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外戚

    说起来，当今皇上慕兆衡也是个传奇。

    慕兆衡一生大落大起三次，历经无数困苦磨难，最后才登上皇位。

    而这大落大起中，唯有一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那就是如今的皇贵妃梁氏。

    有着这般患难情谊，梁氏自然成了平章一朝最显赫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有两个心结，一直深深埋在梁氏的心里。

    第一是梁氏出身实在太过微贱，当初慕兆衡要立她为皇后，满朝文武以死相谏。

    第二是梁氏无子。

    慕兆衡发了疯都想立自己最心爱女人的儿子做太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梁氏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是早夭。

    慕兆衡悲怒之下几乎杀了太医院陪葬——

    然而，就算杀光天下人，也不可能换回两位皇子的性命。

    连失两子，梁氏忧极伤身，加上当年陪着慕兆衡吃了不少苦头，怕是早已伤及根本，因此梁氏再无所出。

    受此打击，向来脾气很好的慕兆衡，在皇贵妃梁氏的事情上发了狠。

    既然出身微贱，不能立为皇后，慕兆衡就把皇后之位空着。

    没有皇后，掌管六宫的就是权位最高的皇贵妃。

    皇后，皇后说到底也就是一纸名分，历史上空有名位没有宠爱的皇后还少么？

    而既然出身微贱，慕兆衡就拼命抬举梁氏的娘家。

    因此，平章一朝，外戚权力极大，同世家、明学渐渐成为三足鼎立之势。

    这样的影响，一直持续到慕博阳登基以后，导致慕博阳在控制外戚的问题上，费了很大的功夫。

    而作为储君人选的四皇子慕博阳，之所以能够当上太子，登上皇位，恰恰是因为慕博阳的生母宸妃，取得了皇贵妃的信任与肯定。

    明明无子，在立储这一事件上还能有如此关键的作用，可见这位皇贵妃之举足轻重。

    因此，如今霍家选择与皇贵妃的娘家结亲——

    表面上看，梁家虽然得到皇上慕兆衡抬举，但究其根底，依旧是出身微贱。

    不过明学不同于世家，向来不看重所谓的出身虚名。

    在明学和霍家看来，与皇贵妃的娘家结亲，那是找了一个大靠山，更是外戚和明学的结盟。

    这对明学来说，是极大的好事。

    明学和外戚结盟，联手对付世家，明学便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世家便再也不足为惧。

    可已经看到结局的霍长安知道，这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风光无限前路大好。

    事实证明，明学选择与外戚结盟，最后是走进了一条死路。

    外戚梁家的显赫，是因为皇贵妃，更是因为慕兆衡。

    平章一朝，慕兆衡在位，有慕兆衡几乎无条件的信任与偏袒，明学与外戚结盟，自然是占了极大的好处。

    可等到慕兆衡一死，外戚的靠山瞬间崩塌。

    与此同时，慕博阳登基，开始着手铲除梁家，铲除慕兆衡在位时留下的朝局隐患。

    而依靠与梁家结盟，权势越来越大的明学，也未能幸免。

    虽然慕博阳登基后，明学已经在收敛，所有行事愈发循规蹈矩、小心谨慎。

    可明学发展到这般地步，戒心深重的慕博阳早已容不下了……

    从前的霍长安不明白，也不理解。

    看到了结局，她才知道，明学不能做大，世家也不能。

    上位者要的，就是两虎相争的局面。

    但明学能做大到这般地步，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或许一直洞悉世事的父亲都没有预料到。

    甚至于父亲后来想要阻止——

    也根本阻止不了。

    有些事，一旦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谁也掌控不了结局。

    就像藤萝可以长成纳凉的余荫，也可能长成压垮篱墙的蔓草。

    更何况，慕博阳此人——

    霍长安嘴角扯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

    现下没有人会比霍长安更了解，慕博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文治武功卓着，又得父皇偏爱，满朝文武拥戴。

    谁人不说，仁孝贤明的四皇子，是大乾之幸，万民之福。

    而实际上呢？

    实际上，天之骄子慕博阳城府极深，阴毒凉薄。

    仁孝？如今敬重皇贵妃，为的不过是皇位，是假意。

    登基后，他对梁家对皇贵妃下手狠辣，半分不顾念当初保举他上位的旧恩。

    贤明？如今勤谨爱民，那是得民心的手段，是伪善。

    后来铁弗打嘉峪关，他疑心定国公府，不让神策军驰援，眼睁睁看西北百姓惨遭屠戮。

    至于对她霍长安——

    大约，就是虚情了吧？

    京中少女，或多或少都会对天之骄子慕博阳抱有那么一丝绮念。

    而霍长安的绮念，早就在深宫中被扼杀，甚至于最后死在他赐的白绫之下。

    如今，重生的霍长安比往日更加清醒，那是霍家的血，和她的命，换来的教训。

    既然无法控制，那么唯有防范于未然。

    因此，明学和外戚不能结盟，霍家和梁家不能结亲。

    哥哥霍延平，不能娶梁申玉。

    更何况，梁申玉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霍长安的兄长霍延平，比不得弟弟霍延川天资聪颖。

    但霍延平为人忠厚，是个实诚人。

    而梁申玉那闹腾的劲，霍长安想想都头疼。家里有母亲这尊大神在，已经够鸡飞狗跳的了。

    再加上一个梁申玉——

    霍长安暗暗叹息，前世那些日子，哥哥到底是怎么挨过去的？

    “姑娘，梁家的人，等着回话呢……”见霍长安发了许久的呆，凌紫不由出声提醒。

    霍长安这才醒神过来。

    如今母亲不在，霍府没有其他女眷，后宅之事都是霍长安在打理。

    梁家的请柬——

    不去是不可能的，母亲还指望这次宴请，能敲定哥哥和梁申玉的亲事。

    她敢回绝，母亲第一个宰了她。

    更何况，不与梁家结亲是一回事，得罪梁家又是另一回事。

    谁吃饱了撑着，敢得罪梁家呀！那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么！

    霍长安妥帖地应下了梁家的宴请，又开始头疼，自己到底要怎么破坏掉哥哥和梁申玉的亲事——

    特别是在母亲不怪罪她的前提下。

    否则，七夕一事，已经够她受的了，再来一个梁家……

    七月夏日的热风中，霍长安不禁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