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4）

    我党在游击区的抗日政府有一项重要的政策，每到一地都会大力的推行，那就是减租减息运动。自从十大纲领颁布之后，党在土地政策上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璋德县的土地相对集中，这是个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璋德县大部分土地是集中在少数的地主富户手中，尤其以柳林镇为主的富户集中地，这里的地主几乎控制了全县70%的土地，因此，一到了收割的时候，地主老财首先就是要去收租子，这也是那些地主老财家里总是豢养一些打手和有私人武装的一个原因。

    抗战进行了二年了，鬼子在璋德干的事情也让这些地主老财感到了危险，而这个时候抗日政府提出减租减息后，地主老财们似乎容易接受了。毕竟国家不保，自己的那点利益也就没指望了。由于减租减息运动的开战，佃户落得了实惠，反过来交租的积极性也提高了。这些天，大批的佃户向柳林镇的地主缴纳佃租，场面热闹极了。就连孙有得都说“共产党的这个法子好！啥时候见过佃户这样积极交租的？早知道是这样，老子自己就把租子减下来了……”

    彭大牙没花多少力气就摸清了柳林镇的情况，就在李久出发的那一天，柳林镇各个地主收回的佃租已经超过了70%，这个数字已经足够应付细川的要求了。

    “太君，柳林镇已经集中了超过五十万斤刚刚收割下来的小麦，我觉得我们可以行动了，只要皇军大军一到，那些粮食就都是我们的了。”

    “你的情报准确吗？还有，对土八路的情报侦查的如何？柳林镇会不会有土八路伏击我们？”细川是被八路打怕了，他手上就一个残缺不齐的大队，真正能调出去的兵力也就是一个中队，即便加上刁得贵的一个营，也不过五六百人而已。

    “最近山里的八路没有动静，璋德县的土八路慑于太君的威势，早就销声匿迹了，根据我了解和分析的情报看，他们在柳下太君在的时候就离开了璋德，去了安县，目前还没有回来的痕迹，就是这些土八路来了，跟山里的八路军是没法比的，他们都是一群刚刚扔掉镐把的泥腿子，哪里会打什么仗啊！不足为虑……”

    彭淦鑫算是个铁杆的**分子，早在中统的系统内就是瞧不起泥腿子，所以，他是极力的牦细川出兵，在他看来，只要捏住了璋德县富户的脖子，完成那点征粮任务根本不算啥，到时候把华北伪政府发行的那些完全不值钱的“法币”扔给那些富户几捆，也就算是给钱了。在国民党的内部，类似彭淦鑫这样的混蛋可是不在少数，他们胡作非为，鱼肉百姓，打着**的幌子投敌当汉奸。

    “事情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吗？”细川的目光像刺刀一样的在彭大牙的身上扎来扎去，“我们在县城的兵力很有限，还要维持县城的治安，一旦我们遇到了八路军的伏击，我们怎么办？”

    “我认为这是个速度问题，只要我们把握住进退的时间，八路军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城了，马县长那边的大车队已经组织好了，我们不过是需要征集20万斤粮食，这不算多。上次河野太君从疙庄往回运送燃油的法子我们是可以借鉴的，把100辆大车分成十个组，每组十辆车，这就好控制了，只要我们在八路军赶到之前把粮食运走，哪怕是一部分，我们也不怕，征粮的时候把那些富户绑几个回县城，将来不够的部分让他们家里人拿粮食换人，还怕他们不出血？”

