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心之所向
八名游击队员手腕被绳索紧缚在腰后，并列跪在雇佣军营地庭院的花台前，他们低垂脑袋，如同石像般纹丝不动，每人身后都站着两名持枪士兵，子弹已经上膛，谁敢逃跑脑袋瓜就会提前开瓢。
比起其他队友，这些幸存者的心脏已经多跳动了两个小时，突如其来的战斗在十分钟内便闪电结束，一些游击队员甚至还没看清敌人的身影就被一枪毙命，在卡诺斯自由者的斗争经验里，广袤无垠的丛林是最完美的庇护所，他们至死也想不明白如此隐蔽的藏身之处怎么会突然暴露。
克里斯背着手，从俘虏面前缓缓巡视而过，他的目光很快就被队伍中唯一一名女性成员所吸引，“你抬起头来。”他停在乔治娜面前。
乔治娜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他，清瘦的面庞棱角分明，尽管鼻唇周边有大片干涸血渍，眉眼之间仍散发出凛然英气，克里斯觉得自己再凑近点或许会被她扑上身来咬掉耳朵，于是后退半步，冲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女中豪杰。”
他又注意到两个身材明显比旁人矮小的游击队员，两人挨在一起，一个留着猕猴桃般毛刺刺的平头，一个头发略长，梳着三七偏分，“你俩抬起头来。”
留平头的游击队员怯生生抬起头，干净稚嫩的脸上挂着湿漉漉的泪痕，不知道是被之前的战斗场面吓得还是被脑袋后面的枪口吓得，他面色惨白，看克里斯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死囚临刑前看刽子手，两人对视时间越久，他颤抖得越厉害。
克里斯略微皱了下眉，没说什么，他看向旁边仍然低垂脑袋的偏分男，刚才的命令他肯定听到了，克里斯往左歪头，瞥见偏分男嘴角的敌意，于是上前强行抬起他的下巴。偏分男咬紧牙关，恶狠狠瞪着克里斯，他的脸上脏兮兮的，从发际线漫出的鲜血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脖颈，克里斯觉得他比平头男还要年轻一些，顶多十五岁。刚收回手，偏分男突然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老实点！”偏分男被后背上的一脚重重踹倒在地，看管士兵揪住他的头发，让他挺直上身保持跪姿。
克里斯用衣袖擦了下脸，明显被他的行为激怒：“谁是领头的！”
俘虏们一声不吭。
“你们八个谁官最大！”
还是一阵沉默。
巴德看不下去了，帮腔喊道：“问你们话！都哑巴了吗？”他拔出手枪冲天空放了一响，有三个俘虏明显被枪声吓得浑身一抖，但依旧无人答复。
不愧是闹革命的硬骨头，克里斯领教到游击队的凝聚力，放缓语气说：“谁回答出来我放谁走。”
沉默几秒后，乔治娜抬起头，“你说话算数？”
“不算数。”
乔治娜盯着他，这人不像是蛮横之徒，他们八人如今已是刀板上的鱼肉，既然有希望为何不尝试？她随即看向那两个少年，“约瑟夫，莱昂，你们说吧。”
听到呼唤，平头少年恍若惊醒，他侧转脸偷偷打量队友，一阵犹疑后又垂头保持沉默。
“莱昂？”乔治娜焦急地看向另一个偏分少年，只见他毅然昂首，憋足一口气后大喊：“卡诺斯自由者万岁！”
“卡诺斯自由者万岁！”另三名游击队员高声应和，克里斯的脸色越发难看。
“我说！”乔治娜看着克里斯，“但你要把那两个孩子放了。”
克里斯看了眼那两名少年，对乔治娜郑重点头。
“左边第二个，留山羊胡那个人，他是我们小队长，我们二十三人全听他指挥。”
所有游击队员震惊地看向乔治娜，尤其是山羊胡，他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乔治娜，你竟然背叛我！”
“很好，”克里斯朝山羊胡大步走去，“你是领头的？”
山羊胡不服气地瞪着他：“算你走运！”
“你们连孝都煽动来打仗？”
“他们不是孝，是光荣的卡诺斯自由者战士！”
“战士？绑架人不就是绑匪吗？”
“这是革命，不是绑架！”山羊胡轻蔑道，“我们献身于崇高的理想，伟大的事业，你们这群富人豢养的鬣狗永远不会明白！”
“这么说你们不怕牺牲。”
“不怕！”
“那行，”克里斯不再多言，冲士兵下令道：“女的和两个小崽子留下，其余人交给埃斯科。”山羊胡和另四名游击队员随即被身后的士兵架起，排队押往停靠在营地门口的卡车后厢，乔治娜和两名少年仍跪在原地。
“你答应过要放他们走。”乔治娜对克里斯说。
“我不是说了我说话不算数？”
“你！”乔治娜气红脸，“你想怎样？”
克里斯饶有兴致地打量她：“陪我玩儿几天？”
“呸！”
“我去！”克里斯别过脸揉搓眼睛，“你们游击队专门训练吐口水？”
看管三人的士兵哈哈大笑，“首领，她这么不老实干脆关到你屋里？”
“那我要被唾沫淹死。”
“那怎么办？也没多的空房啊，要不......拴树边？”
“可以，我看他们也跟骆驼差不多。”士兵们环顾四周，相中大楼门前的几株悬铃树。克里斯转过身，嫌弃地闻了闻手掌，发现伊凡正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看我笑话呢？”
“没。”伊凡把手揣进风衣口袋，目光飘忽到其他地方。
克里斯觉得莫名其妙，最近她总是这样，问一句答一句，问她在想什么也不说，从教堂忏悔回来简直跟中邪一样，他决定有空的时候再去趟纳博教堂，找维西莫神父反映这一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