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危急
夫子出了题面,一干公子们围在一起比着看谁即兴作诗作的好。我见沈云箫融入其中,便拉了还在闹羞态的默烟四处闲逛。
来的小姐们也不少,她们三五一堆,左不过是在互相夸耀着妆容或是讨论着哪家的胭脂水粉甚好。我对这些实在没兴趣,也不愿掺和到她们中间去。
“你瞧,沈小姐今日也来了呢!”
我同默烟在一处假山后面的池边喂里面的锦鲤,忽然听见有人在假山那一面说话。
“到底是相府嫡小姐,你看她那高傲的样子,冷冰冰的。”另一位女子语气有些不屑但更多是羡慕,“要是我也是相爷的嫡女,我也要像她那样,等着别人来巴结我的时候,我冷冷一哼,准叫他们吓坏了!”
“今日来的公子不少,可你看谁敢同她亲近半分!”一位女子压低了声音,“我听我娘说,毓贵妃和皇后似乎都中意她的很。今日听说弈王还要来呢!”
“可不是!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弈王爷已经来了,正拉着她的弟弟说话呢!一个庶出的公子,得了嫡姐的照拂就是不一样,连王爷都能攀上呢!”
弈王找沈云箫做什么!我不觉烦躁起来。
“哎,日后有王爷给撑腰,相爷的公子可没人再敢小瞧了!”
“左不过是个庶子,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这话你可就说的不对了!弈王爷向来眼界高,近日又忙着操办皇上的寿辰,若不是听说沈小姐陪着庶弟来了,他怎么会抽身过来!若是不沈小姐看重庶弟,弈王爷又怎会同个庶出的说话!”
我心里一慌,手中的鱼食“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假山另一面的人定然听见了声音,小声懊恼着匆匆离开了。
若弈王真是为此而来,没找到我怕是不罢休。
沈云箫毕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诚,我担心他出事,匆匆往诗会那边赶。
一处凉亭中,沈云箫正和弈王在一处下棋。
我才将将出现,弈王就一眼捕捉到我。他唇边抹笑,就像看见猎物终于跳进猎人布置好的陷阱。
“去找给云箫牵马的伙计,让他一定在这里等着云箫。”我招来默烟,低声道,“在这里你也不痛快,我们先回府去。”
只怕我再留在这里,这些公子小姐们会传些闲话——坐实了弈王同我交情非同一般。我不愿惹得一身骚,三人成虎,甚是可怕。
我独自一人往正门走,打算在门口等一等默烟。
“诗会还未结束,沈小姐这是要上哪儿去?”
一道悠悠慢慢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来人故意发出响声地踱步,一步步接近我。
“弈王爷。”我回头的一刹,心中一沉。
余光瞥了一眼四周,只要拐过那处墙角,就是正门了。
夫子的院子清净,服侍的人少,今日下人们更是都往后院去了。除了看门的两人外,这前院几乎没什么下人走动。而我们所在的这处拐角,虽与正门一墙之隔,但位置十分隐蔽,这会儿更是不会有什么人来。
“呵——”
耳侧忽的刮过一阵劲风——他撑着手臂,将我困在他和墙之间。
我心头一惊,随着他扑身上前连连后退。
一团带着艳香的热气呵在我的侧脸,顺势聚集在我的颈窝。
“你以为,本王看不出你的心思么?”他带着得意,步步紧逼。
“你的姿色尚佳,可本王对你这幅皮囊不是太感兴趣——”他又稍稍退了一些,低头与我对视,咧嘴笑道,“但本王屈尊降贵这般对你,你该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是丞相,不是么?”我斜睨他,挣了挣被他禁锢住的胳膊,徒劳无功。
他笑的更肆意,“本王想要的是沈相的依靠,可来日方长,沈相又何尝不需要依靠本王。不过,沈相只有你一个嫡女,他这么多年未添继室,其中缘由倒更让本王想好好琢磨。”
我死死握着拳头,心思上下起伏。他果真大胆,敢将皇位宣之于口!虽此处只有我们两人,可难免隔墙有耳!
他不以为意地扬了扬眉毛,朝我逼近了一些,几乎将鼻尖抵上我的,缓缓开口道:“若本王是你,本王一定不选三皇兄。沈相的嫡女自然要嫁给身份尊贵的人。沈云梨,你的眼光可没有你父亲那么好。”
他笃定的模样看得我心头一阵慌乱,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将我紧紧地笼罩在里面。
弈王的母亲毓贵妃这么年一直备受皇上宠爱,虽说母凭子贵,可是母子又何尝不是互相帮衬的!景泽是皇后唯一亲子,可是皇上至今也未立太子。景泽的王位同弈王的并无分别。皇后在宫中要多少给毓贵妃些面子,更何况景泽待弈王!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弈王未免太过自信,就算皇后不得宠,那也是一国之母。大月建国以来,还未有皇后因不得宠而被废黜。
孔雀再妖娆,也不及凤凰尊贵。
“可你不是我。”我对上他眼尾轻挑的眼睛,冷声道:“王爷也知道父亲疼爱我,那便该知晓,我若不愿嫁你,我就不会嫁你。”
他眼中的狠意迅速聚拢,手上也加大了力气,将我的胳膊捏的几乎失去知觉。
“若是你不得不嫁呢?”他将我的双手反剪到身后,我被他牢牢束缚着,彻底动弹不得。他冷笑道:“沈云梨,明日,整个锦都都会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了,本王一定尽快娶你进门,你就是本王正妃。”
他一手堵住我欲求救的呼喊,我所有的踢打都被他强硬地禁锢。他得意又急躁地将脸埋在我的颈窝。
“景泽不会放过你。”我挣扎许久,终于别开脸,声音里是恨,也是怕。
“景泽?”他一把揽紧我的腰,低头在我耳边呵气,“你与他竟如此亲密了!无妨,若是你同本王有了夫妻之实,三皇兄再恼又如何?就算他肯要你,他也不能娶你了。”
想起景泽,我心口疼的几乎要窒息。不可以,不可以!我同他才刚刚开始,我如何能背叛他,如何能舍弃他!
