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出路
已经没有时间研究洛天一了。虽然两人的好奇心已经高涨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好吧，就算给两人三天三夜，两人不吃不喝，也会在这个机关密布的地方，找到秘密的答案，这就是侦探的臭毛病。
但是不行。
两人很清楚，山洞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不是发挥好奇心的时候。再说，早晨吃的那点东西早没了，现在才叫前心贴后心呢。韩弈更惨，他早餐吃的那点可怜的东西，已经伴随着胃液胆汁，全部都留在了冯烈那件可怜的西装外套上……
“要不，咱们先出去？”明轩打商量，“就咱俩来的时候没准备。你看那杨厉天，连红缨枪都有，保准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说不定，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他们那一定有吃的。还有那个洛衡，如果我们之前看到的冯涛，其实就是他的保镖冯烈，那他上岛一定也是有准备的。他那里也会有吃的。咱跟他商量商量。就算不能靠要的，借点总行吧。”
韩弈的胃，仿佛是应和一般，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明轩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大模大样地走到前面去了。韩弈摸了摸已经反复举白旗投降的胃，有些无奈。不就是一天没吃东西吗？至于这么快当叛徒？这要是赶上了抗战年代，真的是一只烧鸡就解决了！
“闷蛋，你快来！”
韩弈跟着明轩离开书房，却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按照计划，韩弈只要从书房中找到东西，顺原路离开就好。可是现实告诉他，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快，而且变化起来根本不受控制。
刚刚还把明轩吓得寒毛直竖的哭桥，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是的，不是掉下去了。也不是拉上去了。更不是缩进去了！真真的是消失了！消失了！这不符合物理定律！别欺负韩弈是文科生，人家物理好着呢！
明轩从背后戳戳愣在那里的韩弈，似乎想要打破围在韩弈身边的次元壁：“这会不会，也是什么机关啊？”
机关，一定是机关。韩弈才不相信这世上有凭空消失这回事。难道是光的作用，让人暂时看不到？可是，光源在哪里！
明轩知道，某个技术控内心有点崩了：“老师的笔记里没有提过，这个机关吗？”
韩弈摇头，他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现在又累又饿，全身都疼，而且好冷，现在还受到打击，脑子不太好用……神啊，他可能下一秒就会生病，而且是治不好的那一种。
“所以，书房里就应该有第二条路。”明轩笃定，“你想啊，这里明显是给人住的，既然这边的桥可以被机关藏起来，那就必须有第二条离开的路啊。”
韩弈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回到书房里。
刚才谁也没有注意，正对着书桌的一整面石壁，并不是普通的石壁，而是覆盖着一层乱七八糟的瓷砖，完全看不出图案的瓷砖墙。之所以说是乱七八糟的瓷砖，不是因为瓷砖碎裂或者配色杂乱，而是因为没有两块相邻瓷砖上的图案是对得上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安装的时候故意放错了位置。
明轩追了过来。其实他也有看到这面墙，但是他没有太注意。毕竟，这么乱的图，他也是第一次见，谁能注意上面究竟画的是万里江山，还是万年冰川，反正不能填饱肚子就是了。
韩弈走到石壁前，伸手敲击瓷砖。瓷砖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又依次在剩下的瓷砖上一一敲击过去，发出了或清脆或沉闷的声音。
“瓷砖下面是空的。”明轩兴奋，但伴随着的是他肚子咕噜噜的叫声。
