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一届全国寻亲大会（一）

    不想倒也罢了，这一想，弄得姚无双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些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的便浮现了出来，也解释得通了。是了，为何自己数次相亲失败，顾惜惜都无动于衷，反而是在自己说看上了叶掌柜后，她那样吃惊，又那样热心。

    合着是为了帮助自己快速地斩断情丝，这才把自己推了出去。而叶掌柜呢，当着自己的面有意无意地说起顾惜惜时都是一脸的鄙视，要不然就是冷嘲热讽。

    现在看来，竟都是装的，都是掩人耳目！

    这样一想，姚无双便觉得自己的两个计策算不上过分。

    被两人合起来骗了这么久，她也要拿回一点利息才是。

    而另一边，白知县又得个了大胖儿子，自然是喜的跟什么似的，待儿子洗好了包裹好了，便喜滋滋地同奶娘一起看儿子去了。

    只有秦氏原本想去给列祖列宗上香的，一听说顾惜惜生产太累，耗时太长，此刻昏了过去，便又折了回来，一心一意守着自己的女儿。

    白知县的娘周氏是个有眼色的，见自己的儿子一听说媳妇生了儿子便立刻离开了，却全然没有过问顾惜惜是否安好，心里便有些着急。

    他这样，顾惜惜醒来自然是要吃心的，且她那个厉害的亲家还在一旁守着，脸色也不好看。

    想到这里，周氏便没有急着去看孙子，反正孙子有人照看，也跑不了。便同秦氏一道守着，又道：“亲家母，我刚刚问了刘婆婆，她说惜惜这孩子无事。只是生产的久了些，耗尽了力气，这会儿是睡过去了。想来要醒来还需一段时间，要不你回去跟亲家老爷报喜吧，这里有我呢。”

    对于周氏的懂做，秦氏心里到底是舒服了一些的，只是，谁的女儿谁疼，在顾惜惜醒来之前，她自然是不会离开的，谁知道这老虔婆趁她离开会做什么。

    想了想便笑着说道：“亲家真的是有心了！只是惜惜这孩子打小便被我娇养惯了，说起来不怕你笑话，一会儿醒来见不着我，又要到处寻。这样吧，姑爷呢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是不会照顾孩子的，你且去帮着瞧瞧。有你在啊，我才放心。”

    秦氏这话说的漂亮，且为周氏寻到了一个完美的离开的借口。闻言，周氏不疑有他，便高高兴兴地看孙子去了。

    说起来，她早就想走了，只是碍于面子才留了下来。

    据说那孩子有八九斤重，长得可俊了。想到这里，周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虽说她是正儿八经的奶奶，可是现在两个孩子与他们却不是很亲近。

    而原因，显而易见。

    想到这里，周氏便有些生气。为什么孩子会与他们不亲近？还不是因为秦氏霸道，非要将两个孩子养在顾府，还说什么乡下不干净，又说怕孩子生病没地方医治，耽误可就不好了。

    这话周氏却是不爱听的。

    什么叫不干净？她倒是想问问秦氏到底是嫌人不干净，还是说环境不干净。她的儿子从小生活在那里，还不是一样健健康康地长大了，还当了官老爷。

    只是白知县到底劝住了她，说是自己马上就要升迁了，届时去了京城，会带着她一起去。

    想到这里，周氏这才罢了。

    哼，到时候都住在京城的宅子里，她倒要看看秦氏还有什么说辞。这个孩子，她一定要亲自养在自己身边不可。万万没有孩子跟外祖亲，却不认祖母的道理。

    见周氏屁颠颠地走了，秦氏打心里升起一股鄙视。就周氏这样的，还梦想着抚养她的孙子？做梦去吧。

    京城里她早就做了安排，有的是办法将周氏赶回来。到时候，只怕他们跟着去的时候有多么风光，那么回来的时候便有多么落魄。

    顾惜惜却是不知道这些的，她还在沉睡，浑身酸软无力的，自己的娘却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自己的婆婆。

    因为这个孩子的降生，县衙里一连几日都是欢天喜地的气氛，陈家村这边也是。

    由于来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就连祝氏夫妻俩的烧饼店也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八月三十这日正式开张了。

