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阴谋
明轩严重怀疑，韩弈从前是在这里长大的！
因为他对这里太熟悉了！
明轩刚刚进来的时候，那真是惊现纷呈，险象环生，如果不是灵活如他、机敏如他、聪明如他，早就在这里挂了！（其实林汀、洛衡和冯烈都出去了，也没见谁少块肉。）不过看着韩弈过关，简直好像那些把他明轩整得手足无措的机关，都是用来过家家的。
“住手！”明轩拦住准备破解第八十二个机关的韩弈。
韩弈依言住手。
明轩凑过去看这个被韩弈初步解开的机关。
互相咬合的齿轮，纠缠不清的各种支架结构，以及连接在中间的各种连接带……额，明轩觉得比前些天做的那倒霉的实验还倒霉。他无声地推开，在墙角继续画圈圈。
韩弈看着积极凑上前，又积极退到一边的明轩，站在原地没动：“看懂了？”
明轩翻白眼：“懂了。”
韩弈上前继续拆解机关。
“才怪。”明轩的后半句毫不意外。
“有什么结论？”韩弈拆下一枚齿轮，悬在头上的那把厚背刀落下来，将脚下的那块青冈石砸成一片蛛网。
明轩伸手摸了摸后脖颈，咽下一口唾沫：“还好刚才没掉下来，要不我脖子估计扛不住这一下。”
韩弈长出气，拉出机关中的发条，将齿轮重新装回去。
“你你你还装回去，你想用这玩意弄死谁！”明轩指着韩弈，表情有些丧心病狂。
韩弈没有理会他，伸手在厚背刀和机关的连接处扭了两下，连在发条上的铁链缩了回去，厚背刀倒向一边，把那块青冈石砸的更碎了一点。
明轩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八成是看到这个东西再也不会从天而降所以安心了些。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韩弈似乎玩得挺开心的，“这是个联动机关，拆了这个机关，就会启动下面的那个。”
明轩探头向后面望了望，略绝望地发出一声惨叫。
转过这道机关，是一道深沟，深沟的另一边就是刚刚明轩看到的书房。不过明轩比较幸运，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连接在深沟中间的吊桥还稳稳当当地架在两岸中间。可是此时，那些石桥的碎片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相对的，中间出现了许多会移动的台阶，而且还在在不断晃动。
“我靠，大哥，真人版超级玛丽啊！我要吃小蘑菇，我要zxzx！助跑！跳跃！我要跳关！”明轩语无伦次。
“这是专门为了会破解机关的人准备的。”韩弈微笑，“只有破解了机关，才能启动它。”
额，就当他刚才没有说话好了。明轩在心里反复默念，当我是空气一百遍。不过他其实蛮好奇的，难道韩弈真的要充当超级玛丽，从一个开始跳到最后一个？虽然明轩觉得韩弈做得到，但是这也太危险了吧。伸头出去向下看了看，忍不住吐舌头，这是吧整个山头儿都挖空了吗？掉下去会摔死的好不好。而且，看那深沟的下面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啊。一团一团，顾涌来顾涌去的，那个是什么物种？！能顺着断壁爬上来不？
明轩默默退回去，有些怀疑人生。
“这是为了保护真正重要的东西。”韩弈迈上第一级台阶，当然，台阶正在移动中。
“你该不会真的要跳吧！我去给你找过关地小蘑菇！”明轩不确定地发问，为什么看着韩弈站上去了，他还有一点小兴奋呢。
韩弈看看他，破天荒地笑得开心：“让你失望了。”他跪下来，伸手到石台阶下面，不知道做了些什么。那些移动的台阶停了下来。接着，韩弈迈上第二级台阶，重复之间的动作。
“额，闷蛋。”明轩不确定地举手，“我也需要跟上吗？”
“等着。”韩弈的二字经毛病又犯了。
于是，明大帅哥就这么看着韩弈从第一级台阶开始，这么一步一步地上天啦！这个过程中，明轩才发现，他来的时候看到的天棚早已不见，现在的深沟顶上，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穹顶。穹顶上有很多透明的管子，通向不同的地方。明轩回想起自己掉下来的过程，眼中怀疑自己就是在这样的管子里掉下来的。
一转眼，韩弈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明轩只能看到天棚上那些原本晃动个不停的台阶一个个停下来。连接着天棚的链子也渐渐停止了晃动整个深沟只听得见清风拂过锁链时发出的轻声呜咽。
