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出征
听说崔瑾要去边关,李治和房遗爱也要求同去。.房玄龄倒是没说什么,沉吟半晌,叹了口气,道,儿大不由爹娘,既然考虑清楚,便去吧,只是千万要注意安全,不要冒失等等。但是,李世民和长孙氏便坚决不允了。离京六七年,这才回来多久,就又要往外跑,何况边关并不安宁,随时都有危险。
李治淡淡地看着李世民,眼中满是坚定:“虽然儿子生在皇家,贵为皇子,但是,在世家心目中,表兄的身份比之皇子尊贵数倍。他能去,为何儿子就如此贪生怕死?再说,儿子又不似河间郡王和江夏王两位王叔那般领兵作战,不过是躲在后方挥旗助威罢了!”
李世民一哽,面色立即难看起来。他就知道,提出让崔瑾到边关去指导火器使用,必会引起许多猜疑,但是,如今不是派不出合适的人么?另外,崔瑾得李靖多年教导,可以说是深得李靖真传,若是不发挥其军事才能,不是太可惜。再说,自己也没让他带兵杀敌,最多是当个军师出出主意,安全得很呢!自家的女婿,哪有真让他去涉险的?哎,可这两日,不仅连最信任的舅兄整日摆出一副忧愁的模样,晋阳公主也跑到宫里大大地哭诉了一通,更不提崔瑾的那些长辈们了,那小眼神,比直接控诉自己心怀猜忌过河拆桥好不了几分。真是太过分了!
“砰!”李世民狠狠地一拍桌子,怒视着李治,咬牙切齿地道:“既然你想去,朕也不阻挡你,滚,给朕滚得远远的,不要再碍朕的眼!”
李治一听,立即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恭敬地道:“表兄三日后出发,那儿子这就去了,不再进宫给阿耶阿娘拜别!”
站起身,对李承乾恳切地道:“大兄,小弟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一切拜托你了。”
他顿了顿,略一迟疑,沉声道:“从边关归来,小弟便也不会回京,直接到江南,那里事情太多,只杜老二一人应付不过来,而汉王叔不喜经济,这两年已经非常勉强他了。”
李世民心头腾起熊熊烈焰,气得手直颤抖,指着李治抖索着:“你,你……逆子!难道这京城就容不下你?”
李治垂下眼帘,硬着心肠道:“请阿耶恕罪!您可知道,这两年儿子的心情?就如同折翼的鸟儿,整日瞧着京城这巴掌大的天空,怀念自由飞翔的那些年。.儿子志不在此,为何偏偏要强制将儿留在身边?大唐,有大兄便可,他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还有三王兄的协助,另外,六王兄和八王兄擅于政务,今后也将成为大兄的得力助手。至于阿耶您心心念念的四王兄,呵呵,儿子还是劝阿耶一句,还是不要放他出来吧,他的心已经被墨汁儿染黑了,他的脑袋里早就被权力和仇恨、阴谋和诡计塞满。下次放出来,不知又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儿子,您并不缺,有几个得力的、孝顺的,便足以。”
言罢,李治不等李世民开口训斥,便转身离开。又到长孙氏寝宫磕了头,在长孙氏的眼泪中狠着心离开。
正在看着卢节等人收拾行李的崔瑾听闻,摇摇头,离开内院。见到一脸沮丧和迷茫的李治,崔瑾拍拍他的肩膀,坐在他身边:“稚奴,其实,不必如此决绝。去年那件事,并不能怨圣上,他也挺为难的。今日这般,圣上和皇后娘娘该是多么伤心啊!前些年,你跟着我离京,一走便是六年,然后又到朝鲜半岛,又让他们担心不已。说来,也是我的错,让你与他们分开这么多年,才让你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疏远。”
李治抬起眼帘,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狠狠地哭过。“表兄,稚奴都知道。但是,待在京城,稚奴真的觉得很憋闷,闷得如同被人掐住脖子呼吸不过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怪不得四王兄会发疯,让我再待几年,或许也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权势,地位,你不争不抢,但你身边的人会不断地怂恿你,推着你不得不去争抢。你可知道,某人曾经私下派人寻过我?说什么都是嫡子,我与你的关系更是不同旁人,比与长兄的关系还要亲近,只要我想要那个位置,你两相权衡,自然会愿意帮助我。有了你,就有了五姓七宗,有了世家的支持。又道,加上你与勋贵关系非常,不少家族都得了你的好处,而大兄却因避讳,不与外臣结交,那么,只要我能做出一番成就,让众人看到我比大兄更有能耐,大臣们岂能不拥护我?诸如等等。.”
