冷哼一声：“明日？明日你家那群小妾都能造出几窝崽了。”
语毕，笑意渐浓：“你放到镇上的人，都撤了吧。毕竟主公的银两，可不是来让你养些闲人做这些的。”
胡掌柜一时糊涂了：“这是……”
难道不抓人了？
“知道他不在京城，便足够了。”唇边一抹冷笑。倘若真将这个莫小少爷抓来了，按主公的意思，打不得杀不得，还要富养着，反倒憋的他不得劲。
这样也好，没有这个小少爷挡路，京城里那档子破事也就好办多了。
底下胡掌柜一席人还跪的胆战心慌，堂上那人却笑的疯癫，扶额仰望天空四十五度，一记美目极尽妖冶。
胡掌柜心中恶寒，暗叹：又来了。
这个左庄主，每回发完了脾气，就要摆出一副骚情旧姿，还要附赠一句警示名言。并且这名言一定是这样开始的。
“我的无知小儿们！”摆头十四五度，露出最美侧颜，继续：“女人，可是祸水。”
名言已出，顺便喊话胡掌柜：“下回，再有人败在女人堆里，我阉了你。哦呵呵呵呵~”
言罢，飘走。
胡掌柜才抹完额上冷汗，便听到底下一人咋咋呼呼的抱怨起来：“这庄主，怎这般喜怒无常……”
再者，从京城远道而来，至少也应该有一队侍卫，一辆马车才是。就这么独身只影，来去自如，实在不像是朝廷的人，何况还是堂堂道魍天师的人。
胡掌柜一眼扫过去，厉声制止：“混账东西，胡说什么！”
屋外泼墨浓夜里树影瑟瑟，堂下无声。
但是胡掌柜很明白，如果不是此刻左庄主心情尚好，恐怕底下这个多嘴的人已经一命呜呼魂归乡野了。
要知道，左庄主可不只是若干衣庄的庄主，也不只是朝廷里的芝麻小官，他更重要且隐秘的身份，是道魍天师的四大护卫之首。
他的全名，左弦。
江湖人称——弦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