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是投胎不慎又晚了一步,滩上这位姐姐真是她上辈子的报应。.
韩光义坐在大厅主座上,举杯品茗,眼角余光不断打量位于客座上,自称罗桂杰的男子。
这人他听过,名声如雷贯耳,来历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绿林大盗,杀人越货出身,也有人说他是盗斗发家,总之没有一件传言是好的。
结果这人出现在他家里,还说要求娶他的大女儿,这是什么情况?
“罗公子此次造访实在让人吃惊,只是我对你了解不深,怕是不能答应你的请求。”韩光义内心有些抵触,表面上仍是客客气气的,淡笑以对。
“晚辈知道外界对晚辈的传言贬多褒少,韩老爷肯定听过,不是绿林,就是摸金校尉。”罗桂杰自嘲地笑了声,倒不见他有多愤慨。
“只怪晚辈早年手段不圆融,又心急想一步登天,无意间得罪了不少人,就算想弥补,印象也落下了,难处理。不过也不算全无好处,至少这层误会多少遏阻了想占便宜的人,晚辈是靠药材发迹的。”
“药材?”韩光义露出好奇,头一个想到了小女儿的香料铺子,还有后院她亲手炮制的药材。
“是,晚辈专走量少价高的药材。诸如人参、灵芝、冬虫夏草、雪莲花、龙涎香、虎骨、熊胆、牛黄、海马等等都属晚辈旗下大宗。”罗桂杰停顿了下,笑容有些腼腆。
“不知道韩老爷是否听过明桂药坊?”
“自然听过。”韩家经营药材不过是祖产里有药田,经手的都是常见的普通药材,与名满天下、堪称异军突起的明桂药坊相比,何止云泥差距?韩光义面色一变。.
“你该不会就是明桂药坊那名脾气古怪的桂主事吧?”
罗桂杰轻咳了声,耳根微红。“您也知道,晚辈身上背了些名声,不好为明桂药坊出面,只好委任伙计,避不见人实有苦衷。”
他用桂主事的身分运筹药坊,利用罗桂杰的身分四处收购药材,会刻意划分出两个身分还有一个原因,桂主事是佳婿人选,罗桂杰不是。
媒人找不到桂主事,又不敢找罗桂杰,他才能省些麻烦。
“我要如何信你?”韩光义皱眉,这两者之间风评可是南辕北辙。
“若韩老爷肯查,这事不是秘密。”他后期根本不用刻意隐瞒,也没有人会把这两重身分兜在一块儿。
罗桂杰拱手示意,命人呈上一只信封。“晚辈心仪大小姐许久,还望韩老爷成全。这是晚辈一点心意,还请韩老爷笑纳,若韩老爷考虑过后,觉得晚辈可依,同意此门亲事,我会再随媒人过来,交换庚帖。”
他事后问人,个性清冷的是韩家二小姐,开了家香料铺子,几乎包揽了城里所有香料生意,也跟明桂药坊进过几次药材。
韩光义看着呈到他面前的信封,瞄了眼气定神闲的罗桂杰,便拿起信封拆阅。
怎么说气度都不能输给小辈。
可一打开,韩光义惊愕了。“这、这不是……”
“若是韩老爷愿意将令嫒嫁于我,这块地是聘礼之一。”罗桂杰浅笑回应。
“你还懂得投其所好,这块地我谈了半年谈不下,确实是我的心头好。.”韩光义将地契收回信封内,笑看了罗桂杰一眼,心里有了几分计较,也有些许不快。
他谈了半年,不管出价再高,始终不能说服对方卖了祖产让他建布庄,就算罗桂杰是明桂药坊的主事,韩家在造纸、制墨、丝绸、纸伞、油、盐、米这块可都不是吃素的,他用了什么办法才让对方点头?
难道是用他在外头的名声?