他自嘲地一笑:“从龙之功啊,真是迷了他们的眼,居然看不清我的心思。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力?不过是陷在无休止的政务之中,陷在巴掌大的皇城之中,没有丝毫自由,有的,只是沉甸甸的责任。再若何不高兴,再若何不愿意,再若何疲惫,你选择了那一条路,就得咬牙干下去,不然,那就等着遗臭千年吧!明君啊,太难,太累,我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何况是,骨肉相残?”
崔瑾未问到底是何人企图将朝廷这潭水搅乱,既然李治脑子能保持清醒,也无需担心了。“你倒是个惫懒的性子。不过,你也说得极对,有多大权力就要承担多大责任,那位置虽然威风八面,但压力也极大,做得好,是你应该的,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史书荒淫无耻、天伦丧尽、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崔瑾笑道,“也罢,既然决定了,那咱们兄弟便携手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他紧紧地握住李治的手。
这时,房遗爱的声音传来:“小十三郎,你们可不能撇开某!”说着,便掀开帘子大步走进来,后面紧跟着一脸无奈的知书。
“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李治大吼一声,眼中神采奕奕,最后一丝郁闷消散一空。
三日后,在一片不舍声中,崔瑾对家人挥挥手,转身跳上马背,狠下心,双腿一夹“驾”的一声,便打马离开,再也不肯回首。房遗爱笑嘻嘻地对崔芮和隽娘抱拳道:“你们且放心,某会守好小十三郎,不许他轻易涉险,不许他上阵杀敌,不许他自作主张。”
崔玦垫着脚尖张望着兄长逐渐远处的背影,对知书知术等长随再次细细叮嘱。还是崔芮看不过,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才让他住口。崔芮沉声对知书等人道:“某就将你家小郎君交给吾等,待他安全归来,必有厚赏!”
李治恋恋不舍地看着崔珺,眼见崔瑾的背影都快看不到,其他人都等着自己,便匆匆将一个物什塞进崔珺的手中,低声道:“珺表妹,等我回来!”不待崔珺反应过来,便红着脸跨上马,催着大家赶路。
“哎哎!”崔珺不解地握住手中的锦囊,嘀咕着,“什么好东西,用得着神神秘秘的?”她打开一看,是一个玉佩。努努嘴,又不是啥好东西,不过是一个羊脂白玉罢了,咱们家还缺这个?毫不在意地拿出来,眨眨眼,咦,挺眼熟的,好像是李治长期佩戴在身上的那枚玉佩吧?哎哟,真是呢,好像他们这几个皇子都有这么一个代表身份的玉佩,四爪龙,吞云吐雾,隐晦地刻着他们的名讳。比如,李治这块,便刻了一个“治”字。“阿娘,稚奴表兄将这玉佩给儿是甚意思?”崔珺不安地问,“儿可不敢收下,要不,交给太子殿下,请他转交皇后娘娘保管吧?”
