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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安林对峙

    天色氤氲,偶有雷云漂浮在空中偶露峥嵘,月辉透出云层朦朦胧胧的涣散出一圈圈的光晕。望着水流潺潺,大河南去,秦天苍伫立在西岸,抚摸着焦黑的桥墩,不禁仰天长啸。隔江便是云都国境,只是河水泛涨,通行浮桥居然被人早早烧毁,看来已经有人料到我日照将发兵云都。

    秦天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兵两万出恒阳城一路,两万精兵皆以驻扎在叶月城中,此时俯瞰叶月城皆是营地罗帐,城郭四周已被围成铁桶一般。两万精兵中大部分为本部士卒,另有一先锋营约有两百人,每人各自驾驭一只月虱,或三五一组,或六七人一群,空中往来巡视探哨,军纪严整,律法严明,这只精锐的先锋部队正是日照近年来秘密组建的月虱军团,为的就是抗衡云都修缘之人,这支部队也只听从秦天苍一人调遣。

    抚摸着焦黑的桥墩,面前辰河之水湍湍不息,秦天苍显得有一些失望。今夜月色朦胧,水面迷雾不散,正是悄无声息行兵作战的大好时机,却没料想浮桥被人烧毁,大军被面前的辰河阻滞。

    看来云都内已有人察觉,只是我数万人马早已箭在弦上,趁着月盈之际,岂能有所退缩?

    秦天苍指着辰河对面迷雾中的城墙问道:“城中内应可有来信?”

    月虱先锋营中一名披甲执锐者走上前来,他名唤崔尚,在先锋营中任骁卫一职。崔尚所乘月虱皮肤黝黑,两眼深邃,如同黑夜中微弱的鬼火一般。

    他跪拜在地上说:“未有来信。”

    “岂有此理,原定约好的期限却不来通报城中状况,莫不是中途变卦。”

    “君上,如果城中未有消息,怕是云都城内已经戒防,我们当如何进兵?”

    “我大军已经进发叶月城,与云都隔岸相望,又有老天庇佑,辰河之上迷雾掩护,此时正是用兵的时候,万万不可以退缩。”

    “只是…”

    “只是什么,本君拥有两万兵马,又有月虱军团助阵,云都兵马正疲于屿宕山作战,只要突破西门,再想办法策应城中的五千兵马,三日之内定可攻克云都。”

    “君上,微臣所虑者唯有一人。”

    “讲!”

    “如今唯一能阻拦我军之人必是云都迦礼寺执事极道非乏,传闻此人的修为已经达到举世无双的‘天绶’之境,有夺天地造化,融日月之精华的修为,若此人前来拒敌,如何甚好?”

    “区区一修仙之人有何惧哉?莫非我两万人马还抵不过一个极道非乏?”

    “君上此言差矣,须知二十年前叶月城一战中,云都数千人马与我三万大军阵场厮杀而不落下风,尤其是司徒洪源的亲信卫队更是如入无人之境,不仅直捣我军大营,还劫持了楚仕国将军作为人质逼迫退兵,他们的修为远不及当今的极道非乏,君上还是应该小心为妙。”

    秦天苍冷哼一声,面容上带有愠色,“休道是个极道非乏,就算是他耶律锦云和司徒洪源同来又能耐本君如何?我日照早已今非昔比,月虱军团初显战力,正当以实战激之,尔等切莫再说什么长他人威风的丧气话,现命你燃起狼烟,让各营军校来帐中听令。”

    “遵命!”

    突然天空传来凌厉的破风声,一名骑着月虱的前哨官降落在秦天苍面前。

    前哨官单膝跪拜说道:“启禀君上,隔岸以北二里路的茂林中发现有人伐木为寨。”

    “哦?寨中有多少人马?”

