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3）
梅村，高伟平计算着时间，沉吟着想事，而小贾在旁边看着地图。
“鬼子大规模的扫荡可能不会了，可现在正是夏粮抢收的时候，就连咱们大队的二个中队都被苏书记叫过去帮助农民收粮了。我担心鬼子会搞小范围的突然袭击，那个叫彭大牙的汉奸不会老实的，还有马二狗那个伪县长，他们肯定也面临着征收军粮的压力，到时候出来抢粮是肯定的……”
谁能想到，这不到二年，哈喇子能说出这样有水平的话？而且从原来干脆利落的说话风格演变成现在这样的“碎嘴子”？
李久走的时候把特别大队的主要基础部队留下来了，让哈喇子到小贾那里接受小贾的指挥，而李久不在，高伟平这个政委就要多操心了。
璋安支队是分区里最年轻的部队，不光是建立的时间短，就是干部的任用也是分区里最年轻的，李久不过二十六岁，高伟平比他大点有限，也不过二十八岁，至于下面的大队长，除了刘大树年纪超过了二十六岁，像小贾、小乙、哈喇子等主打干部都是二十锒铛岁的酗子，就是程长工、李拴柱这样的中层干部也不过是二十四五岁而已。所以，在苏书记的手下，还真是一群年轻的“娃娃”。
整个璋安地区已经全面进入了夏收，今年的年成不错，风调雨顺，麦收的时候万里晴空，正是开镰割麦的好时光。
分区给下面的各级部门发出了通知文件，“必须帮助老百姓抢收抢种，所有部队，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都要投入到帮助老百姓麦收的活动中去。各级抗日人民政府必须组织辖区内的老百姓尽快的把粮食收割、扬晒、进仓……”
一开始，高伟平对在这个时候李久还要出击去打击鬼子的战车大队有些不解，按照文件上的精神，璋安支队应该立即投入到保护夏收和帮助农民夏收的工作中去，在这个时候出去打击鬼子，不能说错，可似乎也有些不合时宜。高伟平认为李久坚持要打击敌人的战车大队的动机还是“求战欲望强烈”，“憎恨鬼子的侵略”，“消灭鬼子的有生力量”。这些理由都可以冠冕堂皇的端到台面上说，何况他带走的部队仅仅是支队里的一小部分。所以，高伟平也好，苏方也罢，都说不出什么，至少安县县委书记钱屸就不吭声，而且分区还把重要情报传给了李久，这是不是从侧面同意了李久的作战计划？
可是今天小贾过来跟高伟平一说，高伟平才明白李久“长途奔袭”打鬼子战车大队的真正含义。其实说穿了也就是围魏救赵的老套路。只要在汤县那边一打，相邻的安县和璋德县的鬼子还有几个胆子敢轻易出来抢粮？八路军有这样一支机动性超强，战斗力爆表的特殊作战队伍，那细川和江口就不掂量掂量吗？
事实已经证明，鬼子派大股部队前来清剿是没用的，虽然仅仅是两个县，可是暴露出来的战线过长，后勤补给线脆弱的问题几乎无解。更何况这支部队还完全摧毁了江口的司令部，安县的伪政府和伪军的司令部，这种特殊的打法，鬼子根本就不适应，甚至找不到如何应对的办法。
可是，不管鬼子的军部目前是多么的混乱，常规作战任务还是作为一个普遍都要干的命令下达了，不是别的，就是“夏收抢粮”。细川拿着这个命令心中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以他现在手中的力量，根本无力远离县城去乡下抢粮，可是不抢也不行，军部给的任务可是不轻，要求璋德县必须完成10万斤夏粮的“征收”任务。细川还在想用去年“赎买征税”的办法，只要乡下的大户们同意，他的任务就是前去押运回县城而已，这样就轻松多了。
可是事与愿违，马二狗回话说，那个法子不好用了，因为大户们已经把征收的粮食交到1940年了，再要他们交粮，怎么算？