韩弈没有回答，他一路敲着瓷砖，一路走到石壁的边缘，那里是一条天然的石头分界线，宽度和一块瓷砖差不多。韩弈抓住其中一块石头，用力一掰，石头竟然应手而落，连一点阻碍都没有。韩弈没有停下来，他将挨着石头的一块瓷砖向旁边一推。瓷砖竟然如同滑道里的拼图一般，顺利地挪向了一边。
“我靠，这是拼图！”明轩惊讶到忘记了肚子里的奏乐。
韩弈并不接话，他一块接一块地移动瓷砖，将墙上的图片渐渐还原。这是一片水墨画，用色有些单调，但笔触细腻，笔法雄浑，浓淡相宜，意境悠远。渐渐成型的画作右下角，应该盖印章的地方，缺少了最后一块，而露出的墙面里，有一个小洞。
“这是锁孔？”明轩凑上来，掏出刚刚找到的那块玉珏，和小洞比了比，“难道这是钥匙？”两人对视一眼，将玉坠插进小洞里。
看似坚固的墙壁向两侧打开，露出一条仅供一人宽的通道。明轩蓉玉珏，小心翼翼地将它揣进怀里：“原来这东西这么有用，我得拿回去。”
韩弈并没有争，他还沉浸在某种难明的情绪里。
这个设计用意太明显了。启动哭桥的人，如果不能找到玉珏，就会被困在这里。如果找到玉珏，就必须承担起他留下来的洛家的责任。可洛家的责任究竟是什么呢？外面的洛衡知道这些事情吗？还有老师，他究竟为什么要假冒洛天一？还是说，他原本就认识洛天一。又或者，他就是洛天一！
不，洛天一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还能左右别人的想法，他生前将是如何可怕的人。
他要做的事，不会因为他的生死而改变。或者说，他要做的事，即使他死了也会按时完成。
好可怕的能力，好可怕的洛天一！
明轩脑子里，可没想这些沉甸甸的东西。他脑子里想的，只有离开这里以后，能找到那些美味的食物填饱肚子。就算没有美味的食物，就算只是弄一些野菜野果来果腹也是好的。当然当然，如果有可能，抓两条鱼或者抓一只兔子，那就是人间极品的美味了……
韩弈一巴掌拍醒白日做梦的明轩，擦掉他嘴角已经留下的口水，继续他的二字经：“好脏。”
明轩暴走。
韩弈率先 走进墙后的小路。和来时的道路完全不同，这里没有起伏，没有机关，没有任何危险的东西，不对，就连不危险的东西也没有。
十分钟以后。“闷蛋，你确定没有带错路？”
三十分钟以后。“闷蛋，你是不是惹老师生气，他耍你啊。”
一个小时以后。“我说闷蛋，你肯定是带错路了，这怎么连个岔路也没有。”
三个小时以后。“你确定 这是离开的路？”跟着韩弈走来的明轩，有些不确定了。“为什么还走不出去呢？”
……
韩弈没有回答他，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心中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和现在的样子有些像。“从前，有一个人被扔进了二次元。”他一开口，明轩就怀疑眼前的是不是韩弈，或者韩弈是不是被附身了！
“你是不是病了！”明轩夸张地扑上来，抓撰弈的头，极不雅观地贴脑门测温度，“不烧啊，难道已经烧傻了？”
韩弈挥开他，还是刚才的口气继续说：“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充满危险和刺激，走出去只需要一年的时间。另一条路是永远的无聊和平静，连一点波澜都没有，但是需要走十年的时间。只要放弃，就可以回到起点重新开始。”
明轩似乎明白了韩弈要说的话，规规矩矩地从韩弈身上离开。
“这个人一开始贪生怕死，就选择了走安全的路。一开始他还能靠回家的诱惑往回走，但是后来，是在太无聊了，在他走了快五年的时候，他实在受不了了。对遥遥无期的冥冥之中说：老子就算战死，也绝对不要无聊死。”
“然后呢？他回去了？”
韩弈点点头：“他回到了起点，就像他刚刚到那里的时候一样。”
“我靠，浪费了五年时间。”
韩弈喘了口气，继续说：“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他走了那条充满刺激的道路。那里枪林弹雨，刀山火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很快他就遍体鳞伤，九死一生，迅速成长为一个战士。只是，他的能力太差，生命一直在流逝，还不到一个月就快要死了。在他受到致命一击的前一刻，他又放弃了。”
明轩拍胸口：“还好还好，闷死总比真死好。”他只顾听韩弈讲故事（虽然讲得不好听），完全没有注意到韩弈停住了脚步，并且他还一不小心撞在了韩弈身上。
“哇，闷蛋，你是不是嫉妒小爷的鼻子比你漂亮，你故意的……”
明轩的话停住了，因为，路到头了。
可能是经过了太长时间的平静，明轩突然有些怀念完全没有机关和危险的这条路，以及居然能够听见韩弈讲故事的时间。