    但是，白知县也是个头脑清醒的，没有被眼前的功绩和喜悦耽迷，而是在八月二十九这日带着自己的得力助手和一众官员来到了陈家村，帮忙布置一切。

    同时，青山书院的学子们也被允许连续放假五天，支援寻亲大会的一切事务。读书是为了走仕途。而走仕途，却是为人民服务。

    至少要这样宣传的。

    对此，先生和学子都十分支持，更是理由十足。不管他们是不是皇帝的学生，但是现在却是到了为国家出力的时候了。且万一下个月下场考试中了，也有了更多的谈资。

    其他临近的县也行动起来了，有些官员甚至亲自带着那些丢了孩子的人来到陈家村，一方面的确是在帮忙，一方面也想顺便考察一下这天下闻名的陈家村。

    这村子最是可是火得很，已经火到了京城。

    不过，为了不占用虽然多但却越来越紧张的住宿，白知县下了死命令，凡是城里的学子和官员，一律不准在此地过夜。也就是说，他们白天要努力帮忙，晚上还要赶回去，想想都很累人。

    可是，转念又想到这件事成功后可能带来的好处和利益，又继续忙碌着。

    藕然大客栈已经差不多住满了，为了年底的分红，村民们全部行动起来了，有些人在村口等着，听到有人需要住店便上前将村里的住宿条件一一讲明了，即有客栈，有民宿，还有慈幼局楼上那些免费的八人大房间。

    待到来人选择了，下一个路口的村民将会将人带过去。

    志愿者们更是忙着团团转，他们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准备。先是将万人广场打扫的干干净净，又将凳子一排一排的摆好了，想着到时候让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抑或从小被拐的人站着也是不妥，想了想，便赶做了一批长长的条凳，整整齐齐地放着。

    其次是将他们已经掌握的几万个被拐婴孩和丢了孩子的父母的信息先按照县别排列了，然后又按照叶枫说的姓氏拼音首字母排列了，最后，在广场四周支了无数个架子，又将这些信息制成卡片的模样，一一挂在了绳子上。

    到时候，志愿者会根据寻亲者的信息先进行分类，再由不同的志愿者带着他们去那些卡片前分别寻找疑似信息。

    想到怕人因为寻到亲人而激动，一时勾起旧豺者晕倒也是有的。为此，又寻了些大夫，答应这段时间就在此帮忙，巡回走动，遇有此情况就去帮忙。

    至于白知县讲话的那个地方，无论是布置还是安全问题叶枫都一股脑儿交给了白知县自己去处理。接了任务的白知县不但没有嫌弃，反而认认真真地准备起来。

    毕竟，到时候他是要在来自全国的寻亲者面前讲话的，再加上自己的安全问题，根本马虎不得。

    康氏在前面总指挥，伍大娘负责照看孝子们，叶枫却在后面加紧地培训这些志愿者。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总是学不会这二十六个字母，说是绕口，发音也怪异。后来，就算是会认了会读了，却也还是不会运用。

    白天实在是太忙了，因此，从八月二十日起，叶枫便要求各位志愿者每天少睡一个时辰，开办起了夜校，突击培训汉语拼音。

    经过十日的培训，各个志愿者基本上都掌握了汉语拼音的用法。且叶枫要求的也不高，更不多，不过是要求他们能够按照寻亲者提供的住处和姓氏将其带到正确的寻亲地点罢了。

    村口那两条街上的铺子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大赚一笔了。虽然物价被白知县定的十分合理，甚至比城里低了不少，但是胜在人多，薄利多销，又不用交税。

    只要有人来消费，他们是稳赚不赔的。

    最搞笑的当属村里的那些景点，陈继发怕人看不懂，或者说发现不了其中的意义，叶枫便提议让村民担当讲解员。这些讲解员是没有报酬的，不过若是游客给了打赏，也不必上交村里。

    刚开始自然是没有人愿意去的，因为村民们低调惯了。虽然逐渐富裕起来的他们自信了不少，能够在自家亲戚和邻村的乡亲那里显摆显摆，但要在外地游客面前表现，他们还是有些怯场的。

    最后，到底是陈继发厉害，他悄悄地与查五婶说，现在这个机会有多难得，毕竟村里的景点就那么几个，但年轻后生和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子却不少。

    若是能表现得宜，在公众诚露了脸，这事一结束，肯定会有大把的媒婆上门。

    查五婶一听也是，便悄悄地与自己关系好的姐妹说了，那几个好姐妹自然也有自己的相好。总之，不出一日，村里人都知道了。

    看着拥挤着前来报名的年轻后生和女子，陈继发笑的合不拢嘴，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又从中挑选了十个口齿伶俐又长得过得去的，嘱咐其回去好声将叶枫准备好的稿子背熟了，当日可别出丑。

