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还以为在终点会看见你
阳阳默不作声地坐在无人的教室吃苹果，难得好声好气地听着南泽的数落：“……黎阳阳，我说你什么好！大一的运动会有什么好看的，退一万步讲，行，你看运动会我没意见，可是有必要提前两个礼拜每天傍晚去操场看他们训练吗！我们说好这周去红月村的你忘了？！”
阳阳终于逮到了空隙插话，小心地提议：“过了运动会正好是国庆，到时候一去就是七天，还可以度个假，多好……”
“……”
“而且夏炎他从小没人陪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训练多可怜啊，我去送水嘛……”
“……”
“而且去年你去练跳高的时候我也陪你了嘛，你还有不少女生围着呢，没忘吧……”
“……”
“答应了？”
“算了算了，你赢了。”南泽挥挥手，有些许无奈。
阳阳心满意足地拿出饭卡：“请你吃饭，走。”南泽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样子，半情不愿地走出去。
傍晚的微风徐徐，阳阳伸了个懒腰，一边朝南泽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我去看夏炎你都要跟着来……”南泽摸摸肚子：“哥哥吃太饱消化一下不可以吗？”见阳阳没理，他兀自跑向跳高场地，高喊：“小朋友们，哥哥来给你们示范一下如何帅气地跳高啊！”
阳阳看见一群学弟一片仰慕的眼神，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南泽卡在了杆子上。
她嫌丢人地捂着脸穿过跳高场地来到跑道，抬头看见看台上的夏炎。他一身运动装，惊艳了不少学妹学姐，然后她们争先恐后，递水聊天，还有人拍照。阳阳一脸黑线：谁刚刚说他孤苦伶仃来着，这下啪啪啪打脸了吧，还没跑呢就这么多人……
两年不见，他……似乎变了啊。从前看见这么多人，他一定早就嫌恶地皱眉了吧？
这时的夏炎在看台高处背着光，抬头喝水。阳阳在底下用手挡着阳光，仗着周围人多，于是大大方方地一眨不眨地朝上看。
他原本就高，站在高处格外显眼。阳光将他的轮廓完整地展示出来，阳光下轮廓边一圈细细的绒毛发着金色的光。喝水时他的喉结上下抖动的时候阳阳脸一热，立马低头朝草坪走。
矜持矜持矜持……阳阳默念着，找了一个地方开始观战。
这时听见一片热切的加油声，训练要开始了。
他走进入口的时候朝阳阳的方向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嘴角一扬。
轻轻一抹微笑让看台上的迷妹们大呼小叫。
迟钝的阳阳并未发觉这笑是朝着她的，还不满地回头瞪了一眼：有什么好叫的，没看见过别人笑啊……
赛前的训练以练耐力为主，要跑上一个多小时，毕竟夏炎擅长长跑。第N圈的时候，刚刚过来的南泽看着托腮的阳阳正津津有味，有点疑惑：“我说，不就是跑几圈吗，至于吗，还有看台上那群花痴……”阳阳立马反驳回去：“你厉害你去跑。”话音刚落，她注意力又回到夏炎身上了，南泽悄悄地溜走了。
夏炎的神情似乎一直没有变过，相比身边那群气喘吁吁的人，他像是没事人一样，一如平日的淡漠。唯一证明他跑了很久的是满脸的汗水和湿透的T恤。
身后有女生感叹：“简直是机器人一样的男朋友啊……”
又站又蹲的阳阳有点吃不消了，索性找个地方想坐下来，待她找到一个可以坐的地方坐下再好好看看的时候，夏炎不见了。
跑道上的运动员也渐渐停下来，今天的训练结束了。
阳阳单独盘腿坐在一棵大树下对着一个空旷的跑道，气氛莫名尴尬。这时候突然站起来也不好吧，刚刚坐下……
想了一会儿，阳阳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假装上网，一边暗暗骂着自己：“连结束了都不知道，还递水递毛巾呢，排队去吧你……”突然看手机的光线一暗，她诧异地抬头，夏炎正眼带深意地看着自己。
“……”
阳阳一时语塞，依旧坐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头举着默默从包里拿出的毛巾：“夏炎，你要不要擦擦汗……”刚跑完的某人无语地顺势拉她起来：“我还以为在终点会看见你。”阳阳干笑了两声：“反正有的是人接你……”
