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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公子清心的底线

    瑶池岛琴觞院,漫漫纱帐随风婆娑,此时的院落寂静无声,大门紧闭,一方字板立在门前,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排大字,不时有人乘兴而至败兴而归,一个灰袍山羊胡的男子,执扇划过字板,“年假休憩外出游历一月有余。”脸色瞬间一派扫兴,不无叹息地朝不远同样惋惜的肥硕男子摇了摇头,“往年朱律公子不都是腊月才休假游历么?我特意今年赶早过来一览公子琴音,怎么碰到如此扫兴凑巧之事。”

    脑满肠肥的男子努力瞪着绿豆大小眼睛,凑到字板前面一字一句看了许久,晦气地朝一旁盆景里吐了口唾沫,“爷我大老远跑来就看着这块黑不溜秋的木板子,呸^气啊。”

    “不过,据说瑶池岛除了琴觞还有一个柳巷,里面美女如云,特别莺歌燕舞,那叫一个销魂,不若老兄同我一起去会她一会?”灰袍男子眼角上挑,语气暧昧轻浮,收扇揽过胖男人的肥肩。

    胖男人小眼聚光,嘴角上扬,“莺歌燕舞还是算了,一个因杀害大同官吏啷当入狱,一个的入幕之宾咱又惹不起,其他美人倒也可口应心……”

    两人勾肩搭背,转身离开涌长的过道,就在他们背后不远的墙头一只灰色信鸽扑棱着翅膀横穿而过,直奔飘渺纱帐飞去,最后落在深深重幔中的几案之上,咕咕低语。

    一双骨节分明修长优美的手拨开重重纱幔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他捧起几案上的信鸽,脚下生风般掠过院落停在内室房前,腾出一只手缓缓叩击房门,“公子。”

    须臾,房门打开,露出朱律略显不耐的面容,“何事?”

    “有一封信。”侍从垂目,将信鸽呈到他的面前,朱律抽出绑在信鸽腿上的细竹筒里的信簪,展开细读了一遍,眉头紧锁地朝侍从摆了摆手,重新关好房门,缓步回到内室。

    床榻上斜倚着的正是假冒鹤莲衣的女子,此时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朱律,见他绷紧的面容愈加冷肃不禁有些冷意,心思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打破了沉寂,“是谁的信息?”

    朱律斜眼瞥了女人一眼,嘴角微微上勾,眼神透着邪魅冷笑,“凤九霄之前跟你交过手了?”

    女子一脸不知所云,茫然地摇了摇头,低头想了半天突然忆起大街上碰到过一个英俊的男子,心底一沉,眼角是掩不住的惊慌,“如果那日在龙都大街上偶遇的那个人是他的话……”

    朱律沉默地盯着女子,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女子深深回忆,“他当时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捡起一方锦帕说是我掉落的……”

    “你承认了么?”

    “没有,那不是我的手帕,虽然那个锦帕样式精美华贵,我素来不爱这些,没有多想就否认了他的判断。”女子答道,眼神一滞,“他是在试探我!”

    朱律点头,“估计那时,他就肯定了你是假冒的鹤莲衣。所以,立即赶往北疆。”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探子称在乔羽出事遇害之前,有人看到凤九霄的坐骑出现在临近北疆的大草原上。”

    “所以?”女子眉头一拧,有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

    “所以,也许真正的鹤莲衣还没有遇害,而是被人瞒天过海暗渡陈仓给调了包。”他将手中纸条扔给女子,语气冷淡无波,“因此,主子假意献计让北疆副帅说服主帅言邪修书苏畟,引他前去开棺验尸。”

    女子低头看过纸条,脸色一片死灰,眼中惊骇还未散去就身体一僵,眼睁睁看着一柄短刃刺穿心脏,鲜血顺着唇角滑落溅到朱律白皙的手背上。他眼底双眸微缩,用力抽出短刃,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到他的衣袍前襟如朵朵腊梅,他眼神嗜血,修罗般嗓音从薄唇中轻轻吐出,“这是主子给你的最后一项任务。”他伸手覆上女子微张的双目,“你就安息去吧……”

    一袭墨衣肩扛包裹乘着夜色跳出琴觞高墙跳上一只早已等候的小船,须臾一阵马蹋飞尘消失在瑶池岛对岸的码头……

    夜色无边,北疆洛城公孙府宴客厅袅袅走出一众舞姬,轻纱蒙面脂粉扑鼻,冷风刺骨卷着院中残叶,直奔舞姬轻纱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出得厅堂的女子纷纷抱着双臂,抛开柔态娇姿风一样卷进耳房。

    大厅热浪散尽,灯火摇曳,清心摇椅晃扶案而起,双眼微红迷离,抱拳请辞,“多谢大人盛情款待,恕在下不胜酒力恐不能相陪夜谈,告辞!”