    但是，他们回去之后便立即向家里要了银子，去城里做了一身漂亮的衣服，女子还买了首饰和胭脂水粉。

    末了，还加一句，这是村长吩咐的。

    总之，这十个人还没有任何进项呢，却先花了家里一笔银子。好在现在家家户户都是拿的出的，又见自己的孩子经过这么一打扮，的确是漂亮又英俊，想着大批的媒婆上门，心里也就开心了。

    在这十个人当中，最令人瞩目的当属樊氏的女儿陈千灵以及查五婶的小儿子陈宇昂。

    陈千灵今年十三岁，离成婚的年纪还早，但却是可以定亲了。自从查五婶跟樊氏说了村长的意思，樊氏和自己的婆婆一商议，便立即怂恿陈千灵报名去了。

    原本樊氏是不指望陈千灵能够被选上的，只因这丫头平日里喜欢安静，一声不吭的，去了也是白去。人家村长可是提前说了，要口齿伶俐的，能说会道的。

    哪知，这丫头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将二牛家祈福那个景点解说的头头是道，极具煽动性，见状，村长当即便拍板陈千灵入选了。

    等回家做了一套衣衫，加上胭脂水粉和一支银钗的点缀，硬生生将五分的美貌打扮出了八分来。现在，樊氏和自己的婆婆就站在旁边，看着陈千灵在那里背稿子，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抬手一指，一举一动优雅极了。

    “哟，平时倒是没看出来，我这孙女居然这么能干，你别说，这么一看，倒像是哪家的*似的。你看这脸蛋水嫩的，这小腰……”

    听了婆婆的夸奖，樊氏心里开心极了。这可是婆婆第一次夸奖她的女儿。

    千金不千金的她不媳，只希望千灵能够找个好婆家。反正家里已经有几百两存银，算起来，也的确是个效人家的千金了。

    她却是不知道，黄氏想的和她一样。要是千灵这次能够脱颖而出，最好能够吸引那些富家公子，这样一来，他们家就发了。

    至于陈宇昂就更是令人瞩目的。

    原先的他偷鸡摸狗，大闹学堂，吊儿郎当的，总归一提到他，便没什么好事。加上还有个查五婶那样的娘，村里人已经自动将其拉入了结亲黑名单。

    有人甚至说，宁愿嫁给鳏夫，也不远与这家人结亲。

    哪知，随着村里越来越富裕，查五婶也发现自己的儿子并不是读书的料，根本给不了她戴凤冠霞帔的机会。既然这样，倒不如多赚些银钱来的实惠。

    于是，夫妻俩一合计，便将两个儿子陈宇轩陈宇昂全部从学堂里拉了回来，去参与村里组织的各项建设。那段时间，村里最多的便是基建，反正请谁都是请，于是陈继发便对村民说请的小工全部优先考虑本村人。

    两个小子经过磨炼，越发的成熟，也明白了自己之前有多么上不了台面。

    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子也一样，到了一定年龄，无论是容貌和心态都会开始变化。两个小子原本长得就不差，加上勤劳锻炼，一身的肌肉，加上查五婶舍得花银子打扮，倒是多了几分正气，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而外地人却根本不知道他俩的过往。

    最后的那一晚，村里灯火通明，几乎没有人睡得着。

    第二日一大早，按照昨日的安排，陈继发和叶氏早早地便候在了藕然客栈的楼下，准备将那些外地来的游客接到街上去吃早饭，然后趁着白知县还未开始讲话，便将他们带去村里的其他景点游玩。

    有人哭就有人笑，其他人都是来寻亲的，但是这些人却是来游玩的，不能让他们败了兴致。反正那些寻亲的人都会在万人广场集合，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哪知这些游客都回答道：“虽然我们不是来寻亲的，但是也想为他们出一份力。你们不必管我们，我们找得到吃饭的地方，等我们吃了饭，也是要看着那寻亲大会开幕后再去游玩。”

    叶氏和陈继发听了，也不再勉强。

    要知道这些人才真正是他们年底分红的关键。至于寻亲者，想来是花不了多少银子的。有些贫穷的，据说还要官府倒贴银子呢。

    志愿者们更是紧张，说是万人广场，其实现场来的人根本不止一万。因为他们准备好的凳子足够一万多人坐下，但是现彻是有很多人站着，根本没有坐的地方。

    不过他们也不介意，他们来这里是寻亲的。站着就站着，只要能找到亲人，哪怕是睡在地上他们都愿意。

    望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头，白知县忽然没来由地一阵紧张。说实话，他就职大典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看见众位同僚鼓励的眼光，白知县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他的贴身小厮。这小厮会意，走上前大声吼道：“安静，安静，知县大人有话要说。”