马二狗的回话无意是一种拒绝，靠和平的法子恐怕已经做不到了。去年年底的时候，大批的富户和商贾还在璋德县城里享受着“城市生活”，可是自打柳下混成旅来了之后，连细川这个宪兵司令都被赶出了县城，那些商贾大户能傻到还留在县城里被那个骄横狂傲的柳下重治“痛宰”吗？纷纷的交了一定的买路钱后脚底抹油溜出了县城，现在的璋德县城可以说是“百孔千疮”，除了饭馆和窑子还能坚守之外，连那个延续了百年的茶楼都已经举步维艰了，如果不是侦缉队的彭大牙和伪县长马二狗强令“不许关闭”，那茶楼也关张走人了。
没有可以抓在手里的“人质”，马二狗能耐再大也是没有办法，他就是想组织一个“恳谈会”找商贾大户来商量也找不到人啊。所以，马二狗是黔驴技穷了。
“你们两个，立即给我想个办法，搞不到粮食我们统统的死啦死啦地！”
细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马二狗和彭大牙说道，他并没有发脾气，说的很是体贴，态度也是很明确，搞不到粮食，自己要完蛋，你们也要完蛋。
“用去年的法子可能搞不到粮食了，是不是可以采用武力？”彭淦鑫想了想说道，“距离县城20多里的柳林镇是本县最大的粮食集散地，许多富户和粮食大户都在柳林镇，如果我们突袭柳林镇，把一些大户抓起来，是不是就可以像去年那样‘和平征粮’了？如果那些大户不肯出血，我们不妨来个杀一儆百。”
“这小子太特么的狠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能想的出来？跟他比起来，我原来的作为简直就是菩萨啊！”马二狗心里腹诽着，可他嘴上说的却是，“去抓他们很容易吗？哪个大户家里没有几十条枪？没有上百的庄丁？你是打算出动你的侦缉队呢还是让皇军亲自过去？如果开了这个先例，你认为那些黑白两道通吃的商贾大户会不会也有样学样？到时候绑上咱们的人，怎么办？”
不能不说马二狗还算是半个江湖人，他很清楚像孙有得这样的富户背后都是有黑白两道的关系。而彭大牙这种国民党的中统特务本身就是脱胎于上海滩上的流氓混混小赤佬，脑子里琢磨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江湖规矩。对付普通老百姓，彭淦鑫的这些损招是可行的，毕竟老百姓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被中统特务欺压也是家常便饭，可要是针对江湖大佬和有钱人行吗？
彭淦鑫之所以提出这样的损招，也是想到抢粮的效率，普通农户，就是把人家的所有粮食抢走，能抢出多少粮？非常有限。要想在短时间内大批的获取粮食，只能是去柳林镇这样的地方去“吃大户”。
有彭淦鑫这样想法的人其实不在少数，鬼子到了抗战相持阶段后越来越困难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把社会里的地主阶层也给欺负惨了，迫使这个阶层也不得不奋起反抗，当把地主家也弄的没有余粮的时候，这个社会的结构也就彻底的破坏了。当代表富户和地主利益的维持会都糊弄鬼子的时候，鬼子还怎么能够站得住？
“我看是不是可以这样，我的侦缉队马上去搜集下手入仓的情报，等到那些佃户把粮食交到了地主手上后，也就是柳林镇粮食集中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建议皇军出动部队，绥靖军配合出击，直接去柳林镇强行征粮，我就不信在枪口下那些富户不肯用粮食换命！”彭大牙恶狠狠的说道。
“你的侦缉队目前恢复的怎么样？能够完成这样的侦查任务吗？”细川问。
“还可以，搞复杂的情报还不行，可是搞这简单的情报还是可以的，我马上就去安排，不过……武器方面是不是给我们拨一点，有的侦缉队员手里拿着还是鸡腿撸子呢，那枪打只母鸡都困难……”彭大牙趁机向细川开出条件。
“皇军的武器肯定不能给你们，我尽量给你们要点驳壳枪吧！”细川轻描淡写的对彭大牙说了以后，又转头对马二狗说道，“运粮的车队你要负责，我们不管别的，先把粮食弄到县城再说，只要我们征集到粮食，上峰那里就好说了。”
