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何处归途
“干——”
酒杯相碰发出一阵清脆之声，空阔的雅室中，四人围桌而坐，颇有一派祥和的气氛。
刘钰放下酒杯，将目光投向刘启和刘礼，问道，“你们两个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两人相视一眼，刘礼默默垂眸，而刘启则回道，“三哥，我已想好了，此次登基大典后，还请皇兄准许我离京。经历了这么多，我也看开了，如今只想做个闲散的藩王。”
刘钰眼神微闪，但细细一想也能明白他的想法，点了点头，“四弟所想，我能明白，待登基大典之后，我定会好好安排。这京中庶务颇多，若能抛开这些倒也不失为一件快事。只可惜我却没有四弟这般清闲了......”
这话若在从前，刘启只会觉得他是在炫耀自己的权利，但现在他也知道他的这位皇兄是真的无意于皇位，宽慰道，“三哥，这天汉离不开你，真是辛苦你了。”
“真是的，怎么好好的，变成这么颓丧？”刘天玄突然拔高了声量，“来来来，干了这杯先。”
四人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刘钰接着问道，“五弟，你呢？”
被点中的刘礼怔了怔，有些苦涩地说道，“之前我为奸人所蒙蔽，做了不少错事。臣弟自知资质不够，想继续留在朝中学习，这一次我定会好好协助皇兄的。”
刘钰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事情都过去了，不必在意。日后这天汉的江山，还需你的帮助。”
“对！”刘天玄附和着，“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天汉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分别回宫后，刘钰便听到下人通传，陆无忧来了。
“怎么来了？阿烬没有陪着你吗？他不是——”刘钰眼中满是挪揄，显然是还记着风烬吃醋的样子。
无忧脸上略显无奈，“殿下怎么也爱开玩笑了？无忧今日前来，是想问问陆家的事。”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刘钰跨过她的身旁，坐在桌前，并示意她先坐下。“我知道你的心愿，登基大典之后，我会昭告天下，将真相公布于众。只是，父皇他——”他忽然停下了话语，复杂地看了无忧一眼，“父皇他虽做错了，但毕竟是一国之君，所以有些事我必须顾全大局。”
“我明白。殿下能够为陆家洗刷冤屈，无忧已经知足了，不敢要求太多。我这一生的愿望，就是陆府能堂堂正正重新立于人前，其他的无所谓。”
因着先皇对陆府的所作所为，刘钰始终对她有着愧疚，终究是刘氏欠了陆府。所以，他一定会尽力补偿她的。
“殿下，无忧还有一事，不知你能否说一下？”
“但说无妨。”
无忧脸上些许不自然，但还是问出了声，“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摄政王呢？”
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刘钰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无忧，你恨他吗？”知晓了一切的刘钰很心疼她，他知道无忧对刘景的感情很复杂，所以他有些摸不准她的想法。
“那殿下呢？如果不是摄政王，你也不会经历这么多，那你恨他吗？”无忧没有回答，反而将问题又抛回去。
“皇叔固然有错，可皆是因为情势所逼。若不是父皇当年做下的错事，又怎会？皇叔只是一个可怜人。”
无忧虽知道他是心软之人，倒也没有料到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王爷虽害了陆府上下，但他也救了我，培养了我。虽然他看似无情，可在王府的日子，他却护了我那么久，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我。”
“很久以前，我是靠着仇恨活下来的，可现在，我不想再让仇恨延续下去了。若有可能，还请殿下留下王爷一条命吧。”
刘钰温煦一笑，忽然走近，“无忧，其实你一直没有变过，还是那么善良。放心吧，他终究是我的皇叔，我已经想好了。”
“谢谢。”无忧眉眼有些舒展开，“殿下刚回来应该还有很多事，无忧便不再打扰了。”
“恩，你也好好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你瘦了不少。来人，送陆小姐出宫。”刘钰唤来近侍，将陆无忧送出宫。
宫门外，停留着一辆马车。
似是感应到什么，马车内的人掀开了车帘，看着迎面走来的女子。
无忧与他视线相交，心中不乏喜悦和甜蜜，但眼中却是满满的无奈。向旁边的公公道谢后，不急不缓地走近了马车。
“你不是说在客栈等我吗？”
风烬伸手，将她拉上了马车，这才回道，“怕你迷路了。”
无忧暗笑，这个别扭的人，连这么蹩脚的理由都拿来用了。轻轻推开他不着痕迹往前靠的身子，嗔笑道，“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酸味。”
“是么？”
