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如此宝刃，不若送了本公子吧
山上密林树枝由远及近剧烈晃动，除了乔羽、肃锦、莺歌三人抱头蹲在地上，其余人停住脚步迷惑不解地盯着飓风般涌来的黑影，待离得近了，才有人尖声惊叫，“是野猿！”
一时间，鬼哭狼嚎，哀嚎遍野，猿群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扫荡般将能顺走的物品都没留下，尤其食物和水，有的囚犯脸上后背均没有幸免，被强抢豪夺的野猿抓得血肉模糊。
乔羽等猿声消失殆尽了才敢抬头起身，见身旁两人同自己相差无几，只是头发被抓得乱如鸡窝，其余地方倒没有受伤，如释重负般勾唇轻笑，心底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莺歌起身站定才目光如炬地锁定乔羽，语气奇怪，@“多谢方才提醒，不若我们估计也会同其余人一样。”眼角斜斜掠过一众惨绝人寰哭叫的囚犯，“你是如何知晓应对猿群攻击的？”
“这个……”乔羽头皮有些发紧，她深知莺歌心思缜密，想糊弄她并非易事，想好的说辞在她肚子里滚了又滚，确信无疑了才表情严肃地看向密林深处，“小的时候，我经常跟着父亲，母亲出游，没到一处山野荒原，都会请一位当地经验丰富的人来做向导，那时我们也是进入山道密林时遭遇山上猴群的滋扰，向导在进山前就一再强调不管猴群如何顽劣，千万别动，不可与其反抗，可我当时年幼，在一只小皮猴摘下我的发夹，嗯”乔羽手点脑壳极速翻阅着自己脑海里词汇量有限的古词词典，嘴巴嘀嘀咕咕，“古代没有发夹吧……”
“是发簪么？”肃锦瞪着双杏仁眼一脸的全神贯注，试探着猜测。乔羽眼光一闪，仿佛看到了肃锦背上陡然撑开了一双雪白翅膀，朝她暗暗竖起拇指，接着对上莺歌怀疑戏谑的眼神，“一只小皮猴特别顽劣，从树头俯冲下来，直奔我的头顶，三下五除二摘掉了我的发簪，还可着劲地抓乱我的头发！我心里有一股火气直串脑瓜压都压不住，抬手抓起那猴子就往地上摔……”乔羽讲到这里，瞳孔骤缩，胸脯加剧起伏，苍白着脸心有余悸，“结果，那酗的家人全部呲牙咧嘴地围在我的四周，一声尖锐的长啸，猴群群起而攻之，我当时差点没被它们生吞活剥！”
说着，她轻轻拉起衣领露出肩胛上的疤痕，“看吧，这就是证据！”
肃锦捂着小嘴，脸色苍白，“幸好刚刚那野猿抓我头发抢我发钗时，我没有乱动，这要是抓破了脸……”
思及此，她冷不丁地打了两下冷战。
看到乔羽言语中的真实惊惧，莺歌本来已经信以为真，在乔羽翻开衣领后则翻了个大白眼，她肩胛上的疤痕哪是什么抓痕，分明就是短刃所刺，切口看似深长狰狞实则巧妙地避开了要害，惯于舞刀弄棒的习武之人一眼就可以辨出。莺歌垂下眼帘，遮住满眼的笑意，抿着嘴唇决定暂时不揭穿她，毕竟她那一声抱头趴下，的确让不少人免于被抓伤的危险。
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迫使整个队伍滞留下来，押解将领头裹纱布一身狼藉地领着解差仔细核查着囚犯伤情……
在这惊险莫测的群山峻岭左侧外围覆盖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一条细长烟带从竹林深处升起半空如飘带般随风起舞。烟带下方是一小片竹叶铺盖的空地，被高耸的竹子层层围作一团，犹如一个圆顶穹庐。空地上一堆火堆还在劈啪作响，迤逦烟带就是从这火堆发出，火堆的上方架着一个砂壶，壶里沸水煮着青青竹叶上下翻飞。不远处四匹骏马正低头进食，马匹体格高大，结构匀称，头部小巧伶俐，眼大眸明，头颈高昂，四肢强健，是乃伊犁马也。
马匹缰绳相连的是一顶黑漆马车，车门半掩，里面隐约可以辨出一身乌金色衣袍。
凄辰，青阳
一阵竹叶嗦嗦，两道黑影踩着劲风破空而来，稳稳的落在马车之前，双双抱拳作揖，“公子！”
马车车门从里面轻轻推开，屈身走出一位玉面公子，剑眉入鬓星眼如墨，高挺鼻梁下朱唇轻勾，乌金衣袍随风轻摆，他直起身子垂目清淡的望着车下二人，嗓音清澈如空灵低吟，“如何？”
车下墨衣束发男子眼光入魔般盯着自家公子由不自知，身侧突然一记爆栗敲下，“青阳！口水都出来了……”
青阳忙执袖擦拭唇角，却听同伴一阵大笑传来，他立即恼羞成怒，拉开架势就要一血前耻，突然一记冰冷的眼光袭来，两人立马任怂地耷拉下脑袋，青阳不甘地斜瞥了同伴一眼，语态嗔痴，“公子，你看他净欺负我！”
“凄辰，给青阳道歉。”车上公子眼角含笑。