刚刚没有听见，因为林汀一直再吵。后来没有听见，因为明轩一直在逃。然后没有听见，因为明轩一直在和韩弈说话。可是现在听见了，怎么有点后背寒毛直竖的感觉呢？这种轻微的呜咽声，好像数十个女鬼受了窦娥一样的远去，统一被关在这里，然后一个个呜呜咽咽的哭。声音不大，但是很远，幽怨，悠长，断断续续，缠绵悱恻。额，明轩觉得后脖颈似乎有人在吹凉气，而且还是女人在吹凉气。
不，他相信就是呜咽的女鬼。
突然，上天的路发出一阵机械的摩擦声，接着，通往天国的路重新降下来，并列成明轩走过的吊桥。韩弈从吊桥上走下来，对着明轩招手。于是，一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某人飞也似地冲到韩弈身边，求安慰求抱抱。
韩弈推开他，略嫌恶：“大老爷们，恶心不恶心。”
明轩哭丧脸：“求安慰，我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韩弈看看狗狗状抱大腿的明轩，又看看吊桥下可以摔死人的高度，以为明轩恐高：“你刚才走的时候没有发现自己恐高吗？”
明轩欲哭无泪。
许是终于安静下来了，韩弈也听见了那个呜呜咽咽的哭声，充满了无奈和幽怨，竟然还有一丝没有消散的情谊。韩弈抬头，看了看吊桥上表面有各种镂空花纹的铁链，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闷蛋，别走，求保护求安慰啊！”
明轩大呼小叫地跟在韩弈身后，竟然也忘记了这可怕的哭声，顺顺当当地过去了。
“奇怪，过来以后，怎么又听不到了。”明轩过了吊桥以后，突然发现，耳边的哭声不见了。
“或许是她们放过你了吧。”韩弈调侃，绕过小门，进入书房。
“她们……她们！闷蛋你给我说清楚！”明轩跳脚，跟着韩弈走远。
清风继续吹拂，呜咽声还在继续。但是没有走在吊桥上的人，却并没有多少影响。
韩弈将铁链上有镂空雕刻的事说给明轩，这才让相信无神论的某人重新坚定了世界观：“本来嘛，哪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哪有那么多的管怪陆离，自己吓自己而已。”
“是么？”韩弈指了指眼前的书房，“有什么区别。”
明轩第一反应是先将自己藏起来。
好吧，他承认，跟韩弈比起来，自己的胆子并不算大。因为这家伙简直是个变态的胆子！但是书房里并没有足够吓到明轩的东西。他还奇怪，韩弈干嘛骗自己。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上当了，因为韩弈的目的明显不是吓唬他，而是根据他的反应判断一下书房里有没有变化。
答案是，有。只是他完全没有看出来！
因为这只是一间，看起来和正常家庭差不多的书房。触天触地的书架里，放着许多落满灰尘的书籍。宽大的书桌上，放着几本书，上面的灰尘显然已经被明轩的大手印弄掉了。书桌的正中间，有几张纸，很明显和其他简单翻看的不同，上面的灰尘已经全部掉落了。
“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韩弈几乎不需要分析，伸手去拿那些东西。
明轩还没来得及阻止，韩弈已经拿到了那张纸看起来。
最上面的一张，是一纸批命。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从那些张牙舞爪的汉字中找到认识的。还好韩弈见多识广，居然都认得！开头是一段拗口的古文，接着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再接着，是一段龙飞凤舞的草书。还别说，单看这两笔字，还挺唬人的。
韩弈轻声读出草书的内容：“此子乃煞星现世，命带凶煞。自其降世，亲者、近者皆有难。轻者伤病，诸事不顺。重者残废，有血光之灾，随时可能丧命。克父母，克兄弟，克近亲，克近邻，凡与之近者，无一可免。此子二十岁前若不死，必成大祸。小心切切。”
最后，还有一行熟悉的字：二十岁前，必除之！
韩弈心中一片冰凉。
这几句话他太熟悉了。爷爷当年就是因为这几句话，将他扔进别墅自生自灭。若不是二叔暗中找来凌墨陪伴，又雇人以照顾凌墨起居为由，照顾他的生活，他根本熬不到长大回到韩家！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听到这些话，从各种人口中说出来。他是天煞，会给所有人带来灾祸的天煞。
他一度以为，这是爷爷不喜欢自己的借口。他一度以为，只要自己长大了，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就能改变爷爷的想法，就能改变周围人的态度。可是他错了。那行字，就是爷爷的！他的二十岁生日，将是他生命结束的日子。这是爷爷给他的人生！
