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被抓是不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多
“王爷？”鬼医莫思清淡的嗓音在苏畟的耳边响起，他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鬼医为何在此？”
莫思神色炳然，眼疾手稳地拔掉苏畟额头上最后一根银针，才轻缓开口，“王爷可知您已昏睡了五日？”
苏畟抚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挣扎着坐起身，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看向莫思，眼角余光瞥到门口一道焦急走动的身影，皱眉启唇，冷冽沙哑的声音穿过卧房直刺前方，“谁在外面？进来！”
侍卫怀抱衣物急匆匆推门而入，远远的就双膝跪地叩首请罪，“王爷恕罪！”
苏畟眯眼细细辩识，脑海电闪雷鸣，眼底墨色加剧，淡漠地微启薄唇，“拿过来。”
侍卫递上斗篷，埋头跪地，身体微微颤抖。
苏畟接过满是草杆的斗篷哗啦一声向外抖开，浓郁的血腥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心口突然钝痛不已，斗篷上斑斑点点凝固的血渍刺红了他的眼睛，他撇开斗篷轻合眼睑，调息了许久才算压制住了上涌的心疼和自责。
一旁的莫思神色惊疑，伸手拉起斗篷一角，缓缓翕动鼻翼似乎在细细辩识着气味，而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眼底晕染层层怒气。
苏畟面容恢复冷淡，垂下眼帘，双手轻柔摩挲着斗篷，似无意般轻声呢喃，“她这几日可有服软？”
侍卫双肩震颤，额头的冷汗顺着他的鼻翼滴落手背，“王爷恕罪！姑娘她……她……”
侍卫反常反应让苏畟心里顿觉不安，“说！”
“姑娘她被六王带走了！”侍卫抖着干裂的嘴唇，伏地叩首沉声应道。
“何时？”莫思沉声接过，她的心里隐隐有几分沉重，冷冷瞥向床上苏畟阴郁的表情和紧握成拳的双手。
侍卫抬头，抖着嗓音，一五一十答道，“暴雨那夜，王爷突然晕倒，卑职只好去禀报菡萏院的王妃，王妃差人连夜进宫请来御医，可查不出任何端倪，无奈之下卑职只好飞鸽传书玄武大人去请鬼医，天际露白才想起柴房的王，姑娘，卑职急忙赶去了柴房，却见守卫躺在门外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卑职检查了他的身体是被人远距离投镖一招致命。而柴房房门大开，姑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卑职刚想进来查看，却听得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院外向着柴房而来。
卑职只来得急藏起这件斗篷，再转身时，六王已经举着圣旨到了柴房门口。”
苏畟眼底冰寒冷厉地盯着侍卫，周身聚起层层寒冰，滑出喉间的话语也似嵌了冰锥一般，“他把她带去了哪里？”
“圣旨上提到鞭刑，墨刑，卑职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并未听得仔细......”
苏畟只觉喉间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唇间隐隐泛着血丝，咬牙低喃，“老六他倒是敢！”
“王爷！”莫思低头斟酌须臾，还是对上苏畟深邃如墨的眸色，“王爷能否告知莫思，你身上的余毒是否已经清除干净？”
苏畟一时反应不来，愣在那里，眉宇之间尽是不解，“鬼医何意？本王此时无暇顾及其他。”
“如若王爷胸口花型脉络已如尽消失，就证明王爷已经痊愈，”莫思兀自不急不缓地道出，“也就是说，王妃，”她顿了顿，“也就是被六王带走的那位姑娘腹中已经孕有胎儿。”
苏畟不可置信的呆在那里，墨色冰冷的眸底似有喜色缓缓弥漫。
莫思沉下心绪，不给他过多思考的余地，接下来的话语如一盆冰水将隐现的喜悦如数浇灭，“不过，那胎儿估计在六王带走她之前就已经夭折。”
她抬手缓缓拂过斗篷下深浅层叠的血污，满面肃然，
“我闻到这斗篷的血腥气息里掺着几不可闻的麝香，桃仁，红花，这三者之一就可致初孕妇人滑胎，何况如今三者齐下。”
她放下斗篷，眼底凝重，“刚刚小产又要惨遭鞭刑，恐怕此时那位姑娘非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莫思余音未落，苏畟披散着发丝翻身下床，光着双脚跑向院外，“备马，本王要去刑部大牢！”
