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乔迁之喜

    宁大娘一边走，一边道：“小郎君，快进哺食了。.少夫人知道小郎君开始识字，很是高兴，想到今儿小郎君搬到外院，本让大厨房整治几桌好菜，但又听小娘子道已在醉仙楼订了两桌酒菜，便罢了，让荣大娘送来好些物什，现在正陪着小娘子整理呢！”

    崔瑾默默地听着。能说什么？自己这般情形，能怨爹娘不喜欢？阿娘如今即将生产，想到前次的事情，自然是无比小心。莫说其他人，即便是几位大娘，也不会让她多操心的。自己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起来的，有宁大娘和贵祥看着，那些丫头和小厮也不敢怠慢，况且阿姊每日也要来瞧瞧。只有阿姊有些愤愤然罢了。他闭眼深吸了口气。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开口说话，然后是自由行动。这几日，他发现自己能发出一些声音了，想必很快就能言语了吧。幸亏前世的精力，让他养成了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温吞性子，不然，这如同植物人一般的日子早就把人逼疯了。再睁眼，眼里已溢满笑意。

    见到崔瑾，崔瑜放下手中的账册，笑道：“瑾弟，阿娘赏的物什，阿姊都已经入了账，摆件都已经放置妥当，贵重一些的暂时放在库房，还有三十贯钱、十匹布，让你先用着，以后的月例是两贯，要月底才发放。以前你的月例是一贯，此次阿姊也一并要了来，共计三十三贯。至于过年时长辈们赏的，也记在账上，放在库房里。”她将库房钥匙递给宁大娘，账册收在木盒中，锁好，一并交予她。

    “还是小娘子细心。”宁大娘笑道。

    崔瑜又道：“下月祖母和婶娘就要回京，以后你们也要改改称呼才是。”

    “六娘子说得是！”荣大娘也道，“免得让人觉得咱们这些下人没规矩，丢了阿郎和娘子的脸面。.”

    “多亏老姐姐提点，是该叫六娘子和十三郎才是！”宁大娘赔笑道，“老奴这边吩咐下去。”

    崔瑾在一旁计算着自己的钱财。唐代一贯钱大约是后世的三百元钱，六十三贯，便是壹万捌仟玖佰元，对于普通家庭的两三岁的孝子来说，算是巨款吧。一个月六百元的零花，看来，对于崔氏这种大家族，对孝也算管得比较严的了。他正在寻思，不料崔瑜抱着他悄悄地咬耳朵：“瑾弟，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按照规矩，你到了外院，月例应是六贯，每季还有三贯的笔墨钱。待你好了，阿姊给你讨要回来，咱们就当暂且存在阿娘那里！”崔瑾一愣，随即暗自摇头。一个月近三千元钱，也不怕孝子胡乱花钱，或是被下人哄了去。不过，对阿姊的袒护，他很是感动。

    “瑾弟可不要埋怨阿耶今儿没早点回府看你，阿耶他忙，哪会真忘记呢？瑾弟一定很想阿耶了吧？这许久没见了，还记得么？阿耶若是知道瑾弟能识字了，必定很欢喜吧！”崔瑜既是埋怨爹娘不关心瑾弟，又担心瑾弟真的怨恨了爹娘，心里着实纠结。

    崔瑾只是裂开嘴无声地笑了笑。崔瑜这才放下心来，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这般懂事的弟弟，怎么不让她喜欢？可是，阿娘并不相信瑾弟识字，多希望他能快快开口说话啊！

    这时，醉仙楼的酒菜也送来了，崔瑜便让荣、宁两位大娘作陪。崔瑾被抱进他的专用靠坐居于上座，青竹准备来喂他，崔瑜却让人将自己的桌案放在崔瑾身旁，挥手让她自去进食。.

