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再见若水(下)
敞亮的戏楼子里,清冷一片,戏台上依旧不停歇,可戏台下,苏子衿却不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有女子一袭金粉色的长裙,面容俏丽,神色极为生动。虽不是那等子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却是瞧着天真不谙世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流光溢彩的色泽。
若水
一声悠远的呼唤自苏子衿的心底涌现,她紧紧盯着面前的小姑娘,脸上所有的笑、所有的喜怒哀乐,一瞬间消失殆尽,仅存的,大约只是愣愣不知所措。
司言自然亦是注意到了苏子衿的异样,尤其是凤眸落在那出声的小姑娘身上时,清冷的眼底,有诧异之色浮现。
从前在破血刃八卦阵的时候,苏子衿心中曾有幻走出,那幻境中的小姑娘,正是这般模样,有些怯怯的,神色却有些执拗,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唯独不一样的,大概便是比起幻境之中,这小姑娘明显长大了许多。
他记得,苏子衿是唤着这姑娘若水。
就在这时,若水身侧的钟离看了过来,却见他挑起眉梢,有些诧异的瞧着苏子衿,显然对于苏子衿的异样,下意识的便狐疑起来。
敛了情绪,司言神色冷漠的上前,他自然而然的揽过苏子衿的纤腰,淡淡道:“传闻右相乃断袖之人,倒是不想,今日会撞见与佳人相约的一幕,委实叫人惊奇。”
司言说的认真,仿若断袖二字不过普通字眼,可他这话一出,钟离那头便是不由皱起了眉梢,大抵是诧异于司言的直白,不过那断袖的传闻,他自己倒也知晓一二。
这一头,苏子衿被司言这一揽,便是彻底的惊醒过来,只是那双桃花眸子时不时的会飘到若水身上,便是神经大条的若水,亦是有些不自在的很。
只这时候,钟离却是不回答司言的话,而是话锋一转,径直便看向苏子衿,笑着问道:“世子妃怎的如此瞧着若水?莫不是与若水熟识?”
若水的名字一出来,苏子衿便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心下有震惊之意漫过,然而那极艳的眉眼,却是一派从容:“这姑娘原是唤作若水?”
说着,她似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轻笑道:“本世子妃倒也不是认得姑娘,只是想着,右相大人似乎一直像外界传闻一般,是个断袖之人,却没有料到,今儿个竟是被本世子妃和世子撞破这么一桩情事。”
一边说,苏子衿还故作暧昧的瞧着这两人,眼神游离,倒是全然不似作假。
可唯独司言知道,此时的苏子衿,一定内心翻腾,比不得面上瞧着的冷静自持。毕竟在那个幻境中她是如此怀念眼前这个小姑娘。
原本钟离心下还怀疑着苏子衿,只现下乍一听苏子衿的话顿时便有些不自然起来,低下眉,他看了眼略显羞涩的若水,心下却是一阵好笑。
若水如今这模样,不是因着听着苏子衿说什么撞破情事而羞涩,而是她惯常于在不熟识的面前,露出这般不自在的神色,尤其这两人中,还有一个冷到刺骨的司言
这般想着,钟离便淡淡一笑,说道:“世子妃玩笑了,若水是本相的未婚妻,本相自是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癖好。”
“我们是朋友。”钟离的话方落,便见若水皱起眉头,辩解道:“我不是丞相大人的未婚妻!”
这话,她说的很是笃定,瞧着颇有些大着胆子的模样,可苏子衿却是察觉到,她双手拽着裙角,显然是紧张的意味。
若水的某些小习惯,时至今日,苏子衿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比如她紧张的时候会如现在这般,拽着裙角或者衣角,面上却是要镇定许多。
心下微微一酸,几乎一瞬间,苏子衿便确认了,眼前这小姑娘,就是她的若水!
