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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再生变化

    从蒋衡的牢房里出来,殷羽又按照白拾在地图上的标注,去寻无念师父。

    她过去时无念师父正坐在木床上闭目打坐,右手拇指缓慢而有节奏地拨动着佛珠,神色恬淡而宁静。

    殷羽望着她,心念微动,蒋衡身上那种淡定从容的气质大抵从她那里承袭而来的。

    殷羽打开门进入牢内,无念师父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殷羽蒙着面,也不诧异,她既答应了,莫说是大齐天牢,便是修罗地狱,她也会来的。

    她是个好孩子,最无辜,却最不得周全的孩子。她一己私心,让她救宗宪,将那青铜匣交到她手上,却把她逼在了悬崖边上。

    这青铜匣由她手交给明帝,虽可救了宗宪,但在那之后,明帝定会第一时间要了她的性命,就算她是他的亲生女儿。

    她这样做,确实太自私了,和暮迟山那些逼她刀尖舔血的人有什么区别。

    为救一人,戕害一人。

    在空门修习多年,到底是一场虚妄。

    无念叹了一口气,未等殷羽开口,便起身朝殷羽一拜,不疾不徐地道,“孩子,对你不住,罪过,罪过。”

    殷羽拉下面罩,并不知无念所想,满面差异,“无念师父这是何意?”

    无念起身站定,微微摇了摇头,面色凄然,默了一会儿才道:“孩子,我交给你的东西谁都不要给,也不要任何人知道它在你的手中。”

    殷羽蹙眉,“您不是说把这东西交给明帝能救蒋衡的性么?”

    她原本打算过来向无念师父询问她该如何把这青铜匣交给明帝,是把钥匙和青铜匣一并呈上去,还是她和明帝单独见面,当着他的面打开,以此为要挟才好。

    她还想知道她可不可提前打开青铜匣做个心里准备,如此才知道怎么和明帝据理力争,以求保蒋衡周全。

    然而无念师父却又说让她收着青铜匣谁也不要给?

    无念的眸光落在殷羽的面上,幽幽地说道:“我改变了注意,你只管收好,便是救宗宪的性命了,其余的事交给我。”

    殷羽还有些云里雾里,无念便又接着道:“孩子,你帮我在给皇帝留一张字条,就说我想和他谈谈巫蛊案的事。”

    巫蛊案,殷羽听过一些,就是因为这个案子,大齐铁骑才有理由一具踏破了西蜀的万里河山。

    殷羽眉目微动,难道那青铜匣里面的东西和当年的巫蛊案有关?

    她转念一想,摇了摇头。事关紧要,有些真相不是谁都能探听的。

    况且,巫蛊案的真相和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何必深究。

    殷羽若有所思地颔首应了,没有多问便退出了刑部天牢。

    出来时天空依旧昏暗,却是下起了连绵不绝的大雨,秋雨和夏雨不同,打在身上带着丝丝寒意,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时候皇宫已经禁闭,今夜是不能回去了。殷羽正要回归林客栈,便听见了一声鹧鸪鸣。

    殷羽身子微僵,朝声音来源望去,便见一人穿着斗笠从树上跃了下来。

    夜色昏暗,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从动作来看是白拾。

    殷羽快步迎着他走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拾撑开伞为她遮住,信口道,“没事,今夜我没任务,就过来看看,下雨了,给你送伞。”

    殷羽心下一暖,他这是怕她出事,才特意过来守着的吧。幸亏她出来的快,若是再晚一点,这个急脾气估计就提着剑杀进去了。

    殷羽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伞,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垂眸浅笑,随即在他肩头重重砸了一拳,语气极轻地道,“走吧。”

    白拾亦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她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生死之交的两人在昏暗的天幕下化作魅影,跃上屋檐,快如疾风般消失在夜色尽头

    ……

    第二日一早殷羽便收拾妥当,回了皇宫。

    按照无念师父的要求写了字条,但眼下她却没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御书房,那里戒备森严,只能等到夜间。

    今日便是沈卓审查靖西侯府一案的日子。

    殷羽着实没心思参与,沈卓视蒋家如眼中钉,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她能做的只有等,等夜幕降临,夜色给她最好的掩护。

    ……

    乾宁宫

    居于公主府许久的安宁殿下今日忽然回了宫。

    母女俩在乾宁宫内吃茶。

    安宁说着说着便把话题引到了靖西侯府上来,“母后,你觉得这次蒋二哥哥还能脱身吗?”

