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悲此时指尖花凉
刚踏入洞门的瞬间，一股阴寒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漠凝鸢突然伸手拽住了前面的那道白影，身形一侧，大步跨到了前面。.
“跟在我身后。”
黑暗幽深的石阶弯曲蜿蜒着朝前方更黑暗处沿去，两人才走了几步，身后哗啦哗啦一阵石响，裂开的草坪缓缓朝着中间合去，嘭一声洞内彻底黑暗一片。
两人同时心底一惊。
尽管两人武功极好，视力极佳，奈何洞底真无一丝一毫的光线倾泻，满满的全是夜色。
脚踩住的石阶有些湿腻滑润，偶尔走动间壁角的杂草会轻拂着衣衫畔，手指摸索在两侧石壁上一路前行，冰冷刺骨的寒气透过指尖腹肉一点一点钻进身体，猝不及防间，身体瞬间一个哆嗦。
漠凝鸢连忙催动着内力抵挡。
洞内寂静细无声，连着呼吸仿若也微不可闻。
越成玦默默跟在身后。
两人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仍然一丝亮光都没有，在黑夜里走了太长时间，沉默了太长时间，气氛更加压抑憋闷。为了驱散这种难得出现的焦躁情绪，洞中的两人不得不找些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越公子知道紫荆宫的来历吗？”漠凝鸢问道。
身后的人似乎脚步顿了一下，稍显淡漠的声音在黑暗里徐徐响起，“紫荆宫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不曾知晓，只知道太戌初年似乎有过一次大规模的镇压围剿，那时的风延国处境比之现在不会好太多。.内忧外患，群雄割据，各自为王，以紫荆宫为主的一拨民间江湖势力首当其冲。”
“民间势力即使在如何嚣张，在别人看来也是名不顺言不正。”
漠凝鸢暗自摇头，暴君乱世，民不聊生，各路人马纷纷揭竿而起，那个年代定然又是一片战火纷飞，饿殍遍野。
“不顺，理顺便是。”
越成玦一阵嗤笑，清清凉凉的声音持续穿梭在冰冷的黑暗里，谈论着在外界绝不敢谈论的前朝政事。
“那股势力以推翻暴政解救苍生为由揭竿而起，从最南到中西部，由几千之众到几万，一路上势如破竹。皇朝国君终于有时间把目光放在了它上面。朝廷派出镇压围剿的队伍还未到达之前，这股势力的领导者其实是前朝大皇女的传闻开始在民间流散。”
“前朝大皇女？这个份量确实够重。”
“何止是重。谁不知道太上高祖皇当时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大皇女，奈何此人命途多舛，天资聪慧，智勇无双却拖着个糟糠之体享受不得此等荣华，不到十四岁便磕然长逝。皇位自然便落在了平平无奇的二皇子身上。.”
“呵呵……明明死了的人如何再度重生？谣言传播之际定然还要大肆渲染一番，暴乱荒世没有谁会细究内容的常理性与真假性，寻的只是一份心安。”
漠凝鸢默然想着，皇族争斗本来就残忍无情，谁谋害了谁，谁陷害了谁，纷纷扰扰惹人忌，有时连当事人也分不清，更何况是天下百姓？
从来百姓都是天下争夺的牺牲品。
后面的人听到那个回答后却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几分钟，他才又幽幽说道：“那场血腥的内战持续了很长时间，原本富饶的国家变得招摇欲坠，其余三国有些蠢蠢欲动，不安的各国边境大小纷扰不断……后来，朝廷派出了当时位高权重的三朝元老前往招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个多月，得以劝服。”
“三朝元老，果真有面子。”漠凝鸢感叹道。
身后的越成玦如画容颜瞬间黑了下来，面寒如霜，黑暗中的手掌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那是我太祖母。”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漠凝鸢笑容一僵，连连道失敬失敬。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不觉变得融洽了不少，行走在茫茫无出路的暗洞里也多了份暖意。越成玦看着眼前摸索着前行的那道暗影，心里温润温润的，如果能够一直这样走下去也未尝不可。
“越公子怎么不继续说了？”突然冷却下来的沉默，漠凝鸢有些疑惑。
“成玦。”
“什么？”漠凝鸢一时没有听懂，顿了顿脚步转身看着他，虽然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夜色。
她停下脚步，后面亦没了声响。
夜色中的双眸碰撞在一起，没有激起任何火花。
漠凝鸢转身继续探路前行，行了几步后发现后面的脚步并没有跟上来，不由得再次转身望去，“怎么了？”
后面依旧黑夜凄凄，无声无息。
正当漠凝鸢有些担忧准备返回去时，忽然听到了一句话，震得她僵在了当场。
“现在天地间似乎只余下我们两个人了，你是凤宸星也好，是漠凝鸢也罢，反正这些年找你找的累了，等你也等的累了。我不想再找下去，也不想再等下去，可是这条路终究有尽头……”
“你想说什么？”漠凝鸢警惕问道。
黑暗中的越成玦嘴角荡起轻柔温婉的笑意，他的手轻轻扶向腰际握住，那里缠着一把金丝软剑，“生死同穴，你曾经说过。”
生亦同生，死亦同穴。
五年前，没有任何只言片语你转身落下万丈深渊，甚至他来不及抓住天边的那抹孤云。他寻遍了整片崖底山涧，一遍一遍，从期望到失望再到绝望。每每午夜梦回之际，他总是在想如果当时自己不求着宸星带他去云域之巅看冰魄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之事？
辛辛苦苦选拔的隐卫势力，你才刚一转身，身后便全是虎视眈眈的贪婪红眼。
辛辛苦苦建立的军队力量，你才刚失了音讯，全朝的眼睛都涌向了它。
凤帝施压，亲人恩逼，友人告勉。
如果当时共赴深渊黄泉，是不是就不会有痛恻心扉之殇？是不是就不会有眼睁睁看着昔日好友逐渐改脸换心的惊痛迟疑？是不是也不会有亲人朋友的逼夺迫害？
你在时，江山由你守着，你不在，江山自然由我替你守着。
所以即使后来暗中查明了此事，却依旧不能血仞此人替你报仇，四面楚歌风雨招摇的风延经不得一点儿内乱纷扰了，齐力攘外，共退外贼。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跨上本该属于你的宝座，享受着本该属于你的荣华金福，统领着本该属于你的江山盛景。
心恨犹悲，心苍若寂。
既然天意让我们再次相遇了，必然不许你再离开，那种夜夜蚀心噬骨之痛一辈子也不想忍受了。怎奈你不离开的结果便是你忘往忘情忘我，看着用同样的眸光同样的深情拥抱别的男子，那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前世今生，失忆与否，站在你身边的人永远只能是我。
既然这样，不如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