龙都刑部，双眼赤红的苏畟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外，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愤怒，他冷冷地盯着手持兵器的守卫，轻启薄唇如地狱修罗，“拦路者，死！”
刑部官员慌不择路的跑到门口扒开一众持枪兵士，哀嚎着扑通一声跪地求饶，“王爷饶命啊！不知王爷如此愤怒所谓何故？下官定当协助王爷秉公处理啊！”
“前几日从我王府里带走的那个女人被关在哪里？”苏畟缓步上前，冷冷开口。
刑部官员一愣，转头看向自己的师爷，师爷朝他茫然的摇了摇头，“呃？王爷是不是搞错了，我刑部大牢已经有一月有余没有新纳犯人了！”
苏畟脚步一滞，“此话当真？”
“比真金还真！不过，”他挠着脑袋想了想，才迟疑的说道，“就在前几日，我这里倒是押解了一批重犯发配北疆……”
苏畟听罢，眼睛微眯，上前揪住官员衣领将他高高提了起来，眼中的急切顾不得藏匿，声色俱厉，“是哪一天？”
官员只觉呼吸不畅，脑袋混成一团浆糊，他身后俯首的师爷双手抱拳轻描淡写解了自家大人的围，“回王爷，小的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前夜刚好下了一整夜的大雨，大早上六王带着宫里的公公前来颁旨，新调一批牢犯前往北疆加固城墙，预防外敌入侵。”
苏畟松开官员，甩袖上马转眼消失在大街尽头。
刑部官员瘫如烂泥，扶着地面爬了好久，双手虚软无力，抖如筛糠，守兵已经站成两队分散大门两边，扭着脑袋假意严肃，实则憋着笑意，身后的师爷抖着双肩垂头不语。
官员大怒，伸手一一指过在场众人，抖着嘴唇语无伦次，“反了，反了，全都反了！如若不是本官拼了老命跟七王周旋，尔等此时估计已经在黄泉路上报道了！一个两个忒没良心......愣，愣着干嘛！快扶我起来！”
……
万壑山群峰峦起伏，云雾缭绕，朝阳从东方斜插进郁郁葱葱的山林深处，间或几只飞鸟穿透光线上下翻飞，就像音乐家在姿态优美的谱曲。
群山之间隐约一条细长小道蜿蜒曲折，环绕着山群此起彼伏，山路两侧密林深处鸟语猿啼络绎不绝。
乔羽她们起初还在囚车里坐着，行至半山腰山路越来越陡峭，马匹已经筋疲力尽，难以爬坡，将领高举令旗，细长的队伍缓缓止住步伐，解差分别熟捻的解开囚犯沉重的脚镣和打开囚车车门将下车的女囚用细长的锁链串成一串，领头的将领一声喝令，队伍举步前行，滞留的马匹和囚车被渐渐甩在身后，肃锦回头悄悄拉了一下链接她和乔羽之间的锁链，垂目低语，“这马跟车子就这样扔了么？”
乔羽摇头同样困惑，身后幽幽传来的低语同时解了两人的疑惑，“那个将领座下的马匹可不一般，我仔细留意过它的齿面，此时已圆润趋向三角，也就是说这是一匹年近十六，七的老马，它会带着滞留下的马匹和囚车返回入口找到邻近的城镇，到时会有城门守将接应安排。”
乔羽与肃锦立马一副迷妹的模样两眼放光膜拜地投向身后，若不是前行拉扯的锁链，估计两人此时已经将莺歌围抱一团了。
莺歌见状森森冷笑出声，接下来的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前面两个头脑升起的激动火苗，“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路程都要靠脚力一步一步丈量出来了，二位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这娇嫩的小脚可是要经历上刀山下火海的磨砺了……”
肃锦苦着小脸，“你这一说，我突然觉得我鞋子里是不是钻了粒沙粒磨的脚板疼……”
“这只是开始。”冰冷的声音如山间冷风直灌众人的胸腹。
“你经历过这些？”乔羽有些不解，“感觉你对这些都了如指掌。”
莺歌突然盈盈一笑，妩媚动人的面容看痴了前面二人，“我在风月行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种人没有接触过？莫说这强北山道，就是那大同地形图，我所有心也可以把它绘出来。”
“……”乔羽和肃锦均是一愣，异口同声，“你被抓是不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多，被大同权贵忌惮？”
“……”莺歌无语，暗叹这两人真是活宝，有时榆木疙瘩，有时又陀螺般转过了头……
一时静谧，三人各怀心事跟着队伍缓缓行进，爬过一段陡峭的山坡，接下来是缓坡下山路，越往下走，越深入群山之中，间或几只山雀扑棱着翅膀从队伍顶上喳喳飞过，乔羽抬头漫无目的的眺望着密林，余光瞥到一双黝黑发亮的眸子从密林深处与她遥遥对视，她的心底一慌，记忆潮水般从脑海深处涌现而来，一声尖锐的啼叫从远处传来，接着密林如风云涌动般向着人群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