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乡故知
“何小姐能理解，不怪我当时将你置身于危险中，我已经很知足了。”
何念芷浅浅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只留远处天际一线的落霞幽暗难辨。
念芷有一瞬的恍惚，那一日母亲带着幼小的她去城外游玩，回来时的天色也是这般晚了，那日的落霞却比今日的绚烂的多。东边的暗墨与西边的明黄相得溢彩，落日仿佛拼尽了所有的力量阻挡夜的到来，那美好的春日就要被夜吞进了。
“陈先生怎么来的？”半晌的沉默，陈清让没有想到何念芷会突然问这一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右手不自觉得抬起，食指在鼻梁上挠了一下：“嗯... ...我说是特意来找何小姐你，何小姐不会生气吧？”
何念芷听了这话不由得“嗬”的一声笑了出来，漆黑流光的眸子眼波流动，熠熠生辉，道：“陈先生真是风趣，也是很坦诚。不过，我也不会真的相信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只怕是出来逛逛迷了路，记错了街道吧？”
陈清让不好意思的又一次挠了一下鼻梁。念芷发现这是他的一个特有的小动作，有些孩子气倒是挺可爱的。
“走吧，一起回去。估计王太太和赵先生要着急了。”何念芷拿起桌子上的书站了起来，蓦地又想起什么，弯腰把靠在桌子脚下的画板提了起来。陈清让起身上前两步将画板拿了过去。何念芷就由着他帮忙，算是引路的报答吧。
沿街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把刚到来的夜照的也温柔的可爱。晚风轻吹着衣衫，和微微飘动的发丝调成和谐的旋律。
“何小姐来法国三年了吧？”
“嗯，有三年了Ｐ然如梦... ...”
陈清让莫名的心里有排解不开的寂寞堵着心绪，他静静的看着走在他侧前方的何念芷。她的倩影纤细柔美，及腰的发丝铺撒在背上，随着轻柔的步伐微微晃动着。路灯照在她白色撒花的洋装上，有着淡淡的暖色，但这暖色融不掉她一身的寂寞。原来这就是寂寞的来源，清让终于找到了源头。
何念芷朝着前路慢慢地走着，突然回过头站定，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陈先生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长兄，还有一个妹妹。”
念芷柔柔的一笑：“多好啊，他们一定很牵挂你。”说着她又转身向前走去。
她的笑里有着羡慕与苦涩，看的他很是难过，暗怪自己不应该问她离家时间，只怕她也是想家的厉害。只是有些奇怪为何她不问父母而是问兄弟姐妹？出门在外定然是父母最为牵挂，难道她父母已经不在世了吗？陈清让自然是不敢造次询问，只怕又触到了佳人的伤心处。他突然讨厌起夜晚来，想让明亮的太阳回暖大地，把这一世的寂寞都驱散。他想象着在这样的春色明媚中，她与他有着半日的春和景明的时光。
“有时候，我到时挺喜欢夜晚的。”
“啊？”何念芷的话打破了陈清让的遐想，让他有片刻的呆愣。他愣愣的想何念芷是不是有读心术，故意这样说给他听。
“夜晚不好吗？可以将一切掩盖，包括丑恶。”
不，不是她会读心术，而是他不能理解她，也许他的理解只是何念芷的第一层心绪。
“你怎么了？”何念芷看着神思不属的陈清让。
“没，没什么。”
何念芷没有再问，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到了路口拐了弯，就是他们住的那条街道。陈清让随在后面暗暗恼怒自己竟然这样口笨拙舌，连句话也不会说了。
在陈清让的记忆中有着各式各样的女子。有小时候一起野大的玩伴，因为年龄的增长懂得了男女大防渐渐疏远的；有着长大后的各大门豪家族中的千金小姐；甚至还有那些铁血沙场的巾帼英雄的革命女战士。可就是没有像何念芷一样的女子。她有着豪门千金的骄傲自持，还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坚毅飒爽，还有...刚刚的娇弱落寞。
已经可以看到王太太精心打理过的花园，在夜色中也能看得出花影重重。
“陈先生喜欢之前来过法国吗？”
“来过一次，不过很是匆忙，就去了德国。”
“那你喜欢法国吗？”
陈清让默默地上前一步与何念芷并排走在一起，见何念芷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微微侧过头看他，等着他的回答。
“喜欢法国人的浪漫情怀，生活中应当有他们这样的态度。不过年轻的时候还是应该欣赏德国人的严谨态度，法国人的生活到老年来享受。”
“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中国人说的那句话，‘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虽然不是很贴切，但都是生活的哲学。”
“生活哲学，很深奥。这需要一点一点的去探索呢！”
何念芷点点头表示认同，又举起书在陈清让的眼前晃了一晃，道：“不过有时候可以走近路啊，通过别人的经验来规避自己的弯路。”
“说的没错，伟大的作家有着对生活的深刻体会，绝对值得借鉴。”陈清让看见何念芷拿着的那本《十日谈》，问道：“何小姐喜欢西方文学吗？”
“喜欢，但是不是崇尚。”
“怎么说？”
此时已经走到了花园的篱笆边上，何念芷停住脚步，双手环抱着手中的书，一双闪着微光的双眼明亮透彻，浅笑道：“喜欢当然是欣赏，西方的文化底蕴也是很深的，当然要交流借鉴。但是时下中国的有些文人提倡的全盘西化我是不同意的。中国的精神并没有消失，忠义恭谦让哪一个是无用的东西。若是再这样一味的崇洋下去，我们中国人还是中国人吗？只怕国将不国！”
话说到后面何念芷深色严肃*，陈清让对她的倾慕之情更胜。还不等他说话，何念芷忽又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你看我，只会学晋朝那些文人清谈了，说些这些没用的话。”
“何小姐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可以说是浮人生一大白。要是有这样思想的中国人多一些，只怕国家有望。”
何念芷苦笑一声：“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现在不也是身处异国，有国不能回。”
“何小姐不要说这些无望之语。还有那样多的爱国志士，还有那样多的有信念的中国人，迟早我们会抵御外辱，驱除倭人的。”
站在何念芷面前的不是那个在夜色下举枪向着自己的杀手了，也不是刚刚在咖啡店里不好意思挠着鼻梁的大男孩了，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军人了。他有着军人一般的体魄，有着军人一般的豪情，还有这军人一般的刚毅。
何念芷笑了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要回到那样的中国。不，不是如果，是一定有那么一天的。”
陈清让点点头，神色有些激动，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也许何念芷也是同样的心情。
只听另一边传来铁门的开合声，王太太提着一个手电穿过花园，向路边走来，身后还跟着赵汝明。显然是来找陈清让的，何念芷一笑：“你快去吧，他们这是真的着急了。”
“让汝明那个小子着急着急也是没关系的，只是让王太太也着急到不好意思了，我这就过去。”
“快去吧。”
陈清让转身疾走两步又停下：“何小姐不去吗？”
“我就不去了，明天见吧。”
陈清让听了这话欣喜若狂，点了点头：“那好，再见何小姐。”
“再见！”
还没等他转身走，何念芷又将他叫住：“陈先生，我叫何念芷。”
还没等陈清让说话，念芷就转身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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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起来就感冒了，整个人头昏昏眼花花，从早写到晚才有此章，求收藏，谢谢各位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