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左右逢源
凶案造成的影响持续发酵，在市政厅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市长路易斯·帕托被媒体的长枪大炮弄得大汗淋漓，以往温顺和善的记者们这次变得咄咄逼人，面对尖锐的提问和质疑，路易斯被迫在镜头前一次又一次许下承诺：市政厅一定指示警察局全力侦破此案，势必打压行凶者的嚣张气焰。
放出冠冕堂皇的空话后，路易斯预感到自己政治生涯的终结，在大局面前，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牺牲品，他也不例外。发布会结束，路易斯独自一人待在市长办公室，透过落地窗望向市政厅广场上散开的人群，这些记者明显受人指使，他终于明白自己犯下一个致命错误：他在低估埃斯科能力的同时还高估了自己在上级眼中的重要性。破鼓万人捶，路易斯知道过不了多久，上级就会发来引咎辞职的建议书，只要他一弯腰，市政厅的颜面就保住了，埃斯科的秘密也护住了，皆大欢喜。
路易斯皱起眉头，他不甘心就这么认输投降，于是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十分钟后，市长助理马尔科·伯纳德出现在他面前。
路易斯问：“安全局对雇佣军的行动进行得怎样？”
“还没有动静，离间这种事本来就花时间。”
“那雇佣军跟元老会的关系调查清楚了吗？”
马尔科摇头。
“一群饭桶！”路易斯重重坐进办公桌后的牛皮椅，两手揉搓干涩的双眼，不一会儿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腾地一下坐直身，“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元老会的目的？让雇佣军扶持埃斯科来扰乱政坛。”
马尔科想了想，跟着皱紧眉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收受埃斯科贿赂的官员这么多，要是元老会趁此威胁策反......”
路易斯顿时脊背发麻，由于缺乏证据，安全局对雇佣军的行动还未正式立案上报，知道这层关系的人屈指可数，加之上级被埃斯科的财富迷惑，根本不会有人考虑到这一步。
“但这只是猜测，”马尔科说，“调查没出来前不能急着下结论。”
“不，”路易斯神情凝重，“如果是真的，我下台后就不会有人意识到这一危机，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马尔科赞同地点头，现在舆论声势浩大，上级很可能弃卒保车，他沉思片刻，问：“要不要去试探一次？”
路易斯盯着他，对他的意图并未表示反对，“派谁去？”
“我。”
五具尸体仍像风铃般吊在进城岗哨前的榕树上，有告示牌威慑无人敢上前收尸，一夜过后，新鲜感如潮水般退却，围观人群比昨天少了大半。伊凡朝特洛伊酒吧走去时低着头，生怕瞥见令她心惊胆寒的血腥场面，克里斯则朝榕树这边望去一眼，释放三名游击队员后他的心里明显舒坦许多，无论三人去向如何，他已经尽力付出善意。
进到酒吧，两人径直上楼，克里斯敲了两下简奈特的房门，然后转动把手推门而入，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克里斯立刻注意到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一名陌生男人，他看起来接近四十岁，穿着黑西装，系着蓝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散发出儒雅、沉稳的气质，一想到简奈特和这么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在屋内独处，克里斯醋意大发。
简奈特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见到二人进来，收起笑容冷冰冰地说：“这是马尔科，我的一个老朋友。”
克里斯狐疑地走到马尔科面前，“你找我？”
马尔科面带微笑，起身友善地伸出手，“对，我来自纳博市政厅。”
“市政厅？”克里斯倍感意外，但还是跟他握了手，“我今天带了枪。”
马尔科一时愣住。
“你要是想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你今天就得躺着出去。”
马尔科哈哈大笑，“简这么优秀的女人我可配不上。”
“算你有自知之明，”克里斯示意伊凡坐在马尔科对面，自己则倚靠在简奈特身后的梳妆台上，“说吧，找我什么事。”
马尔科重新坐下，郑重地说：“据市政厅了解，你和你率领的雇佣军是从A国偷渡而来。”
克里斯没有否认，“你们还知道什么？”
“埃斯科正是在你们的帮助下抓到了绑架劳拉的游击队员。”
“还有呢？”
“你和埃斯科正合伙经营某种非法生意。”
克里斯的脑子轰然一鸣，他没想到市政厅居然这么快就掌握到雇佣军的行动，更令他无所适从的是，简奈特正愠怒地盯着他，仿佛他一丝不挂。克里斯想起插在腰后的手枪，转念又随即放弃，马尔科是市政厅的一员，他知道等于市政厅知道，杀他毫无意义。
“你们想怎样？”克里斯警惕地盯着马尔科。
“你放心，如果我们要动手早就出兵了，”马尔科耸耸肩，“但现在国内局势动荡，我们不想再引起A国的借机报复。”
“你来到底想说什么？”
马尔科从沙发上站起身，双手庄重地握置身前，“我来是想问你，雇佣军愿不愿意和市政厅合作？”
克里斯压低眉毛，觉得更加糊涂，“合作什么？”
“市政厅对埃斯科从事毒品生意的事了如指掌，但眼下抓捕时机不成熟，他这次又惹出影响如此恶劣的新闻，我们希望有人能暗中压制他，同时搜集他的犯罪证据，方便最后一网打尽。”
“这种事不该交给警察做？”
“你应该知道很多官员收了埃斯科的贿赂，坦白地讲，我们的人未必靠谱。”
“你说完了？”
“说完了。”
克里斯一直盯着马尔科看，发现他好像不知道元老会的事。
马尔科继续游说：“看你怎么考虑吧，我们也不想惹麻烦，如果雇佣军能跟我们合作，最终老实上缴赃款离开G国，我们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克里斯摸着脸颊沉默不语。
“这还值得犹豫？”简奈特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给你改过的机会你还不要？”
“好好好，”克里斯一见到她发火就害怕，“但我还是很好奇，如果我不答应你们会怎样？”
“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就派人暗杀你。”
“得，”克里斯拍了下手，“那我哪有选择不答应的余地？”
马尔科笑了笑，再次走向克里斯伸出右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克里斯握住马尔科宽厚的手掌，脸上并没有笑意，这位西装革履的绅士给他带来一种比埃斯科还要强烈的压迫感，埃斯科是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但他，不战而屈人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