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心意
念华计算了一下自己住在萧家的花费。她瞧着,那萧定山应该是个猎户,还不太会当家管事。有收获的时候顿顿大鱼大肉,到了打不着野物的时候,日子就难免艰难了,要不然他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长得也不难看,咋连个媳妇都没有?
念华跟着萧定山进了厨房,背了手叫了他一声:“萧定山”。萧定山头都没抬,往灶里丢了块木柴,问:“何事?”
念华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萧定山,你不问我的意见,擅自把我往别人家里塞,你知道吗?你这样做特别不尊重人。”念华说完,如愿地看到萧定山错愕地抬起了头,她狡黠地一笑:“看在你帮我寻医抓药的面上,我原谅你了。”
念华反手从颈上摸出一块玉佩,解下,再跨近一步,捞起萧定山的手,把玉佩放到他掌中,这套动作做得一气呵成。给出了玉佩后,这回她没有撤回自己的手。
念华的手小小的柔柔的,带了些病中的滚烫,她拉了萧定山宽厚的大手,认真地道:“萧定山,我不白吃白住,我能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我留在你这休养,不过几日,你别再赶我走了。”
萧定山刚想开口解释,念华用力握了下他的手:“我休息两日应该就没事了,这块玉,你拿去找个当铺,嗯,做死当,大概能当个一、二百俩银子,”不待萧定山开口,念华爽快地说:“不全都给你,我要带上个八十两,用做进京的盘缠,剩下的,充做我在你这里的花销。”
念华说完,径直走到灶前小方凳上坐下,捡了块柴火就往灶里填。她不是嘴把式,挽起袖子,洗衣做饭她都可以的。萧定山稍一楞神,马上拦住了她:“这里不用你,即是要休养,你快回去歇着吧。”
待念华走后,萧定山呆在厨房里出了一会儿神。他拿出念华留下的玉佩翻看了一番。那是周姑娘贴身取出来的,温润剔透,还带着她独有的馨香。看了一会儿,萧定山将玉佩放进胸怀,即是贴身收的东西,应该也是要紧的。不知道这玉佩拿出来后,周姑娘身上可还有傍身的物件?
待煎好了药,萧定山细心滤过药渣,装进小碗,又打了一碗清水,一起送至念华门口。“周姑娘,药好了。”
“萧定山,你拿进来吧。”没过多会儿,屋里就传来念华嗡声嗡气的声音。小躺了一会儿,她头更晕沉了,鼻子给堵了个严实。
萧定山听到她这个声音,不禁有些担心,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周姑娘,你病症好像加重了,还是找个大夫看看的妥当。”
“不用不用,”念华摇摇沉重的头,“萧定山,你拣的药可对症?吃得不对,可是要死人的 。”
萧定山略一犹豫,将药碗收了回去:“那就别喝了 ,还是找个大夫看过再说。”
念华“噗呲”一声笑,“那有那么严重,你是个细心的,定是错不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个萧定山一起时分外的放松,这个人虽刚刚接触,可是莫名的叫她放心。
接过药碗,念华闭眼大口喝下。“好苦啊!”念华一把抢过装 清水的碗,一口气喝下。喝得太急,她把自己呛得直咳嗽,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萧定山无奈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便伸出手,轻轻替她拍背。好容易止住了咳,念华转头问他:“萧定山,一会儿吃什么?”
萧定山没想到她转念转得这么快,周姑娘有什么说什么,不藏不掖的,倒是极好打交道。“烧了只兔子,再蒸盘腌鱼?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念华认真地想了想,“我想喝碗老母鸡汤,最好汤里放些菇子,还有,如今天儿暖和了,该有鲜菜出来了,你去找点新鲜菜来吃,我病着呢,不想吃太油腻的。”念华拿玉佩交了伙食费,点起吃喝来,毫无心理负担。
萧定山细细记下,一一答应。
门外的秀英听了,鼻子眼睛都皱成了一团。
秀英到底放心不下大哥这边,寻了个给大哥缝补破衣的借口,抱着针线笸箩就来了。进了院,发现大黄还在关禁闭,就知道那个狐狸般的女子还没走,她留了个心眼,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听到了念华的话。
秀英有些按捺不住,这女子怎么这般不贤,村子里的女人个个都是先紧着男人孩子的嘴,那有自己馋嘴挑吃的。
秀英大步走过去,却见大哥从床边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空碗。
看看,这都成什么了。秀英皱眉心道。“大哥,你什么时候送这位姑娘走?”