只是,苏子衿不知道的是,为何若水还活着?无心说过,她将若水挫骨扬灰那么她其实是骗她的?可为何,若水又全然不认得她?那紧张的神色丝毫不显作假。
微微一滞,苏子衿便瞧见,钟离无奈的看着若水,叹了口气,道:“现下是朋友,不日后便是未婚妻了。”
这意思,便是妥协了。
钟离知道,自若水回来以后,便是将所有一切都忘得彻底,包括对他的情感与记忆,也统统忘得干净。所以,他不着急,也不会强迫于她,总归有一日,她会想起一切或者说,终归有一日,她会再度爱上他!
瞧着钟离如此宠溺的模样,苏子衿一时间有些不解,可不待她多想,司言的大掌已然将她小手握入手心,他在提醒她冷静,也同样是在安慰她
抬眼看向司言,苏子衿深吸一口气,缓缓绽出一个笑容来,只这般笑容落在对面若水的眼底,一时间却是忘记了和钟离的争辩。
却见她咽了口唾沫,紧紧盯着苏子衿,好半晌没有动弹。
“若水。”钟离无奈,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轻声道:“这是大景朝的世子和世子妃,莫要轻慢了。”
虽说是说着莫要轻慢,可私心里,钟离却是有些不爽,大抵他的小姑娘,只能看他一个人,便是对面苏子衿是个女子也让他心口堵得慌。
没来由的,钟离便就是不喜欢苏子衿,尤其是若水将视线落在苏子衿的身上的时候,他更是有股对面的人是容青的感觉!
“嗯嗯。”若水点了点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却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待钟离说话,便是见若水咬了咬唇,似乎鼓起勇气一般,忽然道:“世世子妃可是喝酒?”
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犹如林间迷失了前路的小鹿,瞧着有些迟疑,却是眼含期待。
苏子衿闻言,不禁微微一愣,忽然便想起了初次遇到若水的时候,她也是这般问
大将军,不然咱们去喝酒罢。.
轻声一笑,那双桃花眸子露出璀璨的光来,看的若水一时间愣住,可下一刻,便是听到她说:“小姑娘可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自己不能喝酒,也没有思及自己应当说什么,只是那一年,她作为东篱的容青时,便是这般回答眼前的小姑娘。
似乎没有料到苏子衿的回答会是这般,若水皱起鼻尖,一脸认真道:“我酿酒的手艺很好我想同世子妃结交!”
说完这句话,若水心下觉得极为惊奇,好似这话她从前说过一般,如今脱口而出,虽也是她心中所想,却是让她不由的,便有些熟悉的感觉。
她好像在什么时候,对某个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只是,那人又是谁?为何她分毫回忆不起来?
半晌,她忽然回过神,便是瞧见面前的苏子衿微微笑着,极为好看的脸容犹如桃夭。
她说:“明日若是有空,来驿站找我喝酒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色异乎寻常的肆意,却有一股不一样的美艳,令人沉醉。
钟离听着苏子衿和若水的对话,心下不悦起来可在看见若水那满是欢喜和惊呆的小脸时,一时间他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若水点了点头,笑容明媚,露出唇边的两个离漩涡,回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苏子衿凝眸,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与此同时,地牢之内。
随着一声闷哼传来,缓缓的便是有人影走了进来。
孟艺皱着眉头,有些诧异的朝那人影看去,却是不想,入眼不是那牢头的身影,也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大概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很是白净,瞧着倒像个富贵人家的,他身材略显清瘦,脸容却生的成熟俊美,几乎可以看出,年轻时候是个招人喜欢的青年。一袭青色衣袍,略显儒雅之气,看的孟艺有些诧异。
只这时候,孟瑶却是忽然出声,道:“怎么才来?”
这一句出来,惊的孟艺立即便朝着孟瑶看去,却见孟瑶神色平静依旧,可眉眼间,却是有一股子熟稔的意味,显然是认得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的。
孟瑶的话音落下,那男子却是没有回答,就见他缓缓上前,手下一个运气,便立即弄断了铁链,看的孟艺目瞪口呆,深觉此人内力深厚
孟瑶见此,倒也没有说什么,就见她拍了拍衣裙,径直便起了身。
瞧着孟瑶要出去的样子,孟艺眼中立即便有光芒露出,他忽然起身,朝着铁门处而去,惊喜道:“三姐,三姐!快让他一并救我出去9有还有幺妹和爹爹!快救我们出去!”