阴恻恻的声音让无忧打了一颤，但她还是不怕死地继续讲道，“难道你不是在吃醋吗？”
“既知道我在吃醋，你还来这里，你是故意的吗？”风烬忽然凑近她，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无忧往后退了退，发现自己已经靠在车壁上，无路可退了。感受到他专注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脸上，脸顿时烧红烧红的。风烬最近似乎更加难以捉摸了。“好啦，不要闹了。我找殿下是因为陆家之事，还有，”她顿了顿，终是说出口，“还有就是想知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王爷。”
风烬表情看似没什么变化，但听到“王爷”一词，眼神更加幽暗。只是他什么也没说，轻轻伏在她的肩膀，语气略为不爽地讲道，“我不开心，以后你不要再去找他了。现在天下已经太平，陆府的冤屈很快就会洗刷，你什么时候跟我回鬼医谷？”
回鬼医谷？这段时间一直处于奔波中，无忧差点忘记此事，她的身体还能再撑多久呢？
她的沉默让风烬有些紧张，不由得再次问道，“你不想回去吗？还是想呆在京都？”
“没有。”无忧立即回道，“只是京都的事毕竟还没结束，我便没有想那么多。待此处的事了结之后，再来说可好？”
无忧的推脱在风烬看来却有些苍白无力。不想走是吗？风烬微微扯了扯嘴角，这里还有什么是你放不下的吗？是刘钰还是刘景呢？
“好。”风烬听见自己轻轻说出了并不想说的话。
马车再一次陷入了寂静，唯有车轮滚动的声音，砸在二人的心头，牵扯出丝丝缕缕的愁绪。
而远在北方的北荒，在天汉动乱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本被囚禁的北荒王父子趁洛轩荣离开，联合旧部，已重新逃了出来，并不知去向。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离开北荒，而是悄悄潜伏在王都等待时机。前段时间被迫遣送回北荒的洛心瑶，在接近王都之时被人掳走，生死不明。
而现在，行踪成谜的三人实际上就在王都里。洛心瑶回程之时被限制了行动，而且刘启摄魂术被解，对她也造成了损伤。所以面对北荒王他们，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她没料到，他们居然还能逃出来。可是如今，她已是阶下之囚，可以指望的只是洛轩荣尽快发现，否则，以北荒王的心狠手辣，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哐当——
门锁被打开，光线渐渐透进来，洛心瑶微微抬头，逐渐适应变亮的光线，辨认着来人。
只是，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她又将头垂下了。
“怎么，我那么高贵的王妹，看到我很失望吗？”大王子洛轩昊缓步走近，嘲讽地说道，“难不成你还在指望洛轩荣那贱种来救你吗？”
洛心瑶没有回答，甚至连头都懒得抬起。如今她落在他们手中，多说什么都是错的。以他们的性子，只会以折磨她为乐。她若是没有反应，也许还能好过一点。一群疯子罢了，她又何必理会。
“说话呀！”洛轩昊一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啪——
巴掌声在空荡黑暗的房间里意外地响。
“贱人！”洛轩昊看着她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洛轩荣那时的傲慢。“你那是什么眼神？现在你不过是我脚下的一条狗罢了，不向我摇尾乞怜，那你只会死得更快！”
“大王兄是怕了吗？”久未开口的洛心瑶声音有些沙哑。她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也不知道王兄何时才能来救她？也许快了吧，否则洛轩昊也不会如此失态。
“怕？”像是听到什么很可笑的事情，洛轩昊仰天大笑，忽而脸色又阴沉下来，“你说我怕那个贱种吗？”
“这世上，能让大王兄如此失态的人，除了二王兄还有谁呢？”虽然已是阶下之囚，但洛心瑶与生俱来的高贵却不允许她低下头颅。
洛轩昊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语气听似温柔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王妹啊王妹，我倒是忘了，你被关在这，恐怕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呢？不知你听完，还能这么淡定吗？”
洛心瑶的眼神微闪，心忽然揪紧。洛轩荣迟迟未到，她其实也想过是不是遇到问题，但她还是相信那个人。如今洛轩昊这般模样，难道王兄真的出事了？
洛轩昊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惊慌地样子，语气有些得意地讲道，“天汉摄政王谋反不成反被擒，北荒王被神秘军队袭击，已经仓皇落跑。王妹啊，你说他会跑到哪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