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金玉其外
马棚寂静无声，台秤仪表盘上的红色数字突兀而醒目，货物平白无故多出4.6公斤，没人主动为此做出解释。
沃尔夫和屠户两人被十多双眼睛齐齐注视着，沃尔夫并不觉得紧张，对他来说称多总比称少好，要么是这座台秤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实验室的人自己弄错重量，总之都不是运货者的责任。但他发现对方的反应有点耐人寻味，有六个帮派成员面色灰暗，眼神躲闪，不时凑近同伴耳边窃窃私语，明显躁动不安。其余成员则一脸冷漠，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等着屠户下决定，十多号人没有一个为多出来的重量流露出一丝惊讶或欣喜。
之前指责沃尔夫多疑的屠户此刻态度温和，说：“这样，货我们就照你们报的重量收下，只要没少问题就不大。”
沃尔夫看向那位年长的押运士兵，见他迟疑地点了下头，也就接过屠户递来的清单签下自己的名字，沃尔夫特意看了眼之前的记录，这种称量误差还发生过两次，但最多就差个零点几公斤，像今天这么重量悬殊的误差还是头一回。
沃尔夫交回清单，帮派成员很快就将地上、秤上的“板砖”一扫而空，每人怀中抱了有十多块，匆匆撤离马棚。
“你们不验货了？”沃尔夫问。
屠户一脸不悦地盯着他，确定他是真的疑惑而不是故意挑刺后说：“你这都称了一个小时，再耽误时间上头要骂人。”他将清单折进上衣口袋，临行前给沃尔夫留下意味深长的眼神。
将屠户发展成线人肯定是没戏了，这让沃尔夫大为光火，他总是这样，好像不管做出什么选择最后都会招惹是非，难道自己真的一无是处？沃尔夫重重踹了脚身旁的木栅栏，一抔灰尘飞扬空中。
地下办公室内，克里斯与伊凡、艾弗林三人正在收看纳博电视台的现场直播，这次引起全城关注的新闻主角是老熟人埃斯科，他穿着婚礼上那件黑色礼服，扎着一条闪亮的红色领带，看起来比结婚那天还高兴。上午十一点，纳博市政厅特意为他举办了一场荣誉授予仪式，在众多媒体的见证下，市长路易斯神情肃穆地宣读荣誉授予理由：
“二十七年前，G国笼罩在各大财阀家族的阴影之下，上帝赠予G国人民的河流、土地、山脉、森林成了他们的私有品，经历过那场岁月的人不会忘记，为了一袋面包、一张毛毯，所有家庭被迫卷入永无休止的繁重劳动。为了自由和平等，手执武器的革命者推翻了高高在上的吸血鬼，纳博人民更是在市政厅广场上亲眼见证了第一财阀莱斯切尔家族的覆灭，从那时起，我们不再畏惧私人资本的存在，资本不再是剥削的代名词，资本家也不再是国家的统治者，他们的事业是人民的事业，他们赚取的一分一厘都是人民的财富。埃斯科·巴托罗，便是这样一位新时代企业家的代表人物，他出身贫寒，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勇气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为每一座深陷经济危机的城市注入一针强心剂，他慷慨无私，赈济贫民，自始至终致力于慈善事业，在他的捐助下，市政厅得以兴建更多工厂，数千户家庭将就此渡过难关。埃斯科的存在证明了我们仍有希望战胜贫穷，仍有机会实现富裕，今天的嘉奖不仅是对他个人成就的肯定，更是对所有纳博人民的鼓舞。埃斯科·巴托罗，纳博市第二位荣誉市民，市政厅授予其如下荣誉词——上帝将使者派往人间，告诉我们终将驱除黑暗，迎接光明。”
全场掌声雷鸣，埃斯科红光满面地踏上颁奖台，路易斯亲手在他胸口佩戴上金光灿灿的荣誉勋章，两人一同捧着装裱精致的荣誉证书合影留念。面对各方镜头，路易斯不像埃斯科那般兴奋喜悦，只是浅浅地抿嘴微笑，举手投足之间异常沉稳严肃。
授予仪式结束后是各家媒体的访问环节，记者们的马屁接连不断，克里斯打了个呵欠，发现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冰凉，他起身去拿水壶，看见艾弗林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克里斯不禁走到他身边打趣：“你看，同样是混帮派的，人家埃斯科多叫人羡慕。”
“羡慕个屁，”艾弗林蔑笑道，“我就是奇怪这些官员是怎么做到睁眼说瞎话的，他们不害臊吗？”
“哎，这话说得对，所以我俩都当不了官儿只能当个混混，你当个大混混，我当个徐混。”
“你不当官儿？”艾弗林好奇地看着克里斯，“你家不是——”
“沃尔夫还没回来？”克里斯突然问伊凡。
伊凡缓缓摇头，艾弗林看了她一眼，终止刚才的话题继续观看直播，这让伊凡更加肯定克里斯背景深厚。
克里斯看了眼手表，往常运货的士兵半小时前就该回来，于是放下杯子，准备前往通信室联系车上人员，结果刚走出几步就迎面撞见匆匆归来的沃尔夫。
“怎么才回来？”克里斯问。
沃尔夫一路也没想明白多出来的4.6公斤到底怎么回事，便将运货细节一一道出。克里斯听着新鲜，这种交货环节缺斤少两才算正常，哪有多出货物的道理，他问艾弗林：“实验室是不是真的称多了？”
“绝不可能，为了防止干活的人偷货，我都要求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秤称两遍核对。”
“那看来真是他们的秤有问题。”克里斯判断道。
“我有种猜想，”伊凡说，“会不会是他们的人在偷货？”
“偷货怎么可能还多称？”沃尔夫质疑道。
“你不是说你不同意他们先验货吗？那很可能就是他们在验货途中私自偷取4.8公斤，秤也早就做了手脚比正常重量多4.8公斤，你这次制止导致他们没偷成，称上就露出马脚。”
克里斯点头表示认同，“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了。”他和伊凡对视一眼，伊凡也点头认同他的想法。
两人的默契互动让沃尔夫一头雾水，“什么机会？你们能不能说清楚点？”
“我会让屠户主动找你，”克里斯拍了下沃尔夫的肩膀，“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