我死死拉紧腰间的束带,趁乱打了死结。他发疯一样重新凑近我,我压抑着极度恶心,试着放松身体。他果真顿了一下。
我趁机狠狠咬住他的肩膀,用尽全身的力气。他连连呼痛,不停拖甩我,直至将我一把扯开。
“咚——”
眼前一阵花乱,我朝一排花盆摔去。身下的花盆被我撞的东倒西歪,我也被它们硌得浑身生疼。脑袋不知道撞到了哪个花盆的边缘,疼的我几乎以为出了血。
我在他一脚脚踢踹之下滚到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我蜷缩成一团,背上腿上皆是阵阵闷痛。他的鞋头镶了宝石,踢踹我的时候更是得力。
“主子!”
我从他不住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隐隐听见默烟惊呼。
默烟同弈王厮打在一起。
从前只以为默烟引以为傲的武功多半是向我夸耀,今日一见,没想到她一招一式如此利落果决,皆是狠意。
弈王越发招架不住。
“默烟!住手!”我见她要狠绝地朝弈王的脸上打去,急急制止。
他好歹是王爷,若真被逼急了,万一狗急跳墙,默烟会吃亏的。
她不解恨地收了手,但往他的腿上狠揣了一脚,弈王顿时半跪在地上。
“主子,你可还好?”默烟跑过来扶住我。
关心则乱,她急于想知道我伤到哪里,手上力气太大,将我伤痕累累的身子搂的更痛。
“我们先走,不然一会儿就有人来了。”我将身子半倚在她身上,撑着站起来。
跌跌撞撞避开人群从后门出来,她找了辆马车,将我扶上车后低声问我是回府还是在外面找个医馆。
我此时的模样怎么还能回去。
“去城郊,找个医馆吧。”
默烟已经将马车驾的十分平稳了,可些微的颠簸还是让我有些受不住,浑身疼的我脑袋有些发昏。
迷懵之际,马车停了。
帘子被掀开,周隽沅皱着眉探身进来,“沈小姐可还能坚持一些,我同北边城郊一位大夫交好,他医术了得。”
见我点头,他将帘子放下,让默烟进来陪我。
我半倚在默烟怀里,她将我的胳膊抬起,揽起我的袖子去看胳膊上的伤,或许是太惨不忍睹,她呜呜咽咽地一边数落我一边宽慰我,“幸好脸上就这个巴掌印明显了些,不然留疤了可怎么好!”
这话如此耳熟,先前丽姨冲着我背上的伤也是这么说的。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痛的哼咛,换来默烟更气愤的数落。
弈王此次对我动手,想必未来一段时间不会有脸来找我了,更不会合着父亲对我步步紧逼。
也好,这一身伤,倒也值得,至少给了我多些时间,找办法应付这些烦杂事。有时候是危机,但更是转机。
没想到锦都还有这样一处碧浪浮沉、浩瀚的竹林。
马车在竹林深处一座茅舍前停下。马车才将将停稳,周隽沅在外面焦急喊道:“木伯,请快出来!”
随即一道铿锵有力的老者声音由远及近应和道:“来了来了,你这小子今日竟来的这么勤快!老夫这茅舍今日可真是热闹哦!”
“木伯。”见从茅舍出来相迎的是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我躬身向他行礼。
他急急拦住我,“瞧瞧这脸都惨白了,还顾着虚礼做什么!快进屋,快进屋!”
躺到床上,这才觉得身子舒服些。虽然周隽沅将马车驾得极稳,可还是有些颠簸。
“大夫,我主子她都伤在身上。”默烟围在给我把脉的木伯身边焦地语无伦次,看见木伯为我把脉,又急急问道:“她可有内伤?”
木伯摇摇头,责怪我道:“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娃,走路该小心些,跌跌撞撞的!这一身外伤,有你几日苦头吃!”
他把脉都能知道我这一身伤是外力所致,怎会不清楚这伤分明是被人打出来的。他说的含蓄,尽显医德。
“是我不小心。”我点点头。
“哼!分明就是那个混账弈——”默烟挣了挣,随即愤愤不平道。
“默烟。”我轻喝一声,示意她不要再说。
背后说皇亲国戚的坏话,一旦被人告发,按大月刑罚是要割舌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