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歌尽桃花扇底风（7）

    052歌尽桃花扇底风（7）

    兰恬和瑟瑟一路向西，行至容府的后花园。期间领路的侍女言语恶劣，有好几次想把兰恬引到别的地方去，幸而兰恬是认得路的，带着瑟瑟绕回了正路。

    瑟瑟不满那侍女的态度，悄悄对兰恬道:“她根本不想带我们去寻容夫人，一定是另有所图。”

    “现在京都盯着我和姜浔的人不少，你自己也当心。”

    瑟瑟呐呐道:“奴婢毕竟是常走动的，谁家府里都有相识的，可小姐平日少交际，自己才该当心，怎么反过来提醒奴婢了。”

    兰恬心想我从前走动的时候，是很勤快的，转念又意识到这十年变化甚多，当年女眷小姐都做了夫人成了娘亲，自己从前的交际圈成了长辈，且是不怎么露面的长辈。除去莫秋荷和凌妃外，与她同辈能相熟的，也就是张皇后了。张皇后又在深宫，她到今日都未曾见过。

    兰恬在脑中又细细过了一遍，终是叹了口气。

    “走吧。”兰恬垂下眼眸“时辰都迟了。”

    “诺。”

    主仆二人又转了一处连廊，看见花园里的京都夫人早已聚在一起，中间空着一个位子，像是给她留的，又像是凑巧空着的。

    兰恬微微抬头，瑟瑟却躬了躬身，然而耳边却响起兰恬的声音:“瑟瑟，我们是客，不是奴。”

    瑟瑟一震，直起了身子，随着兰恬一同走向容夫人一行。

    掀起门帘的侍女轻声道:“姜夫人到了。”

    兰恬进了亭子，一众夫人瞬间停了声音。从左起的大夫人，到前任修仪楚凝香，中间是容夫人。再往右是蒲王妃，最后是莫秋荷。

    在莫秋荷和大夫人中间的位子空着，论辈分，她不应该与大夫人平起平坐，论位份，她该坐在那里。兰恬又向左上看，是文恬和一个不知哪家夫人的在赏鱼。兰恬挥了挥手，瑟瑟默默退了下去。

    明眼人一定能晓得，她被排挤了。

    兰恬不甚在意，微微福身作了礼:“兰恬来晚了，请各位夫人安。”

    亭边的文恬转过身来，她身边的青衣女子也看向了兰恬，兰恬向她们微微颔首，独自走到湖边，自顾自道:“二姐一直在看湖，是下面有鱼吗？”

    文恬笑而不语，反倒是她身边的青衣女子先开了口:“这位妹妹从前没见过。”她主动站起身来“有礼了。”

    大夫人回道:“到底是新妇，有些规矩不懂的，如夫人见笑了。”

    容氏旁支的夫人崔氏，容玉的母亲？从前似乎真的未曾见过她。

    兰恬没有回崔氏，和容夫人见了礼:“路上耽搁了些，在容府又迷了路。夫人今日瞧着精神不错，身体可还好？”

    容夫人微微笑:“我身体如何倒是无所谓，就是我家大人不太好。听闻你常去宫里看望凌妃娘娘，她近来可好？”

    兰恬心中警钟大鸣，对容夫人的认识刷新了不少。从前以为是和蔼可亲的容姨母，其实她的心思深沉不比大夫人少。一句话将问题推给了兰恬，让生有华妃的大夫人和亲姐妹的文恬对她心生芥蒂，又顺势提醒她与世家关系匪浅，一下让兰恬两面不是人。也难怪，凌妃为什么要让她带药材给容尚书，原来这母女是要探她底细。千防万防，还是进了套。她的冷汗顺势流了下来，知晓平时不容乐观，现今在场的每个世家她都得罪不起。

    华妃不得圣心是心知肚明的，更何况凌妃与华妃向来不和，容家和方氏也没朝堂上那么亲切，今日容夫人就要她站队，讲大了去姜浔到底站在容尚书这里，方正一派还是曲道之党。说小了，就是逼她在京都红粉圈确定自己的位子。莫秋荷和大夫人中间的位子，放的下姜夫人，也放的下方家三小姐。

    兰恬看了莫秋荷一眼，莫秋荷并没有理她，嘴角噙着笑看她，兰恬忽然感觉自己确实是孤立无援，姜浔所言孤军奋战原来是如此感觉。文恬在身后也没有表示，众人都等着她表态。

    而容尚书的病，竟无人提起。

    兰恬走到大夫人面前，缓缓道:“宫里的事，如人饮水。凌妃娘娘到底是容家的女儿，想来多年不曾见着夫人，定是思念的很，还托兰恬给带了些药材给容尚书，可谓孝心一片。”她顿了顿，又道“前几日听阿蘅说，华妃娘娘近期有些闷热，应是天气的缘故。兰恬还想着幼时京都有位世家小姐，很是跋扈，夏日总要用冰来去暑，当真奢侈的很。”