夏炎叹了口气：“把地上的水给我。”阳阳忙摆手：“别……刚刚以为你已经走了，所以……我就喝了……”“没事。”眼前的人擦了擦汗，接过阳阳颤颤巍巍递过来的水。
看着头发湿透的夏炎真切地站在自己面前，阳阳又开始恍惚。
这……是真实的吧？
夏炎望着发呆的她，弯下腰对着她的眼睛：“怎么，不想走了？”阳阳手忙脚乱地开始东张西望：“……当然走，干嘛不走……”夏炎轻笑着点点头：“嗯。”然后朝一个方向走去：“还看什么，走了。”
众目睽睽，夏炎拉了一个学姐的手，还用她给的毛巾擦汗，竟然还喝她喝过的水！迷妹们目瞪口呆，气愤至极。
两个人一起出了校门的时候，夕阳已经不见了。
阳阳迟疑了一会儿，问：“夏炎，你现在住哪？”片刻的沉默后，夏炎淡淡回答：“离这里不远的一座房子。”“噢……”
夏炎转头看她，眸眼沉沉，略带笑意：“怎么，想来看看？”
“不用！就问问！”这下阳阳一改拖沓的本性，条件反射地回答，“好奇而已！”
此时她的内心波浪汹涌：从前夏炎就是这样漫不经心地说这样调戏的话的吗……没错，这不是调戏是什么……
夏炎若有所思：“明天一起吃饭。”“明天……吗？”
“上午十点下课我在东门等你，下午你没课打算做什么。”某人看似无意地问。阳阳暗地撇撇嘴：约人好歹别这么强势，征求一下别人意见啊……
“明天下午报社编辑约我了！”这是真话。
“嗯。”夏炎低头看她，“明天一定来。”阳阳望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有刹那的失神，回过神才发觉他是在说上次没来的事，脸红之余赶紧换话题：“噢……那……那天……发生什么事了？周围又有车祸吗，有人流血了吗？”
“嗯。”他只是淡淡地略过，眼里却闪过一丝悲伤，瞬息而已。下一秒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我走了。”
“夏炎！”不确定是否看见了他转瞬即逝的那抹悲伤，阳阳急切地喊了出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来找我的！我……我没关系的……”
停住脚步的他顿了一会儿，回头深深望了一眼。
他眼里看不出悲喜，然后依旧向前走去。
阳阳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有些心慌。似乎这样的夏炎，从小到大，还是第一回见。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南泽正在她门口等她，阳阳打开房间门问他：“又干嘛？”南泽关好房门疑神疑鬼：“你室友女老师什么情况，我刚刚见她进屋想打声招呼，她正眼没瞧我一下，直接把门碰上了，这么冷啊？”阳阳放下包包找水喝：“她本来就那样啊，现在好多了，我有时候去给她送点妈妈寄过来的吃的东西，会接受了，以前直接说不用然后把我轰出来……”南泽拉过椅子坐下，拿过一袋薯片开吃：“早说啊，你给我不就得了。她这么奇怪啊，女老师不应该都是很外向开朗健谈的吗……可惜一张漂亮脸了……那门跟从没开过似的。”
“喂，别这么没礼貌行不行，人家是老师。”阳阳不满地夺过薯片：“话说你资料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新发现？南伯伯什么时候出院？”“我妈让他这几天别搞研究了回家休养几天。”“也好，反正不是有你在查吗，你不是很厉害吗，这次给伯伯他们瞧瞧。”
南泽这下倒开始害羞了：“我这几天在图书馆查到不少吸血鬼记载，可能真的不是虚构，我看的书里不少专家似乎或多或少有提到，而且我觉得红月山真的很可疑。”阳阳有些迟疑：“我小时候经常去那玩，没感觉异常啊。”他异常笃定：“直觉告诉我，上次的矿山老板的死，我爸被袭击，小方的说词，这一切都不简单，这几天我会把资料查了整理好，国庆节我们好好去查。”
阳阳“嗯”了一声后开始赶他走了。
房门外打打闹闹的两人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房间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一个黑影正牢牢地注视着他们，红色的双眼随即淹没在黑暗里。
门随后轻轻合上，像一直没有打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