“……”凄辰嘴角微抽，他始终无法理解自家公子对于别人痴迷于他的美色所做的糗事的博大胸襟，一脸嫌弃的瞥了同伴一眼，“真是对不住了，打搅您欣赏美人了……”
青阳似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编排，很是受用的眯眼轻笑，随后眼神微转，将自己所见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清心公子眼眸微亮，眉峰轻挑，“哦？”
没有多余言语，垂目思索片刻便施施然跳下马车执起沸水滚动的砂壶，将倒扣于茶盘上的玉杯摆正，添进青黄茶水，递于青阳凄辰，“赶快品尝一下口味如何？”
“色泽黄澄清透，入口微苦竹香绵长，确实不错！”凄辰轻啜小口细细辩识，一旁青阳则仰头一口吞下，皱眉抱怨，“公子也太小气，整了这么小的茶杯，让人如何解渴！”
凄辰微愣，盯着青阳翩翩容颜摇头叹息，“真是白生了一副好面皮……”
青阳闻言，捋起袖子就掐了上来，清心险险接过两人抛开的玉杯，一向清心寡欲的面容此时也是心惊肉跳，阴沉着双眸好一番懊悔，“此次出来，我怎么选了这两个活宝，一路就没消停过……”
两人从地上一直打到马车上，大有不分出胜负誓不罢休的架势，清心耐性终被磨光，一怒之下将两天生死对头纷纷赶下车，丢给二人两匹马匹，“滚！”
再次合上车门才终于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眉头轻轻散开，斜仰在靠垫之上，三千墨发松松垮垮地束在后背，此时柔顺地铺洒在软垫上面，似丝绸般黑亮滑顺。
他轻合双眼，一手细细摩挲腰间配饰，一手轻点锦绸几面，几案上镂空雕芙蓉三足熏炉里丝丝熏香弥漫出来，随着车身晃动飘向马车内壁，内壁并没有和外壁一样图上黑漆，而是裸露着木材本身的色泽，浑体黝黑。
马车一阵颠簸，突然急声咣当轻响传进他的耳朵，她抬眼寻声望去，见一只削铁如泥的匕首被扔在内壁的坐垫旁边，在它头顶的那面内壁上却中找到丝毫刀痕，清心捡起匕首细细把玩，眼中诡秘阴沉，“这厮竟然赶往我黑桦木马车上插刀子……”
马车车门瞬间开合，匕首如闪电疾驰而去，凄辰感觉后颈阵阵发凉，脖子向外一歪，一柄短刃贴着他的脖颈呼啸而过，直直射入竹林之中，须臾前方一片竹子哗哗作响应声而倒，将前行道路堵了长长一段。
策马扬鞭快意驰骋的两人此时拉起缰绳已经为时已晚，相互对视一眼，纷纷弃马飞身而起好一阵起跳，在乌黑马车极速到来之际，堪堪清扫疏通完毕。
凄辰手握匕首才扣进刃套中，就被一根金线缠住收进了疾驰而过的马车之中。
“……”凄辰心下一凉，还未开口就听凉凉一阵耳语钻进他的耳膜，“如此宝刃放你手中恁的污了它的盛名，本公子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不若送了本公子吧。”
“这个……”凄辰苦着张脸，翻身上马追上马车，一脸讨好，“我就这么一柄拿的出手的名器，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免谈……”等到车子驶出了竹林，马车里才轻轻一声低吟。
凄辰生无可恋仰天自悲，一旁突然响起某人幸灾乐祸的笑声，“凄辰兄，你说你也真是，这么见旷世奇宝，非要带在身上招摇过市，被公子看到了，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凄辰眼底山雨欲来，咬牙切齿，“还不是你抽出来的！”
“我抽出来的不假，划上公子那宝贝马车的可是你！”
青阳眼眉上挑一副欠揍的表情。
“你！”凄辰握紧拳头，垂目隐忍，忽然勾唇邪笑，“本护法刚才耳鸣没听清楚，青阳老弟最后那句说了什么？”
“什么？”青阳不解。
“什么有去无回的……”凄辰抿嘴轻吟。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青阳一副看傻瓜的表情盯着凄辰轻嗤，“你先生以前没教过你么？”
“没有。”凄辰斜瞥他一眼微微摇头，唇角笑容加剧，“我的先生没有教过我以下犯上辱骂自家主子……”
“……”青阳一头雾水，“不是，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他突然明白凄辰那厮让他重复那句歇后语的用意，“你这厮！”
凄辰大笑，“你还是想好怎么跟公子解释吧。”扬鞭疾驰而去。
独留青阳欲哭无泪地坐在马背上石化在竹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