    “未见一兵一卒。”

    崔尚上前进言道:“茂林之中设有栅栏,恐有伏兵,君上切莫贸然进兵。”

    忽然天空中又一月虱掠过,只是飞行时身形不稳,跌跌撞撞的陨落在大营空地上,秦天苍大惊失色,连忙率众赶上前去,发现又是一名前哨官,只见他衣着褴褛,似刚受到烈火灼伤,身下所骑月虱落地后便翻倒在地,身上多处皮肉外翻,呈现出焦黑的颜色。

    这名前哨官面色憔悴,嘴唇干裂,见到秦天苍时只是微微张合着嘴唇,口中有话却不能尽言。

    秦天苍曲身查看了他的伤势,刚一触碰他的身体,便感受到一股灼热之气。他身为日照国君,自然见多识广,当即脸色大变道:“他中的是炽焰飞凤。”

    众人听到‘炽焰飞凤’这个招式,顿时议论纷纷起来,倒是崔尚亲自上前又验证了一番才缓缓说道:“不错,前哨所受的伤正是炽焰飞凤所致,这本是云都迦礼寺焚香阁巡值左天岸的成名绝技,只是这左天岸月中时便死掉了,究竟是何人能够盗用他的招式?”

    秦天苍眉间紧锁,声音低沉的说道:“先把他抬下去治伤。”顿了顿,便转头面向崔尚,崔尚心领神会,忙俯身听命。

    “他是在哪里受的伤,马上派人去看看!不,我要你亲自去一趟!速去速回!”

    “自然是卑职亲自去的好。”

    崔尚领命后便率四个先锋营的士兵向对岸飞去。月影之下,迷雾重重,茂林之上根本难辨方向,倒是崔尚领头在前面引路,四名卫兵紧跟左右。

    越往前飞,四周越是僻静,突然行至某一处时,崔尚向后摆摆手,身后之人皆勒住月虱停了下来。

    “大家小心散开,下面林中隐约感到杀气。”

    四名卫兵在空中呈一字排开,崔尚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然后绕着茂林的上空盘旋了一周,便催动月虱往下落。

    五人先后落在一片空地上,月虱围蹲在四周,月光星星点点的撒下,林中无风,却见树叶摆动的厉害,五人随即背靠背警惕的盯着四周的动静。

    “咯咯…”

    崔尚的月虱嘴里突然鸣啼,众人皆掏出武器对准月虱所指的阴暗之处,一切静得太过蹊跷,崔尚咽了咽口水,虎口处略微感到发麻。

    凭空对峙一阵之后,等了许久,阴影中缓缓出现一个人影,此人身上的蓝稠锦缎上衣在月光的映耀下略微有些发白,下摆连同腰带修直的垂下,他的眼神深邃,眉骨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五官遮的严严实实,只是从颧骨的轮廓便能得知面前是一名俊秀的男子。

    他走路不带起一丝尘土,悄无声息的朝五人靠近,五人做好御敌姿态,而各自携带的月虱则鼓起双目,前躯下沉,背上的两翼扬起,如同架在弓弦上的箭支一般。

    崔尚怒目前视,压低嗓音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我军哨官可是你打伤的?”

    来者纤细的双唇微动一下,嘴角扬起略带轻视的笑容,崔尚便感到树丛中有一阴沉的声音回荡。

    “本尊还担心他会死掉,他若死了,就没人给尔等通风报信了。”

    “果真是你做的,那你可知打伤的是哪个国家的士卒?”

    “哼,我们云都人向来对入侵外族不会手下留情。”

    崔尚自忖道:果然是云都修缘之人,只是这伤人的手段未必太过毒辣。

    “尊驾是否有什么误会,我们并非入侵的军士。”

    “还敢狡辩,尔等陈兵列武,胯下又是嗜血杀生的畜生,深夜到此,不是入侵又是何为?”

    “我等是受云都国君耶律锦云邀请前去解屿宕山之危,尊驾何故打伤我军士卒。”

    “云都能人辈出,何须你们解救,况且区区‘假途灭虢’之计我早已识破,识相的就去跟秦天苍说,让他速速撤兵,否则别怪本尊今晚大开杀戒。”

    “尔等藏头露尾的鼠辈竟敢大言不惭!且吃我一斧!”

    崔尚身后有一执斧猛将,早已耐不住性子便单枪匹马攻向蓝衣人,崔尚本意拦阻,却也想试试蓝衣人的虚实,便让过身子放他过去。

    蓝衣人轻蔑一笑,手中暗自聚气,片刻之间便炽热无比,似有熊熊火焰在手指尖飞跃,四周的景物瞬间被照的红艳。

    崔尚见到后顿时色变,厉声喊道:“小心!”