他就知道就知道孟瑶一定会有办法,毕竟她这般平静哪里会是一个等死之人该有的神色?
只是,孟艺的惊喜与等待,却是换来了孟瑶的一个冷眼。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孟瑶漠然的瞧着孟艺,看着他欣喜如狂的模样,素来清丽的脸容,忽然便绽出一个阴冷的笑来,吓得孟艺身子一颤,立即便有想法冒了出来。
“三姐三姐!你要干什么?”孟艺往后退去,瞪着眼睛盯着孟瑶:“我们是一家人,三姐你不能不能动手!”
孟艺虽没有上过战场,却是经历过磨炼之人,如何能看不明白,此时孟瑶的眼神,全然便是杀机满满她是要杀了他啊!
瞧着孟艺满脸戒备的模样,孟瑶却是冷冷一笑,就见她偏头看了眼那中年男子,挑眼道:“把你的见血封喉拿出来吧。”
这话一出来,便果真是要杀人的意思了。
孟艺闻言,不由一顿,只是,没等到他说话,便是听到,那中年男子忽然出声,嗓音极其暗哑:“都杀了,还是?”
“都杀了罢。”孟瑶语气有些慵懒,只眼底却有一丝邪气冒出,极其诡异:“省的这些人最后招供什么不利的事情,平白让苏子衿那贱人发现什么。”
说着,孟瑶便是斜睨了眼那中年男子,那股子阴柔而杀意凛然的模样,完全颠覆了以往孟瑶在孟艺眼中的形象。
手下拳头握起,孟艺戒备的看着孟瑶,心底有惊惧浮现。
若是按照孟瑶说的都杀了,那么幺妹呢?她是不是同样不会放过幺妹?
瞧着孟艺的神色,孟瑶不由笑了起来,勾唇道:“孟艺,你不会到了现在还在想着孟璇玑那愚蠢的女人吧?”
“你!”孟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什么!”
孟瑶的话,分明就是一副知道他对幺妹的感情的模样可为何为何孟瑶都知道这件事?
瞧着孟艺那略微恐惧的神色,孟瑶竟好似被取悦了一般,只见她笑了起来,神色淡淡道:“孟艺啊孟艺,你可真是蠢,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为何当年会径直将孟青丝逮个正着吗?”
这话,便是在说当年苏子衿看到的那一幕了,只是孟瑶的如此一说,孟艺才不由觉得奇怪。
是了,确实是这样,他当年离开了孟璇玑的闺房,后来遇到一个婢女,说是大夫人唤孟璇玑过去。那时候他才折了回去,打算去唤醒孟璇玑,而后来正是这般这回去,他看到了苏子衿看到她从屋子里走出来。
“那天,其实我也是看到了呢!”孟瑶嫌弃的看了眼孟艺,语气刻薄道:“所以我才故意找了个婢女过去好让你发现孟青丝!”
说到底,孟艺和孟璇玑,都不过是孟瑶对付苏子衿的工具,孟艺虽比孟璇玑聪慧一些,却还是一个愚蠢的,要不是这两人当年在府中身份尊贵,她也不会同这两人交好,扮作仁慈良善的姐姐!
“为何为何你要这样?”孟艺冷笑一声,厉声道:“孟瑶,你就这么怕孟青丝吗?就这么怕她?”
既然现下已然没有回旋余地,不妨他便将话说开好了,左右她也不可能放过他们,他何必憋着这一口气?
“我怕她?”孟瑶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一字一顿道:“我孟瑶需要怕一个野种?”
孟青丝或者说苏子衿不是野种是什么?不过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比乞丐还不如臭虫而已,她有什么可怕的?
一提到苏子衿,孟瑶的情绪便有些激动的厉害,这一幕看在中年男子眼底,却是让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梢,只是在场之人,没有谁发现这一点。.
“你就是怕她!”孟艺见孟瑶有些狰狞的模样,心下愈发痛快了几分:“孟瑶,论身份,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一出,便径直让孟瑶变了脸色,可孟艺却是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嗤笑道:“她是野种,你是低贱的庶出一个死了亲娘的可怜虫罢了,你以为你多尊贵?当年你便是输给了她,现在你照样在她手上讨不了好!”