明轩知道，韩弈此刻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但他没有停下来，又将放在一起那几张照片递给了韩弈。
不看则已，看过以后，只是让人更加心寒。
因为照片上，和传说中写下批命的道士相谈甚欢的，给了道士一大笔钱的，不是那位封建的老爷子，而是二十年来，韩弈心中唯一的圣人——韩瑞仲！
照片似乎怕韩弈看不懂，还故意在韩瑞仲脸上画了一个红圈，旁边用红笔批注了两个字：阴谋！
什么阴谋！谁的阴谋！如何阴谋！
对韩弈来说，这或许都不重要。现在的他，世界观已经崩塌。
如果，二叔的好也是阴谋，那这世上还有谁可以相信。如果，这二十年的时间，只是一个阴谋，那么究竟什么才能让韩弈相信！
但是，二叔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呢？他要从韩弈身上得到什么呢！
明轩看着韩弈的变化，有些担心地推醒，沉湎于痛心的他。因为明轩知道，韩弈选择了知道真相，就会知道真相的全部。那些残忍的真相，不能将他打败。
“还看吗？”明轩虽然在问，却已经移开了批命和照片。
韩弈吸口气，继续看。
下面是一块玻璃板，是当年很流行的桌面防护方式。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可爱的婴儿，胖乎乎圆滚滚的，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两个大梨涡让人忍不住要掐两下。
两人眼中都露出真心的喜爱，嘴角忍不住挑起来，两人脸上也各有两个大梨涡。看不出和照片上可爱的孝子有什么区别。
照片的角落，有人用碳素笔写下了一行字，永远失去的儿，凡。
“凡，洛凡！这是洛天一的儿子！”明轩表情地看着照片上的孩子，“二十年前就死了。”
“洛凡、洛凡、洛凡……”韩弈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却注意到照片上的日期与自己的生日竟然是同一天。
两人不知道为何都沉默着。不知是为了这个未能长大的孩子，还是为了两个虽然长大了却遥遥无期的未来。
“这里有一个暗格。”明轩转移话题。
韩弈也将注意力集中了过去。
一眼看过去，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暗格，若不是明轩刚刚就有仔细地搜过这里，还真的很难看出这里有什么不同。因为不管横着看竖着看还是斜着看，这都是一本超级厚的康熙字典，而且还是那种很多年前的版本，已经被磨得快要烂掉的那一种。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书脊上无数条褶皱里，有一条看上去略有不同。
果然好眼力，这都能看得到！
韩弈在那些看似凌乱的褶皱中抚摸了两下，找到一条缝隙，轻轻一掰。放心，没有掰开整本书，却掰开了一方小天地。
熟悉的齿轮，熟悉的发条，熟悉的机关，明轩要去撞墙。
“他这里到底有多少机关，他是卖机关的吗？”
韩弈一边拆解齿轮，一边理所当然：“司徒家当年是做机关玩偶起家，市场上许多带发条的玩具，专利权都在司徒家。所以司徒家没有产业却依然占据安城一隅，你不知道吗？”
明轩双手投降：“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打开了。”韩弈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机关，那本康熙字典，从那道略有不同的裂缝处分成两边。
里面只有一块玉珏。玉珏的材质上佳，触手生温，是难得一见的暖玉。玉珏雕工精美，图案栩栩如生，就连对玉石鉴赏毫无兴趣的明轩也在看到玉珏的第一时间睁大了眼睛。
“还有一封信。”韩弈的注意力依然很集中。
“念！”明轩认真地欣赏着玉珏上美丽的花纹，好像自己真的是个盗墓贼，跑来偷东西的一样。
“洛凡我儿，若你能来，信物就是你的。你要把洛家的责任扛起来。若来的不是你，也请来的人别忘了，洛家不是为了战胜别人而强大，而是为了让你在乎的人平安而必须强大。往后的日子，只能靠你自己了，我可怜的孩子。”
明轩停止了对玉珏的欣赏，表情有些难以捉摸。韩弈在读完信以后也陷入了沉默。
洛家的责任，究竟是什么？他也好保护的又是什么呢？洛天一，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他会留下这样的信，难道，他不是那个二十年前是杀人凶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