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善恶有道（1）
一小块雪从房檐上滑落。
砸在窗台边的刹那，惊得沧白雪回了神。
她眨了眨眼。望见楼下熙熙攘攘的长街，耳边的各种声音才逐渐明朗起来。
真没出息。
她轻微摇了摇头。
一次再遇，竟然让她做起了那么绵长久远的梦。
明明感觉过去那么久了，连回忆的颜色都要泛掉了。竟然在见到千栖夜的一眼后，真实得仿佛只是昨天的事情。
“白，白姐姐...”
沧白雪回过头来。
发现周小六正惨兮兮地望着她，一脸欲哭无泪，欲言又止。
“干嘛？咋了？”
“姐...姐...我，吃不了这么辣...”
周小六可怜兮兮地吐出几个字儿，眼巴巴地盯着沧白雪的手里。
沧白雪一低眸，这才响起自己正左手拿着一小把肉串，右手拿着一盘调料碗。
调料里红艳艳的辣椒粉不知道什么堆得快成一个小山包了，其他调料早已经被淹没。
沧白雪愣了愣。
不过随即从容地将肉串们放进辣椒粉军团里滚了滚，顺便再撒上一小把葱花。
嗯！有绿色就看起来好多了嘛！
“天冷了，多吃点辣，去寒！”
她一脸正经地将那红艳艳的肉串递给周小六，然后装作毫无愧疚地看向远方。
“哦...”周小六眼巴巴地接过去，鼓起勇气刚咬了一口，立刻呛得眼泪横流。
长渡赶紧给他提了两大壶茶水过来。
沧白雪拍了拍酗子的背。
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
“姐姐，你们...这几天晚桑早点打烊吧，”周小六闷头灌了好几杯茶，眼角都泛出了泪光，但总算缓过来了，“最近晚上...多事。”
沧白雪支棱着下巴，瞥了瞥他。
“怎么了？”
“最近粗现了奇怪的东西。”
周小六低下声，小心翼翼地讲道。
“奇怪的东西？”沧白雪皱了皱眉，“窟窿？”
“哎妈耶！姐姐！神啦！这都知道！”一旁的长渡一拍大腿激动地接话道。
沧白雪挑挑眉，感觉似乎是不好的征兆。
“在哪儿？”
“北街刘员外府上的后园！”长渡摸了摸下巴，一脸严肃，“听说是昨天一夜之间长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石洞，形状还相当骇人。”
“你怎么资道的！”周小六诧异，用小胖手拍了长渡一巴掌。
“啧，耳听八方是小二的专长，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以为你们官府多保密！”长渡嬉皮笑脸道。
周小六气得圆鼓鼓的。
进城了啊。
果然。它的目标还是在城内的。沧白雪心里想着，抬眼看了看一旁凳子上正在啃苹果的青离。
青离看到她的目光，随即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沧白雪走近过来，低声问她。
“怎么样了？”
“今晚就抓。”青离小声地回答，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已经准备好了。”
“直接抓？”沧白雪心想这丫头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环节，皱眉道，“你抓吗？”
“天神派来的两位仙官已经到了，我和他们一起。”
青离握紧自己的小拳头，好像很有自信的样子。
沧白雪欲言又止，抿抿唇，只能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不过那刘员外人还真胆儿大，直接叫人就砸，谁知那窟窿洞就跟铸铁做的似的！硬是一点没事！”长渡和小六的闲扯还没有结束，语气激昂地继续说道。
“这前些日子城外一个村姑家刚下葬两天的小儿就被挖坟刨尸了！尸骨到现在还不知下落！这事儿还没个着落呢，现在又出现这...最近是怎么啦？这些骇人事真是接二连三的！你说...哎！”
长渡滔滔不绝，又似乎有点后怕地搓了搓自己的瘦胳膊。
“相信官府！王大人已经联络能人相助啦！妥！妥的！”周小六插嘴道。
沧白雪默默看了一眼青离。
青离无辜地吐了吐舌头。
能人，还能是谁，天机者呗。
大多天机者在人界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但是对于守护的那方官员还是私下公开的，以便及时出手相助。
“对了对了，那打更人怎么样了？”
长渡忽然问。
“没事儿，就，就吓得不轻。”
“打更人？”
青离疑惑地问道。
“嘿嘿，小丫头不知道吧？谁让你天天躲房里闷声不出门，这些天这么多怪事你都不知道呐！”
青离被噎了一句，却又无话反驳，只能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快说。”
沧白雪走回账台，淡然道。
“好嘞！”长渡赶紧装模作样地正色道，“这打更人是四五天前的事儿了。他非说自己这几日的三更天时许，总感觉背后有东西如影随形，虽然从不见什么，但是突然有一次，他听到了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他声音陡然升高，吓得周小六不禁跟着一哆嗦。
