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害怕看见血
阳阳吃完面包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天花板。
“夏炎从来没有骗过我啊，为什么会不来……”她用枕头捂住了脸，“不会出事了吧……我连他的号码都没有要，连他住哪都不知道……”
这时门外隐隐约约传来阳阳父母的声音，似乎是爸爸在低声责备妈妈。阳阳跑过去打开房门，妈妈王一珊立刻冲了进来：“阳阳你还好吗，刚刚……刚刚小炎来了吗？”阳阳看着焦急的妈妈，感到一头雾水：“夏炎？他没有来啊，怎么了？”
爸爸黎昊咳了一声：“一珊。”
阳阳接过父母带来的一些零食，然后妈妈有些急切地拉着阳阳的手：“阳阳，妈妈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你酌不好？”“啊？妈，我一个人挺好的，你照顾爸爸吧。”阳阳有些不解地看着言行怪异的妈妈。爸爸这时发话了：“一珊，女儿已经大了，别这么不放心。我们带上小泽和阳阳去吃点好的，然后就回家吧。”阳阳的家在长安市的一个小镇，叫常溪，阳阳和夏炎就在那长大。
黎昊找了学校门口一家牛排店，口碑不错。要跟着父母去吃东西的阳阳心情还是有些低落，拽上南泽后才慢慢地出了门。妈妈还朝着另一个门问：“阳阳，我们叫上你的室友一起吧？”阳阳摇摇头：“她是新来的教师可忙了，而且一直喜欢一个人做事，之前我叫她吃饭她都会拒绝，所以还是我们去吃吧。”
几分钟后。
在离牛排店不远的路口，脸色苍白的夏炎踉踉跄跄地走着，他扶着胸口，大汗淋漓。朝阳阳的背影望了一眼，随后他神色难受地靠着街角的围墙。
不停有女生过来问他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却被他冷冰冰甩手拒绝。
此时的南泽看着心神不定的阳阳，把切好的牛排递给她：“你怎么了？有心事？”阳阳摇摇头：“没事，就是感觉有些不舒服，大概刚刚饿了很久有点难受……”南泽有些生气：“那个叫夏炎的什么情况，突然地出现，约了人又放鸽子。”黎昊这时发话了：“好好吃饭吧别说了。”
阳阳随便地吃了点，然后说想出去散散步。王一珊还想让她坐下吃点，被黎昊眼神示意阻止了。
人群攒动的大街很热闹，由于是大学门外的街，显得格外生气。阳阳打着伞，遮着快要落山的夕阳，慢吞吞地走着。
然而下一秒，看见街角那个倒在地上的人，阳阳睁大了眼睛，扔掉伞朝那个人奔去。
周围的一切一下子模糊，似乎这时她只看得见眼里的那个人。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消失殆尽。
阳阳挽着夏炎的胳膊想扶他起来，却发觉根本扶不动，只能让全身无力的他靠着她坐在路口。
无助的阳阳只好打电话叫南泽来帮忙，还不停嘱咐他别告诉她父母，直觉告诉她，妈妈好像并不欢迎夏炎。
夏炎似乎都没力气说话，阳阳尽量冷静地等着南泽，不停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怀里的夏炎脸色苍白，全身冷汗，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对着阳阳依旧镇定地说：“别怕，只是晕血。”
阳阳看着他那让人安心的眼睛，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两年前的某天。
老师补课补的晚了，快七点他们才回家。
夜色朦胧，人影稀少。
阳阳如往常一样拿着冰淇淋舔着，一边和夏炎说话。夏炎依旧简单地回应着。突然前方传来“嘭”地一声，接着一个人影倒在了地上。阳阳“啊”地尖叫起来，出车祸了啊，而且那人伤的很严重，远处都能看见一滩血。周围的人纷纷打电话叫救护车。
这时阳阳的手腕突然被狠狠拽住了。
她讶异地扭过头，夏炎却顺势一把搂住她，俯身将头埋在了她的长发里。
“阳阳，让我靠一会儿。”
阳阳的脸在夜色里红成一片，心跳漏了半拍，冰淇淋从手里滑落。
直到耳畔传来夏炎急促的呼吸声，阳阳才发现他全身在抖。
他现在似乎……不舒服啊……
她的手慢慢地环住他的腰，轻轻拍着背安抚他，轻声问：“怎么了？”
他闭上眼睛：“我害怕看见血。”
后来阳阳才知道，夏炎有严重的晕血症。只要看见血，就会头晕心悸、四肢发冷甚至丧失意识，后来阳阳硬拽着他去看医生，医生说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极度恐惧，有这种严重晕血症的人一般都与曾经某个经历有关系。阳阳一直追问着，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只有知道原因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是夏炎一直表示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回过神的阳阳看见了赶过来的南泽，长舒一口气。
还好没事。
几分钟后。
阳阳把南泽从自己房间赶了出去，保证了无数次夏炎在自己房间没关系后才重新关上门。
看着夏炎在床上昏睡着，脸色煞白，阳阳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这两年，他是一个人，还是有人在身边？没有了爸爸妈妈，在这样难过的时刻，他是怎么过来的？
阳阳转身泡了一杯糖水，等夏炎醒过来。
从小到大，一直不多说话的夏炎只有阳阳陪着一起玩。阳阳也跟夏炎的父母关系亲昵，他的父母都是很和蔼的人。
夏炎不爱人多，不爱说话，阳阳却很爱说很能说。于是她缠着他玩了十多年。
在一起长大的日子，夏炎几乎没怎么变化，一直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常常被阳阳弄的极为无奈。