    沈皇后把茶杯放在桌上,睨了安宁一眼,“我说么好几日不进宫,今儿怎么突然来了,原是到我这打探口风。”

    安宁娇羞一笑,依偎到沈皇后身边,“哎呀,母后,什么都瞒不过你。您就说说呗,那可不是旁人,那是蒋二哥哥。”

    沈皇后冷哼一声,“你阿行表哥被流放都没见你掉半个眼泪珠子,蒋衡刚被下了大狱,你这就眼巴巴地过来打探消息,他俩谁才是你的亲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安宁悻悻然揉了揉鼻子,“母后,您最好了,您也知道我心心念念的都是蒋二哥哥,你就说说呗。”

    沈皇后不为所动,沉着声音道,“你趁早断了对蒋衡的念想,这案子交由你舅父审理,就说明你父皇绝不会轻饶,定会接机将靖西侯府连根拔起。”

    安宁身子一僵,面上血色全无,声音微颤地道,“那蒋二哥哥岂不是有性命之忧,母后,你能不能让舅父收下留情,留蒋二哥哥一条命在?”

    沈皇后瞪了安宁一眼,怒斥道,“真是鬼迷了心窍了,色令智昏。”

    安宁脑中忽然盘旋起昨夜听闻的那段缥缈缭绕的琴声,还有那个男人魅惑的声音。

    安宁眸子凝滞,愣了一会儿声音讷讷地道,“母后,蒋二哥哥的母亲宋夫人当年在巫蛊案时救了陛下,可我怎么听人说当年俞皇后还外带了一个医者进宫?您可记得此人?”

    沈皇后闻言当即面色阴沉了下去,瞬间变得不自在,就好似被窥探到秘密的阴魂。

    而此时她的脑海的确实有个阴魂,那人睁着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望着她,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凝视却足以让她毛骨悚然。

    安宁痴痴地看着沈皇后,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或者根本不在意她的反应。

    沈皇后失神了许久,才从回忆中挣扎出来,深喘了几口气,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轻轻按揉。

    安宁再次唤了她一声,“母后,你可知俞皇后带进宫的医者?”

    沈皇后被她幽幽的发问吓得身子微颤,瞪了她一眼,呵斥道:“放肆,我怎么知道那贱人带了谁进宫,她带谁进宫又与我何干?”

    安宁被沈皇后吓住了,掩面而泣,哽咽道:“母后,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何须发这样大的脾气。”

    沈皇后目光落在安宁身上,狐疑道:“你为何突然提及此事,谁同你说了什么?”

    安宁用衣袖擦了擦脸,“没有,就是宋夫人被抓,好些人都在偷偷议论当年的巫蛊案,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沈皇后见她没有异常,这才肩头微松,斥道,“往后切不可胡言乱语,你若再肆意而为,小心被你父皇生吞活剥了。”

    安宁将将止住的眼泪忽地又落了下来,“母后,你又唬我……”

    沈皇后用手使劲儿戳了戳她的额头,“这不是唬你,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谁都不能在你父皇面前提这个人,天下人不可,你不可,就连我也不可以。”

    就让这个死人的印记随时间而消逝,被所有人遗忘。

    但每当她想到他和俞盈容在地下也算团聚,她便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死的是他们,为什么……

    有很多时候,活着比死,艰难多了。

    可就算如此,她也要好好活着,高高在上,母仪天下。

    她要活得长久,她要所有人都忘记那贱人,她要天下人都记住,大齐的皇后是她沈曼霜,不是她俞盈容。

    沈皇后的脖颈高高昂起,傲世前方亭台,那眸光倨傲,就像她俯视的是整个大齐的江山。

    安宁斜倚在塌上,眸光幽深而昏暗,脑中又盘旋起那摄人心魄的杳杳琴音,她忽地惊起,如疯似癫地朝殿门跑去。

    她该回去了,他在召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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