    说罢,脚步虚浮摸向门口。“慢着!”公孙无双眉角微挑,面色邪淫,欲起身相阻,不料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软软倒在座塌之上没了意识。

    清心垂目,诡异波澜一闪而过,他扶住门栏歇了片刻,才朝厅下侍卫慢慢招了招手,伸手朝向大厅正中上座指了指,打着舌节口齿不清,“你们大人醉了。”

    侍卫闻言,崇拜地望了面前醉态横生目光清明的男子一眼,“公子海量!”说罢,匆匆进殿扶起一滩软泥般的主子,心下对清心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历来能灌醉大人的凤毛麟角,能把他灌成这模样的更是史无前例。

    清心拐进墨色甬巷,原本不胜支配的身体立时回归炳然,面色醉态一扫而光,眼底平添一抹冷凛,脚下生风走向居住的院落。

    青阳正满腹心思地趴在院落石桌上,见清心走近忙起身相迎一脸堆笑,“主子,你回来了!”

    清心斜瞥了他一眼,眼光似冰语气似刃,“又闯了什么祸?”

    “冤枉!我就是单纯在这里等公子回来……”青阳目光闪躲,声音渐息,最后完全隐匿在腹中,眼角瞥到清心唇角诡异微笑,眼底惊骇身体一僵,立时双膝跪地,将隐于袖筒的双手露出,摊开掌心,恰巧一阵寒风吹过,裹起他掌心碎末散尽半空。青阳眼角一抽,偷偷望向头顶,果然主子全身怒火中烧,眼底寒气直逼他脑门,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心知这玩笑开大了,手忙脚乱撇开掌心碎玉,在主子一记手刀砸下之前躲到了院门一角,嘴里念念有词,“别别别,玩笑玩笑!”手伸袖筒掏出一柄完好无缺的玉佩,挡在自己的身前,“在这里!完好无损!”

    清心周身寒气渐消,面色依然并未消融,唇角诡异微笑却缓和殆尽,“拿来!”

    青阳见状戒备顿消,将玉佩遥遥掷向自家主子,低头拍打自己衣摆,一阵劲风袭来,等他回神自己已经挂在了另一处院落的树上,一声惊呼从树下响起,“有刺客!保护大人!”

    青阳翻着白眼目睹院落涌进大众士兵,好容易扭着腰滑下大树,就被兵器按在了地上,腰上顿时一拉一扯,刺痛袭上脑门,“哎呦,我的老腰!”惨叫惊飞数只寒鸦……

    清心轻轻摆正衣角,面不改色地踱回了室内,严节正搭着双腿斜躺在矮塌上,一脸幸灾乐祸,见主子危险的气息逼近,忙正襟危坐,肃着神色,禀告正事,“朱律已经出发,估计明日便可进洛城。”

    “哦?如此甚好。苏畟想必不日也会亲临,赶在他之前将尸体换了,再好不过。”清心神色一转,邪魅冷笑,目光顺着窗口遥望浩瀚星空,声音低沉魅惑,“这北疆并不是一无是处,单数这灿灿星空还是聊慰人心啊……”

    严节闻言望向纷乱夜空,又是另一番心绪,“沙盘般夜空纷乱繁杂,是不是预示着乱世即临啊……”

    清心面色一顿,眼底墨云涌动,唇角微启思言思语,“她若“不死”则身陷囹圄,她这“一死”恐别国借由挑起纷争,这天下是要了无安生了……”

    严节闻言心头一禀,“公子为何?”

    “呵呵……”清心反怒为笑,指腹摩挲掌心玉佩,低头凝视指缝垂下的棕色丝绦,恨意如丝萦绕心头,似鲜血充盈眼眶,“当年大同皇室一己贪欲血染朗川,波及了多少无辜,此生寻得他即罢,不若,我必让这九州天下为他陪葬!”

    “可是,一路寻来,线索断断续续,毫无头绪,”严节冷下面色,肃穆异常,“莫非我们寻错了方向?”

    清心沉思许久,再抬头杀意波动,声音刺骨凉薄,“不急,等观了这戏。”

    “是。”严节垂头相应,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青阳谢绝了别人的好意搀扶,一瘸一拐地回了小院,见主子房间里还有灯光,心下觉得有必要跟主子讨个乖,忍着腰上刺痛挪向主子房门,上阶梯时脚下不察,直接来了个狗啃泥,双手因只顾着侧腰,脸颊正面着地,再起身时他的脸色红白青紫如画了脸谱一般,疼得他眼底蒙上一层水雾,自悔自己不该脑袋抽风挑战主子底线,面容愈加悲切,仰天长啸……

    门外一声哀嚎划破了整室肃然,两人回神眼角同时一抽,清心转身朝里走去,只余严节双臂交叠一脸黠促地紧盯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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