苏子衿现下,已是高高在上,备受宠爱,而孟瑶呢?哼,在孟艺看来,真正可怜的、恶心的,是孟瑶!
“闭嘴!”孟瑶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那抹愤怒,可是瞧着孟艺,她便恨不得撕烂了这张嘴脸!
忽然,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孟瑶攒出一个笑来,却是有些阴毒吓人,看的孟艺不由眯起眼睛,冷斥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孟瑶脸容有些扭曲,阴森森道:“你不是最喜欢孟璇玑吗?如果我让人当着你的面凌辱她呢?是不是很有意思?”
说着,孟瑶看向那中年男子,敛眉道:“去把孟璇玑带来还有那个昏过去的牢头,其他人便都杀了罢!”
孟瑶的语气,俨然像个主子一般,那命令的口吻,不由的便让中年男子皱起眉头,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缓缓转身,朝着另一个牢房走去。
看着那中年男子离去的背影,孟艺心下一惊,立即便冲上前,双手捏着铁栏杆,低吼道:“回来!你给我回来!不准对幺妹动手!不可以!”
一边说,孟艺还一边敲打着铁栏杆,那砰砰作响的声音,却是换来孟瑶的嗤笑声。
不多时,便听见有惨叫声穿过厚厚的墙壁,那一声又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听得孟艺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而,下一刻,便见中年男子拖着一个破布似得女子,还有昏迷的牢头,缓缓朝着孟艺和孟瑶的方向走来。
直到抵达孟瑶的面前,他才扔下手中的两个人,神色淡淡:“快一些处理好。”
暗哑而低沉的声音,似乎嗓子坏了一般,在这阴暗的地牢,显得格外寒碜人。
孟瑶闻言,只点了点头,随即便瞧着那中年男子离开了地牢。
这一头,孟艺却是心疼的看着满身狼狈的孟璇玑,试图蹲下身子触碰她。只是,他还未伸出手,便见孟瑶忽然一个拉扯,径直将孟璇玑拖到了那牢头的身上。
看着那容貌丑陋的牢头,孟艺心下有鲜血一滴滴落下,咬着牙,便见他朝着孟瑶怒吼起来:“贱人,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为何要动幺妹?”
“冲着你来?”孟瑶冷笑一声,眼底有杀意浮现:“你放心,我会冲着你来,只是最后总得让你看看这有趣的一幕,不是?”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自里头倒出两粒棕色的药丸,分别便塞到了孟璇玑和那牢头的口中。
“贱人!”孟艺怒火沸腾,有奔溃的情绪高涨着:“你这贱人,不过是苏子衿的手下败将!你以为你斗得过苏子衿吗?贱人!你注定斗不过她!斗不过她!”
强忍着心下的那抹杀机,孟瑶手下甚是粗暴的便将孟璇玑的衣物扯开,露出里头雪色的肌肤。
少女含苞待放,最是春色一片,可如今的诚,却是让孟艺肝胆具颤,恨不得上前杀了孟瑶!
就见孟艺一边敲打着铁栏杆,一边低吼怒骂道:“贱人,你事事不如苏子衿,还想与她斗?你不过低贱的庶女,骨子里留着妓子的血液,她苏子衿可是王爷的女儿,现在是世子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知道孟瑶不会收手,所以他只想激怒她,只想辱骂她,让她发疯!
“你瞧,嫡女又怎么样?”指了指浑身通红的孟璇玑,孟瑶神色有些疯狂,笑起来道:“不还是一样低贱的与人苟且?哈哈,还要当着自己的哥哥的面啊!不知道她若是发现自己的哥哥原来对她存着肮脏的心思会不会觉得恶心?”