    莫秋荷的眸光一闪，怅然若失。容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楚修仪反而开了口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姜夫人口中的那位小姐，姓苏，已去世多年了。”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尤以容夫人和莫秋荷为首，均是欲言又止，讳莫如深。大夫人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蒲王妃坐在中间神色尴尬。兰恬看向楚修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众世家夫人对长野苏家的事情缄默不言，兰恬本意是从苏家之事让话题偏开，可楚修仪却忽然说出了这么句话，无形中给大夫人和文恬施加了压力，将她推向了容夫人那里去。兰恬没料到楚修仪会开口，对她以前一直不曾关注，如今才想起，毕竟是在京都朝堂摸爬滚打了十年的女子，这京都最不能看轻的就是她。

    明明就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进了一个又一个套路里。

    兰恬只好避重就轻:“楚修仪才学高，没想到也会关注这些京都红粉圈的八卦。兰恬在家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嫁作姜浔，才得了机会见到诸位夫人。今日来得迟，还是望容夫人宽恕才好。实是宫里的路太过复杂，兰恬迷路所致，本想去看望华妃娘娘，结果绕到了御花园，又遇到了二姐夫的如夫人和宫里的李贵人。”兰恬意有所指的看向文恬“今日宫里实在热闹。”

    文恬的眼皮一跳，想起阿颜所说，六月十六萧呈带李氏去城外载舟听戏，最近也时常去李氏的院子过夜，心中一把火顿时燃了起来。

    容夫人举起茶呷了一口:“陛下勤政，少去后宫，连我家凌妃娘娘都很久不见了，后宫妇人终日无聊，人一闲，便喜欢聚在一起，自然热闹。”

    莫秋荷淡淡道:“皇后娘娘身体不好，否则前线战事吃紧，后宫歌舞升平，到底合不合礼制，相信皇后娘娘自有定夺。”

    莫秋荷一开口，亭子又陷入了寂静。

    皇后是她夫君张尚书的亲妹妹，莫秋荷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她说的话，总有几分重量。尤其莫秋荷如此直白的反驳容夫人，年纪与凌妃一般大的她，当真让容夫人有些下不来台。

    崔氏察觉到了不好，及时出来打圆场:“莫夫人时时牵挂着前线的将士，真是令阿崔惭愧。”

    “不过是我家大人常常念叨罢了。”莫秋荷轻呷了一口茶，又作惊讶状“这位子空了许久，文恬怎么不来坐？”

    兰恬顺势走到了凉亭中央，虽是笑吟吟的看着文恬，心中却百感交集。

    莫秋荷帮了她。

    初次见面便交谈，那时她还是方家的庶女。莫秋荷总归是不到三十的年纪，在京都红粉圈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她从来没有小看如今的莫秋荷。兰恬意外的是，明明可以看戏的她，却出口顶了容夫人。瑟瑟能打听的终究有限，盛卫对京都红粉圈也不甚了解，兰恬现在面临着该站谁的队的问题，这很可能关系到朝堂上姜浔的权利变化，她要取最好的结果。

    容夫人已经明确了拒绝她，大夫人和文恬没有表态，莫秋荷替她挡了一刀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崔氏在中间什么都不懂，楚修仪态度暧昧，蒲王妃根本不说话......兰恬扫了亭中的每个人一眼。容夫人应是与楚修仪交好。忘山容氏和长野苏家因为故乡临近，是为世交。容夫人虽是方正的亲妹子，但幼时兰恬也听母亲说过，容夫人和沧北方氏关系不好。沧北沧南两岸相望，但基本无交集。蒲王府因为幺女的缘故，和常胜侯府共进退，算是慕容山的人。

    想到这里，兰恬突然愣住了:今天人不齐。

    京都五大世家三座王府一座侯府，只来了五个，还有四位夫人未到。越王妃身体弱，很少出府，慕容山母亲早逝，也没有娶妻，常胜侯府的夫人也不在。秦夫人没有到，难道这位子是留给她的？

    兰恬百思不得其解，偏偏这时候容夫人和莫秋荷又你来我往的说起了话，她细听，说的是宫里的事。皇宫都不是她认识的皇宫了，她更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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