而阳阳的心境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着。
情窦初开的年纪，阳阳发现自己喜欢上这个人了。
这个人虽然外表冷酷，内心却是柔软的，大多数情况都不会说却直接去做了。他会帮她打水，帮她解题，和她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切在他眼里仿佛都是自然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而阳阳却一天天发觉，这个人，已经从男孩长成了大人模样，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离不开他。
但她只是把自己的喜欢藏在了心底，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即使他身边渐渐地多出了不少人，她依旧没有胆子说出来告诉他。
后来他消失的两年里，这份喜欢依旧没有淡过。
突然的短信铃声让阳阳一惊。
是南泽让她过去。阳阳看了看夏炎，帮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随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南泽在他房间查有关红月山案件的资料，神色凝重。
“爸爸当时发现的人形骨架跟我们正常人类不同，可以看见牙齿那明显就是獠牙啊，正常人哪有这么长的虎牙。”他确定地说。
阳阳结结巴巴：“这……真的有吸血鬼这种存在吗？”南泽转过头，有少有的认真：“阳阳，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我们难以相信的事情发生。”阳阳想了想，有把握地说：“不会是吸血鬼袭击你爸爸的，要是真是吸血鬼，南伯伯怎么可能只会受皮外伤。”南泽皱了皱眉：“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可是，小方肯定不会骗我们啊，根据他的描述，那肯定不是人。”没等阳阳回过神，南泽将刚刚找到的电子资料给她看：“你的奶奶，似乎写过一本关于吸血鬼的书，网友评论有爷爷辈的老人说那本书里记录的事看上去极为真实。”
她凑过去，看到的是她奶奶的照片以及资料，那里清楚地写着：作家杨霜（1926——2008），曾出版《田间花事》《长空》《吸血鬼记事》等多部作品，晚年封笔，少为人知。
记忆里的奶奶，是一个特别有气质的女人。她一个人住在常溪镇的红月村，小时候阳阳和夏炎常在暑假住在那里，奶奶很爱笑，当时阳阳只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是个作家。
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奶奶……竟然知道吸血鬼这种存在？为什么她从来不提起呢？
“那我们去看看这本书，也许是奶奶的虚构啊，作家都爱幻想。”阳阳想了想，“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这本书除了书名，其他什么也没有了，像是被故意抹去一样，哪都没有。”“我回去问问爸爸？”“别，还是别告诉他们。直觉告诉我，黎叔叔还有我爸在隐瞒什么事。”
南泽决定过几天去红月山看看，阳阳立马兴奋起来：“我也去，我要回红月村，我想奶奶了，想去墓地看看她。”南泽想了想：“也好，去看看你奶奶那有没有那本《吸血鬼记事》的相关资料，还有可以去乡下透透气，整天在学校闷死了。”
阳阳瞬间忘记了今天的麻烦事，开心溢于言表：“我要跟夏炎说一下，他应该也会想回去看看。”南泽瞬间收了笑容：“又是夏炎，你重色轻友。”“他其实人很好的，你跟他相处了就知道。”“并不想，这个冰山脸冷面人。”南泽撇撇嘴。
阳阳起身回房间，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床上却已经没有人了。她冲进房间，桌上的笔记本摊开着，上面是一串号码。她坐下来，将号码存进了手机。
窗外天已经黑了，妈妈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到家了。阳阳趴在桌上想，夏炎到家了没，还难受吗，要不要发个短信问问呢。
磨蹭半小时后。
“夏炎，你到家了吗？”
此时的夏炎正坐在屋顶上吹风，他抬头看着天空，回想起从前的日子。
那个粘人的女孩笑盈盈地说：“我们一起玩吧夏炎。”见他没回应，她仍旧拉着他去放风筝买零食。后来他的视线里就再也不是空旷的一片，而是一直有一个女孩的身影。
慢慢地女孩长大了，某天他突然发现，她见到他不再那么放肆，甚至看她的时候她还会脸红。已经被许多女生追求的夏炎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喜欢。看见她害羞的样子挺可爱的，有时候他忍不住想去逗逗她，看她一脸无措反而很喜欢。
现在的夏炎才发现，童年里，青春里从未缺席的那个人也早已住进自己的心。只是，现在的他好像不能如此自私地去追求内心的喜欢，他，可能不再是她喜欢的那个夏炎了。
“夏炎，你到家了吗？”
“到了。”
“噢……好的。那你早点休息。”
“嗯。”
阳阳甩掉手机倒在床上：“又这么高冷，整天一个冷漠脸有什么好玩的，装酷。”她捂着脸翻了个身：“可是……可是……”
还是挡不住喜欢他啊。
大概，喜欢的时间太久，早就习惯了。
夏炎关掉手机，笑容在夜色里不易察觉。
原来，太久没有被关心过，都忘记有人惦记着是什么感觉了。
过一会儿，似乎又有烦心事，他重重叹了口气。
瞬间之后，屋顶上回归一片无人的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