“那惨叫声此起彼伏，惊悚无比，男女老少都有，混杂入耳，但周围明明还是什么都不得见，只有那声音清清楚楚地在耳畔回荡，活像被鬼怪缠身了似的！吓得他赶紧跑回家钻进被窝里，足足打了一晚上的冷颤！工也罢了！”
“怎么那么像鬼故事？”
沧白雪撑着下巴，挑眉道。
“可不是嘛！可他说的那个真切啊，但是您别说，就他这事后，可不就长出了那窟窿洞呢？如今北街那边人人自危，说那方有晦气，大多人都赶紧搬出去躲着了，店也关了。”
“...也许，这些事都是有关联的。”
忽然，冷不丁的一句话落下。
其他三人皆齐刷刷地闻声看向她。
青离咬了咬唇，不再说话。闷闷地朝里间走去了。
“总资！你们早点打烊关好门窗便好。”周小六理了理帽子，拍了拍胸脯，严肃道，“没四！放心！”
沧白雪望了一眼青离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次来的是哪两个麻瓜？居然直接跳过了解怨灵的往生，一来就带着同样二愣愣的青离撸起袖子不服就干？
真是想想就头疼。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有生之年都不会有幸见到这俩麻瓜呦。
沧白雪心想。
当晚，深夜时分。
幕色寂寥，玉城的大街上已人烟歇尽，静谧无声。
沧白雪还是“非常如愿”地见到了麻瓜一号、麻瓜二号。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青离实在是睡不好觉，沧白雪是真真真真的不想跟来啊。
特别是她刚一抬脸。
对面的人立刻跟见了鬼似的怪叫了起来。
“沧白雪！你怎么在这儿！”
这声音竟然还有点点耳熟。
沧白雪定睛一看。
“呃。宫疏影？”
“哼！！”
对面这青纱白锻之人恶狠狠地从鼻孔发出一声闷哼。本来就尖瘦得厉害的脸，这下感觉下巴都快气歪了。
沧白雪扶额。俗话说冤家路窄。看来是真的。这位瘦得像竹竿子的仙官，是她在神界为数不多、但确实是正儿八经的仇家。
宫疏影，叶系法仙。未结神。
不记得是一千几百年前，当时的宫疏影天赋异禀、博闻强识。是新晋仙官里可算是备受关注的一位。各路天神都待他优厚，并思量着等他结神后纳为己用。
也正是因为如此，宫疏影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在快要结神渡劫的几日，肆意与其他仙官贪杯醉酒后，在南天门偶遇路过的沧白雪，竟出言非要挑战这当届第一女战神，纠缠不休。
当时的沧白雪刚刚穿越不久，手下哪里有个轻重之分。直接出手将他打成了个半身不遂。更加无巧不成书的是，宫疏影第二天就遭遇渡劫，结果自然一败涂地。
听说了后续的沧白雪确实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欢杨当时安慰她说，也就再修炼百八十年再渡一次而已，问题不大。然而也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真的倒了大霉，后来接二连三的渡劫，宫疏影都硬是没有扛过。生生地一直就留在了仙位，无法结神。
自然而然，神界对他的评价一去不复返，甚至还成为了茶余酒后的笑点。
对于整件事情的发展，沧白雪其实心里自然是有几分惭愧的，也有正儿八经地想过是否应该和宫疏影当面促膝长谈一下试图缓和一下关系？可是每次见面，对方都是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咬死自己的表情，于是久而久之，她脸皮也变厚了。
比如现在。
“哇！您就是金沙女神吧！我居然见到活神啦！”
另一个灰袍玉坠的仙官突然打破了沉寂，他看起来肤色黝黑，体格强壮，目光炯炯有神，一咧嘴笑起来，倒是个天真活泼的大孩子的模样。
“你是不是眼瞎？！她现在还是神吗？”宫疏影立刻厉声道，目光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圈沧白雪，“呦，你现在这身躯的灵力是多低啊，我都快看不见你身上的灵光了。”
“你！...”青离咬牙，刚想出言，沧白雪一下捂住他的嘴，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青离顿悟，自己身为天机者，不能对仙神有所不敬，但心里却真真气得不行。
“你干嘛这么说啊。”洛情皱皱眉看了一眼宫疏影，转过头来又笑咧咧的，“金沙女神！久仰了！我是洛情，新届战仙。你也来抓这只怨吗，我一直好崇拜你的！咦？……”
他眨眨眼，围着沧白雪转了一圈。
“您的旭阳神剑呢？”
这孩子确实是毫无恶意的，只是好奇而已。
宫疏影在后面却笑得毫不遮掩。
“弄丢了。”沧白雪笑眯眯地答道。
“哦。”洛情抓抓后脑勺，好像隐约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顿了顿道，“那…快走吧，这个时辰，他应该马上就出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