    执斧之人却丝毫不减锐气,身躯飞跃,一招‘开膛斧’直取蓝衣人的眉心,其势大力沉,尤比云都修行土蛮之力之人,只是开膛斧还未落下,面前却是一阵热浪穿心而过,刹那间的红光将众人包裹,林中回荡起将死之鸟的悲鸣。众人被蓝衣人手中发出的光亮逼的睁不开眼,皆用手蒙住双眼,只有崔尚在指缝中隐约看见一只责凤凰贯穿了执斧兵士的身体。

    “炽焰飞凤!”崔尚不禁喊出声来,众人闻之色变,唯有执斧兵士的月虱不露惧色,向前一跃便挡在蓝衣人之前,赤焰飞凤的余晖碰到月虱身上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尽数熄灭。

    月虱张开大嘴,口中祭出舌头以雷电之势袭向蓝衣人,蓝衣人眉头一皱,身形闪烁到一边,轻松的躲过月虱的一击,只是口中不免幽怨道:“差点忘了还有这个畜生!”便左手凝聚真元,指尖出现金黄色的暗涌。

    月虱见一招未中,便腾空而起,双翼挥舞,引得林间狂风急作,吹落得叶子如同飞针一般齐唰唰射向蓝衣人,谁知蓝衣人身法诡异,竟在万叶擦身之际又一次躲过攻击。崔尚眼见执斧士兵的月虱无法击中目标,便暗施驱物之术,祭出身上的藤鞭飞向蓝衣人。蓝衣人看似没有防备,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便被藤鞭缚住周身。

    其余三人见崔尚一出手便绑住蓝衣人不禁拍手叫好,反倒是崔尚手心淌汗,他觉得自己能缚住蓝衣人当真感到不可思议。

    执斧士兵的月虱见蓝衣人被缚住身体,岂肯失去为主人报仇的机会,便再次张开大嘴祭出里面的舌头,妄图将蓝衣人一击毙命。

    蓝衣人看准时机,左手金芒大作,只一扬手便是一道金黄色的刀光祭出,众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一阵疾风,紧接着月虱身后数丈的几根树木轰然倒地,留下一道平滑整齐的切口。

    月虱兽从空中轰然倒地,嘴中缓缓淌出猩红的血液,双翼却还维持着扑腾,两只大眼似乎通灵一般,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蓝衣人缓缓抚掉身上断开的藤鞭,面容又回到最初的平和,连杀一人一骑也不能使他动容,周身没有任何肃杀之气,杀生却不嗜血,又能保持灵台清醒,运气自如,分明是挑衅余下四人:本尊绝对有能力将尔等一并诛杀!

    崔尚等人目睹面前发生的一切不免心生胆寒,连同身旁四只月虱也开始瑟瑟发抖起来,此人居然只用一招便杀死了一只月虱,修为之强实属罕见。崔尚见蓝衣人踱步走向自己,便不自觉退后一步,其它三人全部围了上来,纷纷摆出御敌姿势,只是眼里再不似最初的那般自信。

    “尊驾究竟是何人?莫非想凭一己之力抗衡我两万大军不成?”

    “当年叶月城一招中,我云都两千余兵士与贵军三万兵马对峙尚不落下风,今云都城内还有三千王城精锐,足以对抗你这两万人马,何况辰河水涨泛滥,浮桥悉数被我烧毁,你这两万兵马除非都会飞天遁地才行。”

    “尊驾似乎对叶月城战役特别熟悉,岂不知我日照国早已部署月虱先锋营,为的就是一雪当年的耻辱。如今带甲过万与云都隔江而望,岂有不战而退之理。”

    蓝衣人冷笑道:“本尊且不与你在言语上争论,现在放你们回去,你只管回去告知你家国君,月虱先锋营在本尊看来如同草芥,他若执意要动干戈,本尊定不会手下留情。现在已是丑时,还有三个时辰天便亮了,这三个时辰内你们可好生思量是否进兵,再来与本尊答复,若到了辰时还未退兵,本尊便来劫取营寨,介时不论人畜,尽皆诛杀,营地之内,片甲不留。”

    “此人欺人太甚,骁卫大人,我要与之决一死战!”崔尚身后三名卫兵怒火中烧,急于挽回日照颜面,与蓝衣人拼个你死我活才行,却被崔尚拦阻在身后。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都给我退下!”