隽娘看着那玉佩眼中神色变换,半晌,暗暗叹口气,道:“罢了,你回去寻个匣子装好,待晋王殿下归来再还给他吧!这事儿,不要让旁人知晓了。”崔珺撇撇嘴,将玉佩放进锦囊中,收入随身携带的小包。真是烫手的山芋,有一丝儿损坏,自己可负不起责。突然,她明白了什么,顿时,耳根慢慢地红起来,更是觉得手里的小包烫手得很,差点拿不稳当了。又不敢给别人拿着,只能紧紧地捏住。
隽娘见女儿终于明白过来,更是唉声叹气。哎,眼瞧着,二女儿也长大了,过几年便能嫁入了。但是,晋王殿下与珺儿的年龄相差是不是太大了些?晋王殿下之比自家长子小几个月而已,待珺儿及笄,晋王殿下都已双十了,他能等那么久?哎,真是舍不得呢,千宠万宠的小棉袄眼瞧着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就如当初长女出嫁,虽然是嫁到叔父家中,但也是担心得不得了,就怕她受了一丝儿委屈。看晋王这般势在必得的模样,若把珺儿嫁给他,不知是否能保证一辈子对珺儿好?但是,嫁给其他世家子就能确保了么?想当年,夫君是如何对自己山盟海誓的?才过了几年的甜蜜日子,便纳妾抬姨娘收通房,若非后来长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将那些妖妖娆娆野心勃勃的东西打压下去,又一再地敲打他阿耶,府里能如此安稳?自己受过的苦,再也不想让自家女儿经历。
崔玦很是苦恼,若早知如此,便不答应参加童试了,不然,也能跟随兄长一起去边关建功立业。功劳啥的先不提,能与兄长并肩作战那才是自己最希望的。兄长,并不是旁人眼中那般无所不能,他也会受伤,他也会生病。比如,去年那次。他再也不想,兄长遇到那种情况。他狠狠地咬了咬唇,握住拳头,自己一定要变强,唯有变强,才能替兄长分忧解难,兄长,才不那么累。崔氏二房,不能单单靠兄长一人!他昂起头,看向广阔的蓝天。
因为带了不少工匠和材料,虽然很着急,每天休息五六个小时,但这速度仍是无法快起来。李治不满地回头看看后面的那一排马车,真是麻烦呢,不然,早就赶到边关了。这都一个多月了,还得赶十几日的路才能到达玉门关。随行的,还有五万府兵。一直赶路,府兵们叶有些吃不消了,但见晋王殿下、齐国公和房驸马这些娇贵的儿郎都不曾说一声苦,他们更不敢埋怨,哪怕双腿被磨破了皮,哪怕瞌睡得不行。好在,李世民也充分考虑了李治三人的安危,府兵都是一人双骑,这可是极为难得了。虽然dong突厥和吐谷浑地区都已经成为大唐的养马场,但要一下子提供十万余匹战马,也让兵部很伤了些脑筋。也是这些年大唐国强民富,各部门执行力强,不然,若是在建国初期,哪里能经受得住?就算是有这个财力,也要拖上好些时日吧?越走,越是荒凉。接连好些天,都看不到村庄。虽已是二月份了,但也正是河西走廊春冬两季的寒潮天气,寒风夹杂着沙尘无情地摧残着这行人。崔瑾等人将自己包裹得严实,甚至,崔瑾还将一副赶制出来的水晶平光眼镜贡献出来,如此,倒也让几人好受了许多,不然,连眼睛都睁不开。
李治满头满身全是灰扑扑的,侧过身凑到崔瑾旁边,大声道:“表兄,瞧着天色,好像要下雨了,咱们是不是停下来扎营?”
崔瑾早就留意到,但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地方。四面坡地,若是选择方位不好,遇到山体滑坡那就惨了。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又感受了一下风,将向导寻到,问后,便决定:“全军加速,半个小时内务必离开这片坡地!”
一个多月惨无人道的训练,让府兵和工匠们养成了一个理念,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然,军法处置!于是,当命令传下去,众人打起精神,整好队伍,开始加快速度。终于,在狂风大作,天色彻底昏暗,需要提起马灯才能看清前路之时,队伍终于走了出来,寻到一处背风之处,不远处还要一条河流。收拢马匹,架设帐篷,烧水煮饭,忙碌而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