“为了与贵府结亲,晚辈动用了点关系买下这块地,还请韩老爷莫要见怪。”罗桂杰起身一揖,态度相当谦和,像是不得不为之才早他一步买下这块地。
“罗公子言重了。”韩光义虚比手势,让他回座,笑却不及眼底。
罗桂杰要是用了非人的手段买下这块地,他怎么能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婚后有委屈都不许娘家插手出声了。
他让家仆将地契交回罗桂杰手上,为难地道:“我家夫人去得早,闺女们的亲事少了亲娘把关,我这当爹的更要注意,这事我还得再琢磨琢磨。”
“这是自然。”听出韩光义辞客之意,罗桂杰未多做停留,起身告辞,态度从容磊落。“晚辈择日再访,多谢韩老爷接见。”
韩光义又有些动摇,人能画皮,却不能伪骨,罗桂杰的坦然是装不出来的。
“罗公子不必客气。”韩光义示意家仆。“阿华,送送罗公子。”
“多谢韩老爷,晚辈告退。”罗桂杰信步离去,不见挫败或局促之感。
韩光义盯着他的背影良久,这事他得再仔细琢磨,就算最后不与罗桂杰结亲,他也该郑重考虑女儿的亲事了。倘若罗桂杰是以正当手段买下这块地,他也不能误会一个大好青年,失了女儿的好归宿。
他低头看着自个儿的手心,还记得女儿刚出生,奶在他怀里的感觉,是那么小、那么软,转眼间都这么大了,当真是时光如流水啊……
“爹!”韩映梅不顾韩映竹的阻拦,奔进了大厅内。“我不要嫁给刚才那个男人,你不能答应,你绝对不能答应!”
“丫头你怎么会——”韩光义着急地看向门外,幸好罗桂杰的身影已不在庭中。“哪有女儿家打听自个儿婚事的?难道爹还会害你不成?二丫,你怎么不拦着你姐姐呢?”
韩光义将目光移到韩映竹身上,却见她转头盯着门外,喃喃自语。
“居然是他……”还直接上门提亲,她都快推测不出这是什么人了。
买了父亲心心念念的地,表示他已经预谋了一段时间,不可能认错对象,他当真对韩映梅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第3章(1)
韩映竹流露出的熟悉震惊了韩光义。“你认识罗桂杰?”
“谈不上认识,就见了一次面,说过几句话。”韩映竹把昨晚攀花桥上的事情说了一回。“说不定昨晚他找姐姐,就是为了跟她说提亲的事。”
“无耻之徒!”韩映梅气哭了,都快把手绢扭出个洞来。“他根本就是要陷我于不义,让我不得不嫁他。”
“昨晚要不是二丫机灵,今儿个你就等他掐着你名节有损的软肋过来胁亲了,你怎么就不懂得保护自个儿呢?”还好他差了小女儿跟上,否则这事怎么善终?韩光义看向若有所思的韩映竹,这丫头用人谨慎,看人也有一套功夫,便问她意见。
“二丫,你觉得罗桂杰这人怎么样?”
韩映竹看了眼父亲,又瞄了眼忿忿不平的韩映梅,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倒不觉得此人有你们猜想的这般糟糕。”反而矛盾得让人觉得很奇怪。
“喔?”韩光义有了兴趣,半个身子都转向小女儿了。“二丫说来听听。”
“此人若真奸诈无比,大可用我赴约攀花桥一事大作文章,就看父亲要保大姑娘还
是小姑娘,父亲别无选择,只能答应这门亲事,把姐姐嫁给他。”韩映竹见韩映梅欲出言骇斥,便抬起手来要她稍安勿躁。“不是父亲偏心,也不是我胡说,一旦父亲回绝这门亲事,保下了姐姐,却黄了我的名声,姐姐日后也别想许个好人家了,别忘了未出阁前我们姐妹俩是绵在一块儿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映梅这时才知道怕,以为赴约的不是她,还暗暗松了口气。
“他能买下父亲谈了半年还谈不下来的地,证明他不是没有手段的人,就算他是个草包,身边一定有军师为他谋划,没道理想不出这层稳赢不输的办法,可是他没有,甚至没有向父亲透露半点口风,说他昨夜见过我。”韩映竹敛下双眸,语气冷静。“我昨晚态度不算友善,他没有为难我,只是不断打听姐姐这几年过得好不好,那卖捏面人的小女娃得了串糖葫芦,还特地跑到桥上只为了感谢他,这人要是不好相处,怎么会得孩子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