    这里没有扩音器，也没有电器，因此在设计的时候，便是按照畅音阁那样的建筑原理来建造的。

    你别说，古人的智慧真的是不容小觑，叶枫曾经尝试着登上这里讲话，结果倒像是有回声似的。想了想，也许是和这弧形的设计以及后面是山和森林有关吧。

    待到上台，白知县微微一笑，稳住心神，上前先是给下面的寻亲者鞠了一个躬，这才说道：“各位寻亲者，你们辛苦了，从那么远的地方到了这里。我家里没有亲人丢失，可是，这半年来我们都在做相关的工作，因此，我基本上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一个家里丢了孩子，一个孩子离了家庭，都会面临灾难一样的后果。归根究底，还是那些花子可恶，是他们让你们骨肉分离，天各一方。好在朝廷是关心你们的，皇帝陛下就多次嘱咐我要大力帮助各位……”

    叶枫也在下面听着，他听出来了，白知县没有采用之前那份充满着官话套话的稿子，而是即兴发挥。

    不得不说，这样的方式更得人心，更能拉近朝廷、他与寻亲者的距离。这不，白知县刚刚说话，叶枫便看到，好些人一边听一边抹眼泪。说明，人家的话还是很有煽动性的。

    这样的官员，是肯定会成功地往上爬的。

    很多时候，根本说不清是陈家村利用了白知县，还是白知县利用了陈家村。但是，互惠互利以及双赢肯定是有的。

    毕竟，离开了这个机会，白知县未必能够往上爬；而离开了白知县，陈家村未必会有今天的富裕生活。即便是有，也会被不断地敲诈。

    白知县又讲了一会儿，这才大声说道：“所以，你们记住，寻亲路上，你们并不孤单，我们一直都在。好了，下面有请康夫人给大家讲几句。”

    闻言，叶枫非常吃惊，因为康氏一直在拒绝，不愿意在公开诚讲话。直到昨天晚上，都还是没有这个议题的。大家准备的是等白知县的讲话一完，便直接宣布开始按部就班的寻亲。

    而此刻康氏上台，不知道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

    原来，康氏是自愿的。

    白知县请求多次未果，便多了一个心眼道：“明日你就在我身后的帘子后面听，若是我讲完了后，你愿意上台，那你就点头，如果不愿意，那你就直接离开。”

    而刚刚白知县在自己快要结束讲话的时候回头一看，康氏还在，于是便多了这个环节。

    “康夫人？康夫人是谁？”有人不解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鄙视：“康夫人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全国最先帮助寻亲者找孩子的，就是这个康夫人。”

    “是啊，是啊，她自己也是寻亲者，据说她的儿子早年也被花子拐了。”

    “对的，她为了找儿子，一个人带着丫鬟从京城一路南下，足足寻了十多年，最终在这里找到了儿子。”

    “一个女人能够做到这个份上，真的是不容易啊”

    “难怪寻亲大会要在这里举行……”

    康氏上台，也学着白知县那样，朝众人鞠了一躬，这才大声说道：“其实，很多年前，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这寻亲大军中的一员。我从京城出发，每到一个地方便住下来，去这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寻找我的儿子。遇见寺庙我便进去烧香许愿磕头，希望菩萨能够帮助我找到儿子。到了大佛寺的时候，我听说磕长头就能找到孩子，几里路，我就一直磕头过去……”

    “就这样，我找找足足十二年。在这寻亲的路上，我曾经绝望过，也想自我了结，觉得死了便了无牵挂。可是，关键时刻我醒了过来。自我了结是懦弱的表现，你自己不努力，还谈什么做爹娘。相信我，寻亲之路很难，但是只要你努力，便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特别是现在朝廷也在关注这件事，给与了大力的支持也帮助。相信你们也看到了，各个地方的官府都在帮忙，也都行动起来了。这段时间，我们也在培训志愿者，等这次的寻亲大会一结束，他们就会被派到各个地方去帮助工作。”

    “所以，我今天只想说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你还在寻找，那么请一定不要放弃，虽然有官府和自愿者的帮助，但是我们自己才是最主要的。我也相信，通过努力，也许明天就是一家团圆的时候……”

    康氏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寻亲者的共鸣。

    特别是康氏本身也曾经是一个寻亲者，又是一个传奇，她分享了自己寻亲的经历，绝望以及最终的振作，不少人当场便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特别是那些想要放弃的人，听到康氏足足寻找了十二年，便在心里告诉自己，人家一个女人都能寻找十二年，自己有什么理由放弃。

    看见人群的反应，白知县老谋深算地掠了掠胡须，自己这一步真的是没有做错，他就知道康氏一出场必定会引起这样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