说着,孟瑶抬眼看向孟艺,那双素来平静的眸子,此时一片猩红。
听人说,大牢中孟瑶被劫囚,其余孟家一干人等,皆是死的凄惨,其中最是凄惨的,当是要数孟家嫡女孟璇玑了。
据知悉,孟璇玑死前惨遭自己的兄长孟艺蹂躏,最后两人却是死在了一块儿。一时间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四处乱飞,便是整个烟京,都在一日之内,知道了这件大事。
有人表示,这孟瑶被劫无疑杀了孟府一家老小的,非孟瑶莫属了,而这个分析一出来,众人却是没有反对,统一认为此想法可靠。只是,这般一来,孟瑶便是从以往人美心善的形象,径直成了恶贯满盈的奸臣,从前百姓有多么爱戴、称赞她,现下他们就有多么厌弃、恶心她。
整个烟京,变得热闹无比,官府开始四处通缉,只为了找出孟瑶这个恶女的下落,只是整整一天过去,孟瑶却是连人影都瞧不见,就像是不翼而飞了一般,消失的猝不及防。
而彼时,摄政王府邸里,楼霄已然从昏迷中醒来,只他一醒来,便是瞧见凤年年守在床边,心下烦躁,楼霄便挥了挥手,让凤年年退下。
凤年年倒是一如既往的哭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便也只好自行离开。
等到凤年年离去了,楼霄便在楼一的伺候下,缓缓坐了起来。
手臂上的伤和胸口处的伤仍旧在隐隐作痛,只这会儿,他却是难得的平静,看的楼一不知该不该将消息告诉与他。
楼霄显然是察觉到了楼一的犹豫,便见他一口将药汁抿了干净,看向楼一道:“说罢,什么事。”
一边说,他一边将碗递给了一侧的楼二。
这时候,楼一却是抬眼瞧了瞧楼霄,斟酌一番后,才道:“王爷,外头有些消息传来只是属下以为,王爷得先要有心理准备。”
说着,楼一拱了拱手,低眉不语。
他倒是生怕楼霄又动了怒,这怒火攻心虽不至于立即丧命,却也是对楼霄有害的。
见楼一这般,楼霄便点了点头,淡淡道:“本王知道,你说罢。”
“是,王爷。”见楼霄显得很是平静,楼一才深吸一口气,回道:“今日大牢被劫,孟瑶不翼而飞,至于孟府上下皆是被灭了口!”
“孟瑶被劫?”楼霄闻言,不禁诧异出声。
在他所悉知的,孟瑶虽不算弱却也没有这般强大。
要知道,烟京关押朝廷重犯的大牢,不是谁都可以闯进去的,更何况是进去之后还杀了孟府百余人口?
楼霄的疑惑一出来,楼一便亦是点头,道:“这件事,属下亦是感到惊奇,可王爷,更让人惊奇的是,大牢外头的士兵全都离奇死亡!”
楼霄蹙眉,褐色瞳眸划过一抹不解之色:“什么叫作离奇死亡?”
“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楼一看向楼霄,沉声道:“三百余人,全都是颈部被划开,且几乎每几十个人,便有相同的割痕!”
仵作验尸,无论是从死状、伤口来说,竟是惊人的一致,而且那脖颈被割开的深浅,也几乎一模一样!
因着这般原因,钟离才封锁了所有的消息,生怕烟京的百姓恐慌,毕竟如此诡异的死状,委实容易让人认为,乃是灵异事件。
随着楼一的话音落地,楼霄立即便沉默了起来,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好半晌都没有说话,楼一见此,便不由道:“王爷,若是孟瑶前来”
“她不会来。”楼霄沉下眸子,眯眼道:“孟瑶很聪明,知道她对本王已是没用之人,若是她当真前来,本王不会留下她这一个活口!”
原本和孟瑶联盟,也是因为需要孟瑶的缘故,如今孟瑶不是左相,也成了过街老鼠,楼霄自是不会再留下她了,毕竟孟瑶已然是无用之人。
只是,令楼霄惊诧的是,孟瑶竟是还留有一手,若是单凭她自己的势力,其实不可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的劫囚。
或许是因为她还有隐藏的势力?这势力大抵是连他都不知道!
心下这般想着,楼霄便忽然看向楼一,道:“这两日可是发现异常之处?”