“车队的事情好办，璋德县城是水路码头，找运输的大车不成问题，这个我可以保证，没有钱给车费也简单，每辆大车给一袋麦子就够了！”马二狗随口支应着，心里却是在骂彭大牙和细川都不按照规矩来，恐怕这次又要出事。
马二狗的想法是有道理的，他们在这里密议的事情根本就保不了密，绥靖军的刁得贵是什么人？柳林镇那边本身就是刁得贵的老家，动刁得贵的利益那么容易和简单吗？马二狗甚至想到等会一出去就给刁得贵送给信过去，绥靖军是没啥战斗力，可是坏起事情的本事绝对不小，彭大牙这么搞自己人，那就等死吧！
李久带着七排到达了预设的地点，根据时间计算，那趟军列要在凌晨时分路过汤县进入黄河北岸的终点站牧野站，在这之前，还会有一列军列路过，所以，这就决定了攻击必须是人工控制起爆。
石头和胡老闷带着几个土工作业优秀的战士分别在铁路上每隔30米挖一个弹坑，这也是通过计算得出来的数据。四枚炮弹前后摆出去近百米，在李久看来，就是不能完全颠覆整列军列，至少也能重创这趟军列，只要这里出事了，留守在汤县的鬼子铁路护卫部队就会过来增援，李久要打的其实还是这伙鬼子。
那个时代的车皮长度都在12。5米左右，加上挂钩的距离，差不多30米就是两节车皮的间隔，鬼子的战车大队一共有9辆九七式中型坦克和9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加上杂七杂八的辎重车辆，总共也就是27辆车，由于日军的坦克短小，加上与辅助车辆混装，一个战车大队在“节约”的鬼子调度策划下，只用了7节平板车就都装完了，加上一节闷罐子装载人员，这趟军列还有10节车皮是从北边拉过来的其他物资，在疙庄车站重新编组后就是一个近20节车皮的军列了。
如果从汤县出发的鬼子拥有铁甲车怎么办？这个事情李久也考虑到了。大个的炮弹没有了，可是山炮的炮弹还有不少，这是李久存了好久的炮弹，原来指望缴获鬼子的山炮后建立自己的炮兵中队，现在拿出了几颗对付鬼子的铁甲车也不是个问题。威力虽然没有重炮炮弹厉害，可对付鬼子的铁甲车也是足够了。
也许是鬼子的粗心大意，也许是鬼子的兵力实在是不足，进入汤县后的铁路上就没有鬼子的巡逻车，也看不到巡逻的人员。没有人的地方，鬼子就是想找伪军都困难，汤县就是这样一个怪怪的地方。
石头有条不紊的指点胡老闷把炮弹埋设进两根铁轨之间的坑里，然后覆盖上碎石和渣土，接上引线，四颗炮弹分别接线，石头要给鬼子来个连珠爆炸。而在距离这个炸点3里的地方，李久是自己亲自操刀，把二颗山炮炮弹一起埋在铁轨中间，他没功夫去搞什么电起爆，直接装上了压板引爆，只要铁轨下沉1。5公分，那炮弹就会自动的爆炸。一颗威力小，二颗该够了吧？
“小乙，你带领一班在这里看着，要是鬼子还有活口，你们就地消灭。”李久对小乙下达了命令，“我把嘎子留给你，注意联络那边的石头和胡老闷。”
随即，李久带着铜锣、徐旗等其他人员登上自行车隐没在黑夜里，这个家伙又要搞连续的流动作战，以李久的想法来看，要么不打，要么把鬼子打疼。
细川那边安排了马二狗彭大牙去搞粮食，安县的江口这边同样面临着与细川一样的问题，比细川更麻烦的是江口要守护的摊子太大了。两个火车站决不能再出问题，再出问题，江口恐怕只能切腹向天皇谢罪了。不过江口的手下有两个铁杆汉奸队伍，这两只队伍可是比细川手上的强大多了。与璋德县不同的是，安县虽然也是产粮大县，可同时也是人口大县，自身消化的粮食就不在少数，因此，历史上看，安县虽然有很多粮食进出，但那是作为中转来进行的，真正产于安县的余粮并不多。要是下乡抢粮，恐怕齐宝光花长海他们就不同意，把老百姓吃的弄没了，老百姓一跑，他们还找谁去盘剥？所以，江口这边的麻烦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