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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过夜

    萧定山对这一带极熟,他想了想,告诉念华说:“此地离镇上有十来里路,我们要退回到村子里,也得走大半个时辰,不管往那边去,都免不了淋雨。”

    他指指前方的小路道:“前面不远有座土地庙,过路人遇到个风雨都上那里去躲避,只是,”他知道那座破庙,年久失修,只怕念华嫌弃:“那里门窗都被路人拆下来引了火,破败得厉害。”

    “没事,不碍的,挨不了雨淋就行,”念华抬头看看天,只见乌云更密集了,有性急的小雨点已经飘了下来,“就往那去吧。”

    萧定山说定了事,赶马就走。终是在雨下大之前,到了那座破败的土地庙。

    念华不等萧定山帮忙,灵活地跳下马车,回身又指挥着萧定山把车上铺的被褥卷起来,抱进了破庙。

    那土地庙果然破败得很,门窗都没了,屋后还塌了一处。念华环视了片刻,就见萧定山把被褥放在了一个能避些风的屋角。

    “你听,是不是打雷了?”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念华听了歪头问道。

    “春日的雷,不会响,一会儿就会停。”萧定山疑她害怕,出声安抚道。

    “萧定山,快出去把马儿牵进来,别拴在树下。”念华想的是另外一回事,急着催促他。

    萧定山自然明白她担心什么,提步就向外走,麻利地把马儿牵了进来。他听说过有人和牲口雷雨天避在树下,结果被雷劈了的事。只是不知那看着娇柔的周姑娘怎么会懂得这个。

    萧定山安顿好马匹,念华已铺好了被褥。

    坐在铺得平平整整的褥子上,念华拍拍手,掏出油纸包里的香葱千层饼,招呼萧定山来垫肚子。

    萧定山坐在离念华最远的那处褥子的边缘,嚼着烙得喷香的千层饼,心里感慨着,有个女人帮着备饭,真心好过他自己胡乱准备的干馍。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了,大滴大滴的雨点敲打在地面上,被激起来的尘土形成一层灰白的雾气,冷风趁势将土腥味赶到了庙里头。念华在带着土腥味的冷风中打了个大喷嚏,只得伸开双臂,曲膝环抱住了自己。

    萧定山目不斜视,人却站了起来,默默解下自己的外袍,不由分说,替她披在了肩上。

    念华也不推辞,只偏头嗅嗅男子的衣衫,笑着说:“萧定山,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

    那时念华刚从河里冒出来,狼狈非常,又冻得发抖,萧定山也是这样不声不响地解了外袄披在了她的身上。

    念华和萧定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都挂了一丝笑意,破庙里顿时有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旖旎气息。

    念华立刻查觉出自己刚才那话,说得有些带偏了气氛,想找个话题来补救一下。萧定山人是不错,可他再好,总归是订了亲的人,自己一个姑娘家,不能说出让人误会的话。

    “萧定山,说说你当兵时候的事吧。”军营之中,皆是些铮铮男儿,金戈铁马,行的又是铁血之事,用此话题来冲掉暧昧,最是合适。

    “当兵时候的事……”萧定山眯了眯眼,眼神有些暗沉,屋外哗哗的雨声竟让他听出了刀枪碰撞、人马嘶吼的感觉。

    “从军那会儿,我刚十四,仗着在家里,跟张老爷子学的那点本事,官长一声令下,就敢往前冲。”萧定山脸上挂了点笑意,他想起了军中十数年的日子。

    大雨把天地分割成了两个世界,破庙外的那个,刀枪碰撞、人马嘶吼,破庙里的这个,宁静平和,温情脉脉,诱得萧定山说出了他自回乡以来,再没说过的话。战时同袍间的同仇敌忾的,生死与共,战场上经历舍生忘死才挣得的胜利,战后兄弟们大碗喝酒的酣畅淋漓……不知不觉,他讲了不少。

    念华认真的听着,脑海里慢慢勾勒出萧定山成长的身影。年幼丧母,不愿忍受继母的欺负,少年投军,战场上吃尽了苦头,也结交了一帮好兄弟。年纪渐长又升迁无望,带着一身的伤疤和拿命换来的银钱,退伍还乡。

    念华默默地替萧定山作着设想,从苦寒边关回来也好,攒下的银子拿回家,不知道够不够他盖个新房置几块地,要是他那未婚妻,孙家姑娘,能够做个贤惠的娘子,两人再养上两三个娃娃,也算是给萧定山苦难的前半生作上一个补偿了。