    崔瑜举起手中的茶盏，对荣、宁二人道：“今儿是瑾弟的乔迁之日，我便以茶代酒替瑾弟敬两位大娘，这些日子两位辛苦了！”

    荣大娘忙道：“哪能劳驾六娘子？老奴也是托了六娘子和十三郎的福，有幸品尝到久负盛名的西域高昌葡萄酿！”

    “是呀是呀！”宁大娘也道，“原本就是老奴等人的本分，哪里敢道‘辛苦’二字？”

    崔瑜用银箸在酒杯中蘸了蘸，递到崔瑾的嘴边，道：“瑾弟还小，便略微尝一下吧。”

    崔瑾伸出舌头尝了尝，略有些淡淡的酒味，如今尚无真正的烈酒出现。若说名酒，大唐本国有荥阳土窟春、富平石冻春、剑南烧春、郢州富水酒、乌程若下酒、岭南灵溪酒、宜城九酝酒、长安西市腔酒，进口的名酒便是波斯三勒浆、大食马朗酒和西域葡萄酒了。平民百姓以米酒和清酒为主。大唐，是一个充满诗和酒的朝代。

    荣大娘砸砸嘴道：“高昌葡萄酿果真名不虚传！”

    崔瑜笑道：“这些时日多亏有两位大娘，唯有一壶酒聊表心意罢了！”

    “西域葡萄酿是有钱都买不到，今儿老奴得厚颜多喝几盅！”宁大娘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先起身给荣大娘斟满，又给自己倒上一盅，“老奴敬六娘子，敬十三郎！”

    荣大娘道：“你便多饮几盅吧，偏要找那么多话！我是不成的，人老了，不敢陪你闹腾，待会儿还要在娘子跟前当差呢！”

    “荣姐姐不过比我略长几岁，精神着呐，哪里就能说‘老’字？”宁大娘道。

    荣大娘一扬眉：“我不是见你喜欢这葡萄酿，才故意让着你！”随即，自己先笑了起来。

    宁大娘赶紧将酒壶抱在怀里，笑道：“那敢情好，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好好珍藏着！”

    两位大娘一番打趣，崔瑜也抿唇笑了笑。“尽管用，总之我是让人将这两桌酒菜的钱算在阿耶账上的！”她道。

    崔瑾眨眨眼，自家阿姊果真会替自己打算。

    荣、宁两人也是人老成精，虽然平时在下人面前一副严肃的样子，但在主子跟前哪里还能板着老脸，你一言我一语，屋内的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片刻，几个丫头并厨娘也在门前谢两位主子赐酒。虽然这酒只是醉仙楼自制醉仙酿的第二等，但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极难得的。幸得醉仙楼乃陇西武阳李氏的产业，里面也有阿娘的一成份子，否则排号至少也得一个月之后。

    “主子对你们好，你们也得时刻守着自个儿的本分！”荣大娘道。

    丫头和厨娘赶紧应“是”。

    “好了，今儿就让她们高兴高兴，酒少吃些，不要耽误了差事！”崔瑜挥手让她们退下。

    崔瑾慢慢地品尝着鱼羹，还算鲜美嫩滑。他的菜，是崔瑜特地吩咐了的，都好克化。七八个小碗盛着，崔瑜用小勺舀了一一喂给他，极为耐心。约八分饱，他便闭嘴。

    “瑾弟真乖！”崔瑜见他吃饱，用帕子给他擦了嘴，自己才开始进食。崔瑜的动作极为优雅，看得赏心悦目。世家子弟，对这些规矩是极为看重的。默默地看着她，崔瑾的目光慢慢飘远。不知怎的，他想到前一世的妻子，凝玉也是极温柔体贴，但也很坚韧。她很想有一个孩子，说，也要一个男孩，和他一样才华横溢。可惜……不过，没有孩子也好，她能重新开始。

    晚间，外管事崔元庆送来一堆物什，大多是各种精美的摆设，也有三十贯钱、十匹布，还带来崔芮的话。崔元庆道：“郎君让人带话，今儿将晚些回府，想必那时十三郎已经睡下了，就不过来了，让十三郎早点歇息。小郎君会识字，郎君很是欢喜，让小郎君不要太累着……”

    崔瑾眨眨眼，表示明白。对于两三岁的孩子，也算发了一笔小财。

    临走，崔元庆又道：“小郎君何有需要，尽管让小祥子告知仆。”

    宁大娘按照崔元庆所给的单子，一一清点，入账，但凡贵重、易碎的均入库。自家小郎君还不能说话，也不知哪些是他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