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至此天下 凤舞九霄
公孙无双特意为苏畟一行安排了一处离自己寝室最近的院落，本着近水楼台的奢想，却被苏畟周身寒冰似铁的慑煞气场所震慑，回到自己的寝室院落了还犹自心绪不宁，祈祷这座随时涌爆的火山不要焚尽八荒，殃及池鱼。
苏畟抱着长眠不醒的女子回到住所就没有再出来过，和他一样茶饭不思的还有朱雀。他从后山灵堂看过王妃尸体开始就一脸莫深地跟着苏畟，直到他被隔绝在门外，才提着双脚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隔日准备启程离开，双方才一先一后拉开房门，两人的面容看在众人眼里是一样的疲惫悲凉，只是一人怀抱眼神眷恋而绝望，一人远远跟着眼底起初犹疑不定，渐渐雾气升腾，似有若无地长舒了一口气息，唇角诡异地勾起一个弧度。
身旁一脸担忧的青龙，自然没有错过这一番诡异微笑，皱起的眉头更是一紧，轻轻拍了拍朱雀的肩头，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经过临客酒楼的时候，朱雀下意识地望向二楼，眼底一双惊鸿一闪而过，他眼底莫名一酸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滴落在马蹄扬起的尘埃之中，阳光透过楼台缝隙打照在他的脸上，使他苍白憔悴的面容柔和了不少，他唇角微勾一张一翕，似自言自语，随后扬鞭催马，追赶疾驰远去的队伍……
临客酒楼二楼微启的窗棂内侧，乔羽窝在凤九霄的怀里早已泪眼婆娑，措不及防的目光如炬似利刃般刺向她的眼睛，她清楚地捕捉到朱雀眼底惊喜欲狂的泪珠，还有无声无息的唇语:
“好好活着……”
怀抱乔羽的凤九霄自然也读懂了朱雀离去时的唇语，心底募得一松，收紧双臂头枕女子发端，声音低沉松散，“我们也该启程回家了。”
公孙府，清心姿态悠闲地坐在院中，指尖微凉轻扣石桌，青阳轻带衣袍从墙外悠悠飘落，衣袖尚在随风自舞，他欠身收拳，一脸佩服，“公子，我回来了！”
“如何？”立在清心左下手的严节，抢先迫不及待地追问，清心抬头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
青阳甩开衣袖，一屁股坐在清心对面，端起眼前茶盏猛灌了一口，润好了嗓子才不急不缓地竖起了拇指，“公子果然料事如神！”
清心勾唇轻笑，眉角轻挑，似笃定般，“你未曾看清那女子相貌吧。”
“……”青阳眼角微抽，嘴巴一撇，“可不是么？凤九霄那厮恨不得找捆麻袋把那女人从头到脚包裹严实了！”
“公子何以断定那女子就是鹤莲衣本尊？说不定是其他人。”朱律一袭红衣从房间走出，手中把玩着一串手链。
清心闻言，鼻孔一哼，“你呆在瑶池岛这些时日，连凤九霄脾性也摸不准么！”说到这里，眼神冷冷地扫过身边一众属下，“本公子平日懒散惯了，对尔等并未严加管教，莫要堕了权职才好。”
“公子恕罪！”朱律脸色微变，僵着面色屈膝跪地。青阳，严节见状，纷纷附和，“公子息怒！”
“罢了。”清心垂首摆手，目光沉沉地盯着朱律手中紧握的手链，青阳眼疾手快抢过手链，一脸谄媚地奉上，“请公子过目。”眼角不忘朝几欲发作的朱律挤眉弄眼。
清心眼底划过一丝异样，接过手链置于眼前，指腹轻轻摩挲上面纹路，语气不冷不热，“这就是她的手章？”
朱律埋头，“是。”
“倒是精致，恰巧本公子有柄折扇正缺一绦扇穗，这坠饰正配。”清心淡淡接道。
“属下本就是要呈给公子的。”朱律低头轻笑，眼底一片清明，语气揶揄，“属下得知凤九霄自幼订了一门娃娃亲，而且他甚是上心，多年走南闯北表面上是扩展生意，实则再找当年倾心的女子。所以，”
“所以？”清心似被提起兴致，一脸笑意。
“他自不会对除了那个女子以外的人如此亲密……”说罢，他眼底灵光一闪，嘴唇微张，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主子，见其面色如常，恍然大悟，“难道是她？”
青阳一头雾水，皱着眉头望着相照不宣的两人，心底焦躁不已，“你们在打什么哑迷？”
严节眉头一松，笑着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真是榆木疙瘩！公子当初看上了你哪一点，竟让你这样的入了护法之列？”
青阳捂头狠狠挖了严节一眼，“自然是本护法如玉容颜，”
“……”众人无语。
半晌，朱律打破冷寂，“接下来，公子有何打算？”