    就连细川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彭大牙的阴狠，竟然想出这样的绝户计。

    尽管细川心里在骂眼前这个家伙不是东西，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说的没错，关键是抢时间，只要计算的好，闪击20里的柳林镇还真不是个啥大问题。于是细川开始仔细的策划起来，为了保险，他甚至把县城里仅有的二门九二式步兵炮也准备带上，一旦遇到土八路的袭击，有炮和没炮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李久扔下小乙指挥铁路上的袭击，自己带着剩下的二十个人向汤县县城扑去。按照李久事先跟石头和小乙说的，铁路袭击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炸毁运送战车大队的军列，为了保险，石头必须抵近观察，给自己做好掩护，一定要炸鬼子的战车大队，这是死命令，至于其他车皮里是否能够跟着沾光，要看鬼子的运气，也要看石头的运气。第二部分是消灭专列上残存的护车敌人，这个任务不难，李久不相信四枚大口径炮弹爆炸后还能剩多少鬼子。不用被炸死，就是列车颠覆带来的伤害就够鬼子喝一壶的。第三部分是小乙带领留下的那个班，在距离炸点3里的地方伏击从汤县过来的鬼子增援部队，那里也埋着2颗九二步兵炮的炮弹，一旦炸起来威力也是不可小觑。一旦发现鬼子太多，小乙有权临场做出撤退的决定，最后的汇合地点还是那个古墓的地下通道。

    李久之所以一定要石头毁掉鬼子的战车大队，就是因为他在国府军参战的时候多次碰到鬼子的这种小乌龟壳，说起来鬼子的这种坦克像是纸糊的，可实际在战斗中，国府军还真是没有什么合适的武器可以摧毁这“纸糊”的坦克，只能拿人命往里面填，多少优秀的战士抱着**包去炸坦克的时候牺牲在半途之中，想起这个，李久心里就在滴血。他不能让鬼子的这个东西冲到战场上去，不管是打谁的部队，那也是中国的军队，这就是李久一定要拿下这个战车大队的动因。

    李久在策划这次战斗的时候其实是冒了一个很大的风险，鬼子的战车大队不光是有那么多坦克，还有围绕着坦克活动的辅助兵种，战车大队虽然没有步兵大队那么多人，可林林总总也有四五百人，一旦这些鬼子没有被炸死或者受伤，反扑起来可不是小乙他们这十几个人可以挡得住的。这就是为什么李久给了小乙可以自行决定“跑”的权力，在黑夜里，十几个人挡几百鬼子没希望，可是跑却是没有问题的，何况七排的兵最基本的功能就是善于奔跑。

    铁路这边就留了这几个兵，那李久带着其他人干嘛去了？当然是扑向了汤县火车站了。这边一打响，汤县火车站的鬼子必然分兵，李久就是等这个机会突袭汤县火车站。汤县是不咋地的一个小镇子，可汤县火车站的规模可是不小，并不比安县火车站差多少，谁知道那些临时搭建的仓库里有什么好东西？李久可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按照李久对日军后勤仓库布置的理解，日军往往会把后勤补给点顺着补给线纵向摆列，按照物资重要的程度分别储放在后面的各个补给点，作为牧野站后面的这个汤县站，应该存放着大量的储备物资，随时向牧野站补充。拿走该拿的，剩下的不是烧掉就是炸掉，对这个，七排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鬼子的军列晚点了，李久带着人潜伏在距离汤县火车站外3里的一个砖窑里，看看手表，伸头出去听了听，知道那边没有动静。

    “大愣子，你到窑外五十米的地方放暗哨，小鼻涕，你去那边的窑口放哨，其他人休息，该解决的问题马上解决……”李久对李家寨来的几个下达了命令。

    大愣子，小鼻涕都是从李家寨过来“培训”的，说起来都是李家寨的子弟兵，他们的功夫没有小疤瘌那些头头厉害，可也是比七排其他战士强多了，这是没法比较的问题。李家寨的男丁，从六岁开始，要知道，那个年代的六岁都是说的虚岁，就要开始习武，从站桩到拿大顶，压腿，走梅花桩……等等，不习武的只有有残疾的孩子，就是女娃娃在李家寨也是习武成风，小疤瘌的那些姐姐个个都是武术高手，小疤瘌就是在那些姐姐的拳脚相加的环境下长大的。在一个习武成风人人都是会家子的地方，你要是不练武，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难道李家寨就不习文吗？也教习，冯瘸子就是蒙师，可惜，都不是读书的材料，只有李久这一个是习文习武都行，因此，李家寨的人，不识字的不多，可是精通文墨的只有冯瘸子和李久，其他人就是粗通文墨，写个东西看个报贴没有问题，可要是论起天文地理山川形胜，跟那些孩子讲这些还不如去对牛弹琴。