萧定山知道自家妹子多想了,解释说:“周姑娘染了风寒,在这里休养几日,等身子好些了,就要进京去。”
“还有几日?大哥,你留一个大姑娘在家,”秀英不耐烦地道,“你这儿虽在村外,但保不齐旁人知道了,万一传到孙家耳朵里,可怎么说得清?”秀英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孙家的小梅子,多好的闺女,要是因为这个女人……”
“秀英!”萧定山沉着脸喝住了妹子,“周姑娘就在这里歇息几日,待身子好些了就走。我们行得端坐得直,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萧定山知道让妹子接了念华家去,两个女子都不会乐意,于是道:“周姑娘病着,你正好回来住两天,帮着照看一二。”
“不成!”念华和秀英几乎同时说了出来,她俩对看了一眼,秀英气鼓鼓地转过头去。
“我不妨的,不敢劳驾姐姐照顾。”念华说。
“家里一大摊子事,我可走不开。”秀英道。
萧定山无奈,对念华说:“你不要人照顾,就自己照顾自己,好生歇息。”又对秀英道:“周姑娘是客,你去厨房帮着做饭。”他自己拿了两只空碗,大步走出来。
萧定山放下空碗,去地窑取了条羊腿,就往外走。
秀英追出来问:“哥,你去哪?” 萧定山头也不回, “去换母鸡鲜菜回来。”
秀英气结,回头见念华正掩嘴偷笑,一跺脚,往厨房去了。
秀英生着气,杨家新房里,杨老娘也生着气。
儿子虽然从小顽劣,但是极为孝顺听话,自己不过是说了那个古怪嚣张的外乡女子几句,儿子竟然跟她不依。这会子又重新换了衣服,寻出家里待客的茶叶点心,巴巴地要给女子送去。
“我一个老人说她两句还说不得了?她说认不得你还不该让我说吗?”杨老娘还在生气。
杨柱子头痛地道:“娘啊,周姑娘的确不认得我,您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都说不认得你,你还巴巴地送什么吃喝去。”杨老娘瞪眼,自己多么好的儿子,十里八乡的,除了萧家的定山,谁能象她家柱子一般的出息。哼,竟然说不认得。
杨柱子不以为然,周姑娘那是矜持,比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修养好多了。嘿嘿一笑提着东西就走了。
脚下生风一般,杨柱子进了萧家小院。
秀英在他大哥回来后,赌气连衣服都没补,扔下针线笸箩就走。念华让萧定山取了椅子,放在太阳地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给他缝补衣服。
春日的太阳暖烘烘地照在她身上,也在她身上勾勒出一个金色的轮廓。
杨柱子提着茶叶点心,见到这样的念华,有些迈不动道儿。
还是大黄闻到熟悉的味道,在杂物间里兴奋地汪汪。
念华抬起头,跟杨柱子打了一个对脸。念华认出了那个黑塔般的汉子,那汉子有个与自身形象半点不符的温文尔雅的名字。
“杨文瑾?”念华想想觉得好笑:“你是来寻萧定山的?”
“是啊,周姑娘。”杨柱子扯了扯身上的新袍子,学着镇上那些读书人的样子,斯斯文文地走了过来。
“周姑娘,怎么不去歇息?”杨柱子觉得这位周姑娘大方又和气,不由想靠近了与她说说话。“今日的事,真是委屈姑娘了。”
念华好脾气的笑笑,“不碍的,杨大哥,”念华自知这事自己做得不太地道, “是我年轻不懂事,冲撞了大娘。” 真是有些对不住杨老娘。
见周姑娘这么通情达理,杨柱子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周姑娘,……”一边将手里的包裹递上来。
“是什么?”念华好奇地接过来,歪头问他。杨柱子见她大方接了,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镇上福记的点心,还有朋友送的好茶,”杨柱子搓搓手,“定山这里只有老酒,周姑娘你先用着,想要什么,明日我去镇上,再给你寻去。”
“那就多谢了。”念华客气两句又低头缝衣服。她补的是萧定山墨绿色的外袍,袍角扯了一条细长的口子。念华没有直接缝补起来,而是细心地在破损处,绣了一簇同色的竹枝,那平常的衣袍,竟多了股清雅的味道。
杨柱子看得有些呆了。他不是没见好绣品,可周姑娘亲手做的东西,就是别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