“准备好了吗？”韩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啥？”明轩没有明白。
“你，准备好了吗？”韩弈重复了一次，说话的时候，表情都没有改变。
“准备什么？”明轩嘴上这样问，脑子里却已经有无数个脑洞，向宇宙以光速神展开。上帝啊原谅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说呢？”韩弈没有回头，手却已经放在了打开面前石壁的开关上。
明轩噎了噎口水，深深吸了口气。脑子里那些乱窜的脑洞，终于在最后一刻回到现实。脸上的肌肉整体做了一次广播体操以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脑子却不自觉地重复着韩弈刚刚讲过的故事。枪林弹雨、刀山火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重要是事情说三遍，马上要迎接尸山血海，一定要让自己的脑子冷静，冷静，再冷静，才行。
“准备好了。”虽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些胆怯的。
“好，我数三二一，然后我们一起冲过去。”韩弈摆出一个准备冲刺的姿势。明轩也立即弯下腰，准备开始百米冲刺。
“三！”韩弈的声音拖得很长，长得明轩的压力很大，“二！”韩弈掷地有声，让明轩已经热血沸腾，“一！”
石壁缓缓打开，天光从狭小的缝隙中照进来。吹进来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水气，一股咸味冲进明轩的鼻子，一股带有泥土气息的清新空气袭击着他的嗅觉。但这会儿明轩的脑子里根本没有想到这味道究竟从何而来，因为他已经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全身心准备冲刺，准备闯过那条充满危险的路。
“跑！”
明轩如同离弦之箭，瞬间飚出——然后华丽丽地趴在了对面的墙上！
还好冲刺的距离有点短，要不然这会儿八成出意外了。
看着摔得惨兮兮的明轩，韩弈迈着方步走出来：“这不就出来了吗？”
明轩扶住差点摔折了的脖子，转了个圈。确定这个地方不认识，而且，墙角那个看起来完全不像雕像的雕像是个什么东西，还有这满墙里出外进的石头又是个什么鬼！
“闷蛋，你敢骗我！”他才想起这茬。
“我只是问你，准备好出去了吗？你干嘛这么大反应？”韩弈那一脸假装无辜的表情，在明轩看来实属欠揍。
明轩满脸怒容地盯着韩弈背后不断变换的幻影石梯。幻影石梯以某种规律展现着光影的变换。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出来的那个洞口渐渐合拢，最后和墙面变成一个整体。而那些如同活过来一样的石头，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最终变成了一面平平无奇的墙。
明轩高傲地转头，哼出一个鼻音：“很好，小爷要跟你绝交，别指望我会告诉你，这石壁上留下的信息！”
韩弈才不理他的胡言乱语，不知道是正经还是不正经地开始了结案陈词：“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呢？一年的出生入死还是十年的默默无闻？”
明轩抱着肩膀生气，不理会韩弈说了什么，也不关心他将要说什么。
“如果是我，我宁愿激烈的死，也不愿寂寞的生。”韩弈笑出两个酒窝，“其实也没什么可选的，只要和你一起，即使是十年的寂寞，也无所谓。”
明轩莫名地有点小感动，随后，继续装大爷：“别说的小爷跟同性恋似的，小爷我要跟你绝交！”
“走了。”韩弈没理会明轩的小脾气，转头走进大雨，“找杨厉天他们商量点吃的去。”
刚刚还在假装生气的明轩，在听见吃的二字以后，立即很没骨气地屁颠颠跟上了。幻影石梯前面，只剩下冯烈那件被韩弈吐成世界地图的西装外套，和已经完全恢复平静的石壁。
让韩弈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食物什么的，压根就和他们这些饥饿的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因为，他们消失的这几个小时里，岛上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