    念华边想边往萧定山面上看去,却见他这时紧抿了嘴,坚毅的脸上,神色落寞。念华轻唤:“萧定山?”知道他定是想起了伤心事。

    果然萧定山猛地闭了眼,一掌覆在了眼上,挡住了破庙内渐渐暗去的天光,也挡住了记忆中亲如兄弟的同袍倒地时的血光。

    不一会儿,一具温暖的身子轻轻靠过来,兄弟般地紧搂了他的肩,一只小手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念华温声安慰道:“萧定山,过去的都过去了。有些时候,我们注定无能为力,任凭谁都一样。”

    萧定山一愣。除了悲痛战死的同袍,他心里最是接受不了自己在关键时刻的无能为力,但念华笃定的声音告诉他,要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要他尽心尽力了。

    他有些缰硬的身体,在念华轻柔地安抚下,慢慢缓和了下来,在母性温暖的怀抱中,那颗层叠包裹的心,象是被拉开了一个口子,渐渐透进些暖意来。

    萧定山也张开双臂抱住了念华,兄弟一般地拥着。念华还是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喃语:“过去了,都过去了。”安慰着萧定山,也说给自己听。

    破庙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透过没有遮挡的窗户,天地在水雾中一片苍茫。两人静静相拥,各自在对方身上吸取着温暖静好。

    屋檐下水花飞溅,冷雨溅到了挡在门口的马儿身上,马儿摇头晃脑地扬蹄,喷出一个大大的响鼻。

    门口的响动打破了两人间的宁静。萧定山最先醒转过来,他手慌脚乱地放开念华:“周姑娘……”。萧定山心里很有些懊悔,平日冷静克制的自己,怎么能在破庙无人处唐突了周姑娘。

    念华起初也有几分尴尬。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自己怎么就把几百年后的作风带过来了呢?果然是阴暗的下雨天诱得人失了理智。

    念华看着平日里淡定稳重的萧定山,此刻正手足无措,象个闯了祸的孩子,忽然轻快地笑了起来。她伸手把一缕乱发别在了耳后。“绵绵阴雨天,就是招人伤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此事轻轻带过不提。

    外面的雨势小了,但是老天爷象要印证念华的话一般,直让小雨绵绵,到天黑也没停止。

    萧定山已从破洞处看了几趟了,正会儿正转过身,皱了眉道:“看来今天这雨是不会停了。”破庙里冷冰冰,黑漆漆的,想找个东西引火取暖都不行。萧定山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在从军时,常在野外露宿,倒不觉得什么,只是风寒初愈的周姑娘,娇娇柔柔的一个小女子,如何受得住?

    念华却没当回事儿,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床御寒的被褥,还有个可靠的人陪伴,临时一晚,将就一下就过了。凭着有光亮时的记忆,摸着黑将被褥翻折了一半过来,稍作整理后,念华就半躺在折过来了一半的褥子上,将另一半当作被子盖在腿上,手里摸索着将萧定山的衣服脱下来,唤他过来还给他。

    “我看这雨怕是要下一夜。天黑了走不了,咱们就在这里凑合一宿吧。”她抖抖手中的衣服:“夜里天寒,我有被子套子,你快把外袄拿去穿上。”

    萧定山目力极好,适应了黑暗后,他看见念华钻进了自己做的被子套子里,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外袄径自穿上。

    念华打个哈欠,把手脚往被子套子里缩了缩,手触到了自己装衣服的包袱,她高兴地叫了起来:“我们竟都糊涂了!我包袱里有衣服啊。”她复又坐起来,一边摸黑解包袱,一边冲萧定山说:“我拿件衣服给你披着。”

    萧定山忙道:“不用”。他没少在野外露宿过,再冷,抗一抗也就过去了,就是冻着,也不能披着女子的衣服。

    念华一想,便了然了,也不多劝,只拿包袱枕在头下,打个哈欠道:“既然这样,我便睡了,萧定山,辛苦你坐着休息。”她把腿脚往里收收,在褥子边角处空出一块地方,人坐在那些,正好能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萧定山也不矫情,点头盘腿坐下。念华缩着腿,果然是乖巧地躺着不再说话,不一会就响起均匀地呼吸声。萧定山听着她轻轻的恤噜,只觉心安。

    夜深时,念华在睡梦中冷得将双脚一阵乱伸,蜷起又放下。萧定山知是被褥窄短,犹豫片刻,轻轻将她的双脚捉住,放在自己膝上,再掀起外袄盖在她的脚上。

    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念华在梦中都立刻往暖和的地方钻,脚丫子死命往他肚子上贴。萧定山哭笑不得,由着她去,只是将外袄解开,仔细地将那小脚丫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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