    崔尚凝视了对面蓝衣人一番,心中默记下长相,便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待我回营禀明我家国君,尊驾可在此稍作等候。”

    蓝衣人说道:“好,本尊就在这等你。”

    崔尚使了个眼色给手下之人,众人面露愤愤之色,却又无可奈何的胯在月虱之上,一齐返回营寨。

    待众人远去,良久,蓝衣人双膝像是被剥离了筋骨一般,突然跪倒在地,他一手撑地,另一只手则捂住自己心口,面露痛苦之色,这一微妙的变化却是隐匿在迷雾丛林之中,未曾有人发觉罢了。

    且说崔尚飞回河西大营,秦天苍远远眺望发现五人五兽同去,如今只剩四人四兽归来,心中便感不妙,未等四人落地,他便匆忙的迎了上去。

    “崔尚,为何少了一人,河东茂林之中是否有人伏击?”

    崔尚携众人跪拜在地,神情黯然的说道:“君上,对岸确实有一身着蓝稠锦袍之人,且此人修为极高,只一照面便杀死我手下一人。他还扬言若不撤兵,便要袭取我们先锋营寨,人畜尽皆不留!”

    “何人竟敢如此狂妄?你先起身说话,将交手之事合盘告知于本君。”

    崔尚起身后将与蓝衣人见面之事详细的告知秦天苍,秦天苍听完后将信将疑的说道:“你是说此人只用两招便击杀你手下的刀斧手和月虱?”

    “确实如此,君上,此人第一招便是迦礼寺焚香阁司天左天岸的成名绝技‘炽焰飞凤’,此招式在叶月城战役中夺去我们数百人的性命,所以不难分辩,至于这第二招却未曾见过,他以左手凝聚真元,一扬手便有一道金光射出,这招快如闪电,攻势凌厉,金光掠过之时连周围的空气也被撕开一道口子。月虱的皮肤刚硬,不侵水火,不入刀戟,此金芒却能洞穿月虱的身体,余劲也能切断月虱身后数丈之内的树木,其势之猛,出手之快,此等杀招在下闻所未闻。”

    “崔尚,你怎会不认识这招?当年生擒楚仕国将军之人便是用这招将他击于马下,当时此人年仅二十出头,名唤萧略,以气化形,使得一手破空刀法,只在电光火石便削去楚仕国的战马双腿,此人年纪轻轻便已有‘无妄’修为根基,后又荣升迦礼寺金圣宫的司天,料想此人现今修为更上一层楼。”

    “君上的意思是林中之人乃是迦礼寺金圣宫司天萧略?”

    “非也非也,你口中所说的这名蓝衣人不仅会使金圣宫萧略的‘破空刀法’,而且还精通焚香阁左天岸的‘炽焰飞凤’这等绝技,据本君了解,云都修缘之人在‘无妄’之境只可驱动五行中的一行道法而已,所要催动五行之力,非‘天绶’境界不可。加之你形容蓝衣人的身形长相,本君便可断定此人必是迦礼寺执事极道非乏本人!”

    “果真是他!怪不得此人修为世所罕见,且口出狂言,视我日照数万兵马如无物。”

    “不错,相传入得‘天绶’境界内便可跳出五行,不堕生死轮回,且能呼风唤雨,驱动五行之力,更兼有一本旷世奇书,名曰‘天绶心经’,乃是迦礼寺镇寺之宝,本君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依书中记载施展妙法,有吞天吐地之功。今次与尔等交手,虽未使用心经中的妙法,却单单只是驱动了五行之力便能轻松取胜,看来极道非乏修为深不可测,当真是我们进兵的绊脚石。”

    “依君上之意,我们是否退兵?”

    秦天苍仰天大笑道:“我日照数万精兵聚集于此,岂能不战自败?胜负未曾交手又怎可光凭这些虚妄传言就因噎废食?”

    “君上的意思是不退兵?可是极道非乏扬言若不退兵则会劫取我们营寨,以他的修为我们军中无人可敌,君上如果有个闪失,岂不是因小失大?”

    “啊哈哈哈…”秦天苍突然狂笑道:“崔骁卫多虑了,若是在一个时辰之前可能本君会下令撤兵,可就在你去对岸之时,云都内应突然飞书传来佳音,来来来,随本君入帐,你且过目这封书信。”

    崔尚一脸茫然的被秦天苍挽起手臂,走回中军帐中的书案一侧,只见案台当中摆放一封信笺,崔尚拿起信笺将其展开,见信中只写有四句话:天绶逆脉,云都城空,举兵在即,万勿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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