听着倒是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可入了楼一的耳里,却是心照不宣的明白。
摇了摇头,楼一便道:“王爷,属下探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内奸。”
苏子衿和钟离会知道孟瑶府中有兵器的事情无疑便是内奸所为,毕竟这事儿楼霄藏得极为隐秘,便是他大部分的下属,也不知内情。可如今,苏子衿和钟离的行为,无疑便是一早就知道孟瑶府邸的秘密,至于孟府不过是一开始便用来敲砖引玉的诱饵!
好半晌,楼霄才忽然道:“暗卫营里,彻查清楚务必要揪出那内鬼!”
说这话的时候,楼霄神色却是含了几分冷戾,楼一闻言,立即便拱手,道:“是,王爷。”
说着,楼一却是没有离开,而是沉默下来,看的楼霄不由蹙眉:“怎么?还有什么事情?”
“王爷”楼一鼓起勇气,低头道:“王爷,这一连几次下来,难道王爷还看不出苏子衿的目的吗?她这是要杀了王爷”
“闭嘴!”一听到这般话语,楼霄就不由凝眉,冷冷打断道:“本王累了,退下!”
他知道楼一要说什么,无非便是要他对苏子衿动手,以绝后患。
可他不想听,也不想去想这些事情。这一次他不想失去她!
只是,楼霄的话落地,却是见楼一上前一步,下跪道:“王爷,属下不是要干涉王爷的私事,只是苏子衿不能留啊!正如”
楼一的话还未说完,便见这时,有人自外头而来,径直踏入门内,沉声道:“王爷可曾想过,现下王爷不仅是腹背受敌,而且还羽翼渐断,内部出了内鬼,这样的情形,若是再这般下去,王爷定是要全军覆没,所有努力都将作废!”
“弥世子。”楼一缓缓起身,朝着楼弥行了个礼。
楼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楼霄,语气沉沉道:“王爷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苏子衿是决计不会再像从前那般”
“本王的私事,不需要你过问!”楼霄没有去看楼弥,而是往后仰去,整个人靠在后头。
“这已然不是王爷的私事了!”楼弥恨铁不成钢,咬牙道:“苏子衿明显是要置王爷于死地,王爷还不明白吗?难道王爷要看着她毁了一切?”
一个女人而已,楼弥委实不明白,楼霄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成大事者,所有美色都是浮云,只有站在权利的巅峰,才能掌控一切!
毁去一切?
楼霄心下一愣,不由便沉默了下来。
诚如楼一和楼弥所说,若是他不管不问下去,苏子衿是不是还会变本加厉?还会一昧心思要置他于死地?
答案,一瞬间便跃上了他的心头。
是了,她那样恨他,如何会心软?若是当真如此,是不是意味着,他所努力的一切所隐忍的这些年,都是白费了?
心下有这般想法冒出,楼霄的眼底,立即便是有复杂之色浮现。
楼弥见此,心下一喜,便又劝慰道:“王爷,现在苏子衿与司言,恩爱两不相移,即便王爷再如何纵容,苏子衿也不会欢喜王爷若是她欢喜,还会如此心狠手辣的斩断王爷的羽翼?”
“王爷,恕属下多言。”楼一见此,亦是凝眸道:“王爷与她的恩怨,不过是因为彼此的立场不同,这世道便是这样,成王败寇,她既是可以割舍的下对王爷的感情,便是意味着,她要的只是让王爷一败涂地既然回不到当初,为何王爷不可以斩断这感情呢?王爷若是忘不掉一年、两年、十年总归是可以做到!”