    大愣子和小鼻涕这些新人过来也是李久与郝三喜之间的默契，至少小疤瘌回去后就直接被郝三喜任命为团特务连连长，起到的作用不是一般的大，郝三喜团在军分区里迅速的成为主力团，与李久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在砖窑里已经休息了二个小时了，七排的战士个个大条，有的竟然轻声的打起了葫芦，不能不说是他们有一个心脏出奇大的老大带出来的。李久不抽烟，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自己闷着想事，此时，天知道他的思绪又飞到哪里去了。

    特殊情况下的岗哨换的比较勤，李久几乎是每过半小时就把哨兵换一次，为的是叫大家都能休息，同时，也是为了提醒哨兵集中精力。也许是距离太远了，石头那边发生的爆炸这边竟然没有听到，或许听到的也是如同远处发出的沉闷声，当这边的火车站突然把探照灯打开，跟着就是一片哨子声的时候，李久知道小乙那边得手了。他立即把所有的战士叫醒，整理装备，随时准备出击。

    汤县火车站的鬼子第一次如临大敌，二个探照灯的光柱子来回在车站周围晃动，李久仔细的计算着对方晃动探照灯的往返时间和观察对方扫动的规律。

    这次出击不同，李久让所有战士都穿上了正规八路军的军服，白底蓝字的八路臂章也都显露出来，李久就是要让对手看到他们是什么部队，要让鬼子认为八路军已经到了汤县，这对鬼子的震慑是明显的，对正面战场的支援也是明显的。至于后来八路军与国府进行谈判，还特地说到这一战例，李久就不知道了。

    十五分钟后，李久在自己的曹长镜中清楚的看到了鬼子的一台小型的铁甲车拖着一节平板车皮从汤县车站向北开出了，平板车上挤满了鬼子兵，李久粗略的数了一下，至少有80多个鬼子，这是鬼子铁路护卫队里的两个标准小队，也就是说，留在车站里的鬼子最多还有一个半小队。

    鬼子的铁路护卫部队不像正规野战部队那样的配置，一个小队也就是三十多人，相当于我们的一个排，而鬼子的野战部队，一个小队的满员编制是51—54人，鬼子的小队小面是分队，一个小队的编制是有个7人组成的小队部，每个分队里有4个三人战斗小组，加上分队的曹长就是13人，还有一个由8人组成的掷弹兵分队，配置3个掷弹筒。而护路部队因为作战性质不同，不配置小队部这样的编制，同时，下面的分队不是13人而是10人，就是掷弹兵也只配了2人和一具掷弹筒，毕竟护路部队主要打击的是游击队和骚扰的百姓。

    “徐旗，你摸到距离车站400米的地方找个地方，你的任务是摧毁鬼子的探照灯，听到我的枪响你就开枪！”李久把徐旗拽出来吩咐道，“记住，探照灯并不是一定要对着光柱打，主要是打它的脑袋，只要脑袋中上一枪，那东西就瞎火了，明白吗？”

    徐旗一脸不屑的样子，“这点破事还用你嘱咐？咱可是老兵！”

    “你就嘚瑟吧！姥姥的，就没见你谦虚过，不吹牛你会死啊！”铜锣在傍边嘟哝着，一副不损人就不舒服的样子。

    “铜锣！你是不是欠锤啊！等完成任务我扣你二个牛肉罐头！叫你没得吃！”

    “别别，祖宗，我错了，我悔过，那罐头你不能少我的……”

    为了这次出击，李久让战士们带上了缴获的鬼子罐头，深入到这没有多少人烟的地方，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有缴获自然好，万一没有缴获呢？难道让整个七排饿肚子跑路？这样的傻事李久干不出来，所以，每个战士都携带了二盒鬼子罐头，只不过铜锣的那两盒被徐旗给控制了，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徐旗是跟铜锣换工，铜锣管着徐旗的单车，他携带的弹药多，罐头就由徐旗背着，现在看来，铜锣是被缺德孩子给算计了。

    “时间到，准备出击！”李久小声喝到，手一挥率先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