“凄辰可有消息？”清心轻柔眉角，声调漫不经心。
朱律面色微沉，“尚无。”
“那我们就在此多呆几日，不若从公孙无双嘴里多撬一些有关苏畟的信息……”
一辆低调乌青马车徐徐驶出洛城，车夫轻扬帽毡，露出锦毛鼠如释重负的面容，他一边挥鞭加速，一边竖着耳朵偷听车内动静，满脸地猥琐奸笑，一旁骑马的徐小凤一脸嫌弃地对着他抹了下自己的脖子，锦毛鼠一脸不屑，兀自催马超越而去。
马车里，乔羽蜷作一团窝在凤九霄的怀里，面色苍白无力，气息微凉喷洒在他白皙裸露的手臂上，如柔风如羽绒飘落水面，荡起圈圈涟漪搅乱他的心扉，他轻咳打破沉寂，亦强行扭转自己的心神，嗓音轻柔滑落唇角，钻进乔羽耳膜，“今日幸得小丫头提醒，你往后还需改个名字为好。虽说乔羽并不为多人所熟知，以防万一，我们最好做到未雨绸缪。”
乔羽睁开眼睛，淡淡扫过下巴枕着的手臂，喃喃低语，“可是我从小就这么一个名字……”
凤九霄眼神一滞，另一只空闲的手插进她散开的发丝之中轻柔摩挲，撩起一丝凑到自己的鼻端，眼底宠溺无边，“既然如此，”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好的词藻，忽然眼前一亮，语调轻轻散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凤家未来主母，凤舞。”
乔羽身体一僵，有些不措地抬起下巴，眼眸骤缩，定定地望着身后的男子，“你不必如此，不若我如今这副破败身子，就算我是真的川朗公主，如花年华，于你也未必门当户对。况且如今我就如一枚*，说不准何时何地就会被引爆，到时不止你我，恐怕要连累整个瑶池百姓跟着遭殃，我不想也不愿给自己增加罪孽。”她眼含祈求，微微颤抖着摇头，苍白面容愈加痛苦不堪。
凤九霄眉头紧皱，一脸不以为意，“你说话好生奇怪，什么*什么引爆，你就是想的太多，心思过重，所以病情总不见好转。”说完，神色不羁，桀骜一笑，眼神嗜血转瞬即逝，“本公子这九霄公子不是浪得其名。”
乔羽戚戚然，“可是，”
脱口的话语混沌在他的掌心之中，凤九霄面色不愉，气息起伏良久化成一声长叹，扳回乔羽脑袋，抵在她的头顶，声音低喃，似自语似倾诉，丝丝缕缕穿过彼此纠缠的发丝，“世间路何其漫长，又何其短暂，思虑过多瞻前顾后，岂不枉费当前。乔羽已死，以后将是凤舞的人生，致此天下”他压低脖颈，唇角微勾轻轻滑过她的发丝，落在她的耳垂，气息炙热喷洒在她的耳廓之中，似有若无的缠绵不休，“凤舞九霄……”
锦毛鼠一脸高深，朝追赶上来的徐小凤招了招手，压低嗓音，“你可知公子给乔羽姑娘起了什么名字？”
小凤眉眼轻挑，单手支着下巴，须臾扯动马缰靠近车头，俯身贴近他的耳朵，“可是凤舞？”
见其瞪着双眼不可思议，她仰头大笑，一脸的骄纵不羁，嘴角轻撇，“故弄玄虚！实话告诉你，这名字可是本小姐我想了一夜才想起来的，跟表哥的名字看成绝配！”
看着眼前小丫头一副拽拽不已的样子，锦毛鼠心底一声轻嗤，白眼一番扭过头去不再搭腔。
马车里传来一阵轻咳，须臾咳声渐重，似有呕吐，锦毛鼠大惊，抓起一旁水袋就推开车门，眼前的景象差点刺瞎他的双眼，他顾不上其他丢下手中水袋，捂着眼睛满脸通红地退了回来，红潮还未褪去，气息还未平息，却听耳边一声轻笑，“呵，这波狗粮简直撒了单身狗一脸啊！”
锦毛鼠一脸蒙逼，自知其嘴里吐不出好话，搓了搓老脸，咬牙切齿，“表小姐跟乔羽姑娘倒是学了不少新鲜词啊……”
“听不懂吧？”小凤轻抬下巴睥视众生般瞥了他一眼，故作高深地微勾唇角，淡笑不语，须臾扬鞭催马，将一脸红黑的某人甩在飞尘之外。
锦毛鼠黑着脸色，坐立不安地盯着前方，嘴巴张翕喃喃自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车内，乔羽亦是满面绯红，挣扎着推开禁锢自己的双臂，眼神微怒，一手压制心口，一手伸向半空，接过凤九霄递来的药丸，轻触眉头，仰头咽下，下一秒呕吐袭来，化开的药汁全数涌出心肺，喉头刺痒无比，新一轮咳嗽接踵而至。她就像是搁浅的小鱼般呼吸紧促，胸腔空气渐渐抽离，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她想大口喘息，吸进的空气带动新的刺痒，如斯反复，生不如死。
凤九霄脸色黑沉，双手紧握成拳，眼底充血锐利地盯着面前倔犟的女子，忍无可忍，将身旁几案上的药瓶拿起一股脑往嘴里倒去，拉过她的手臂，一手护住她的后脑，一手紧固她的腰肢，压下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