楼一的话,委实有些沉重之意,可那言词之间,又是极为有道理,听得楼弥不由诧异的看了眼楼一,暗道他是个通透的人儿。
楼霄闻言,显然亦是被说服了,若是让他选择,江山或者是美人其实楼霄知道,自己两者都要,可若是非要分出个先后的话他大抵要江山,而不是美人。
心下如此想着,好半晌,楼霄才忽然闭上眼睛,淡淡道:“先出去罢,等本王养了伤,再寻思着如何对付他们。”
这一声他们,包含着钟离、包含着司言更是包含着苏子衿。
楼弥心下喜悦,终于终于王爷是放下了,终于王爷知道,该选择哪个了。
点了点头,楼弥和楼一对视一眼,不多时,两人便缓缓退了出去。
直到两人离开,楼霄才缓缓下了榻,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什,仔细看去,那物什就像一个香囊,大约巴掌大上头绣着两只鸟儿,瞧着像是鱼儿,又像是鸭子
他忽然便想起那一年,她前来府上找他,送了他这样一个香囊,那时候她让他猜这上头绣的是什么,他看了好久,才不确定道的说:鸳鸯。
只那个时候,她站在阳光底下,皱起眉瞪了他一眼,那满是嗔怪的神色,至今他都记得。
她说是白鹭。
是了,那时候她就是那般说,几乎连神色,他也清楚的记得。
手下微微一抬,楼霄兀自点燃了一盏油灯,瞧着那跳跃的火光,他缓缓将那香囊放了上去,一瞬间,有火光灼灼燃烧,他猛地一松手,立即便又将那香囊朝着水中放去,试图熄灭这燃烧的火焰。
只是,到底是迟了一步,这香囊兀自烧成了炭黑,只唯独一点儿边角,还依稀看得出模样。
手下紧紧攥紧了这香囊,楼霄绝望的笑了起来,眉眼皆是苦涩。
彼时,药王谷
山水清澈,骄阳明媚。
竹筏之上,有男女泛舟游戏,有说有笑。
那男子生的很是俊朗,眉眼皆是风华,看着大抵只有二十五六,而那女子,亦是妩媚动人,那娇滴滴的模样,瞧着便只有二十岁出头。
就在这时,有七八岁的小童吭哧吭哧的跑向岸边,朝着湖中的男女,喊道:“两位贵客!我们师父回来啦!”
此话一出,湖中的男女,皆是齐齐看向那小童,下一刻,便是听那男子回了一句道:“且等着。”
说着,他便拿起了船桨,试图划向岸边。
那女子见此,不由蹙眉道:“小心点,别摔了我!”
说着,她故作矜贵的抚了抚发梢,看的那男子一阵好笑。
只是,这般一看,便是不小心分了神,手下一顿,竹筏便径直撞上了面前的一块石头上。
女子一个站不稳,便摇椅晃起来,脸色亦是一瞬间苍白起来。
“司羽!”女子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妩媚的脸容满是害怕。
被唤作司羽的男子脸色一顿,心下有些窘迫,但言词之中却依旧显得沉稳:“乔儿,你莫怕,我牵着你。”
说着,他便走了过去,伸出手,径直牵住了她。然而,两人这般一动,完全便站到了一边上,原本不稳固的竹筏顿时倾斜了起来,转瞬之间,只听扑通两声,竹筏一翻,两人皆是双双落了水。
“司羽!”女子惊慌失措,口鼻淹入水中,呼唤道:“快来救噗救老娘啊!”
这话一出,便是惊的司羽立即朝着她而去,只是,脚下一蹬,他立即便触到了水下的地面俨然这水很浅。
只那一头,女子完全不知,就见她一个劲儿的挣扎着,一副就要被水淹死的感觉,画面尤为有趣,看的男子大笑起来。
“王妃啊!”岸上,小童实在看不过眼,只见他翻了个白眼,大声道:“这水只到胸前,你站起来是不会淹死的!”
话音一落地,女子便不由顿住,下一刻,便见她站了起来果不其然,这水只到胸口,并不会致命。
心下有些气恼,就见她瞪了眼司羽,可瞧见司羽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她脸上的神色立即便垮了下来。
下一刻,便见那女子恶狠狠道:“司羽,老娘要出谷去找儿子,你自己玩吧!”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便一步一步朝着岸上走去。
只余下身后,司羽一脸委屈的摸了摸鼻子,好半晌才叹了口气。
这婆娘儿子都有媳妇儿了,哪儿还有空搭理你呢?
题外话
长宁王夫妇登场,啦啦啦另外,若水和子衿的初遇,详见若水番外在群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