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绞杀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漫长到韩弈出生以前。
在这个度假村的几个人，曾经共同受雇于一个雇主。秦昊天是管家，小颖是秘书，小傅是司机，桂宝林是厨师，林庆则是佣人。雇主一家人人丁凋零，虽然有钱却经常避世而居。后来，有一个大老板出高价收买几个人，对他们的雇主进行收买和监视。当时，他们被金钱诱惑，对雇主翻脸无情。
雇主夫妻发现了他们的异常，准备辞退所有人。他们为了将继续拥有高收入，而趁机给雇主下了毒。
当时，雇主的妻子怀孕，雇主中毒后全家人都落入了五人之手。五人不仅得到了大老板给的钱，还侵吞了雇主家的部分财产。雇主夫妻生下孩子以后，因为不堪受辱相继去世。失去金钱来源的几人也从此各奔东西。
“你这妖孽懂什么。”秦昊天从韩弈的眼神里看出了轻蔑和不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为自己想出路有什么错。”
“这就是把你们绑在一起的秘密？”韩弈不太相信。虽然这过往实在卑鄙无耻，但说到底，雇主夫妻是自己去世的。虽然人人有罪，却也不是死刑立即执行的程度。这些人还在隐瞒些什么呢？
“你还想要什么！”秦昊天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不知道是高傲的自尊被韩弈用力践踏造成的愤怒，还是他的谎言被人戳破而引发的愤怒。
“我不关心你们究竟做过些什么龌龊勾当。反正我不是警察，没有向你们问话的权利。”韩弈自嘲地笑了笑，“不过犯人应该很关心。而且，看样子他还想继续杀人。”韩弈拍了拍已经听傻了的秦越的肩膀，目光在秦昊天和林庆两个人身上扫过。
“所以我才说，凶手一定是小傅。”秦昊天改口改得理直气壮，“熟悉我们每个人的习惯，可以轻易地进入小颖的房间杀人，假装无辜骗老桂上吊。只有他才做得到。”他似乎说服了自己，大踏步地往度假村里走，“我们不需要你，你也别来妨碍我。只要找到小傅，一切就都结束了。”拉开大门以前，他深深地看了韩弈和凌墨一眼，竟然完全没有嘱咐儿子滚回房间去。
秦越看着杀气腾腾的父亲，一脸誓不罢休的样子，突然有些害怕。他原本应该害怕浑身是伤但是杀气腾腾的韩弈才对，他虽然嘴上一直妖孽妖孽的喊着，但其实，就信誉度而言，他还是比较相信“妖孽”的。
“如果你害怕，就回到自己房间里锁好门。”韩弈蹲下身开始搜查现场，“反正按照你爸的说法，你应该不是凶手的目标。”
不是目标？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啊！秦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自己被杀的几率远比现在挂在房梁上桂宝林要大，这种时候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管他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小命还是最重要的。
“那我先回去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去学校，课程都落下了。”秦越一边往后退，一边讪讪地找理由，虽然这个理由一听就很瞎。
林庆和孙宇朔看到老板父子相继逃离现场，自然是闻风而动立即消失。虽然都说凶手是早已经消失的小傅，但是按照目前的状况，还是藏在房间里锁好门比什么都重要。
“骗子。”韩弈轻声说了一句。
凌墨看着一群人消失的背影，点头同意。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中不可能有凶手。现在却绞尽脑汁想要证明失踪的人有杀人的嫌疑。这种被利益勾连在一起的联盟，在损害到自己利益的瞬间，土崩瓦解。韩弈不知道哪个叫小傅的人究竟是谁，更加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原本就存在着某些嫌隙。但是他相信，这个消失的人，一定另有原因。
“绞杀。”韩弈在看过尸体以后，低声嘟囔，声音极其小。
凌墨没有听清楚，目光中弥漫着诧异。
“他不是被吊死的，更加不可能是踩上那根木头以后，因为木头断裂而勒死的。”韩弈站起身，四下张望，“他是被人从背后勒杀，造成的喉骨断裂而亡。”
凌墨完全没有听明白。“不就是脖子断了么？”
韩弈摇头：“一般吊死的人，由于重力的原因，都会颈椎折断，瞬间死亡。而被绞杀的人则相反，他的头部后仰，喉骨断裂。在骨头上会形成完全不同的伤痕。”
凌墨想象了一下：“可是少爷，是绞杀又如何？”
韩弈微微一笑：“说明死者绝不可能是踩上木条后，被吊死的。他是被人从身后勒住脖子，直到绞死。凶手制造出一个吊死的假象。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凌墨更不明白了。
“所有人都不可能犯罪。”韩弈停下，认真告诉凌墨，“有体力杀死死者的，只有度假村的老板，秦越的爸爸秦昊天。可是案发当时他正站在门口跟我说话。而身材纤瘦的其他四个人，就算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体力把死者挂上房梁。不过，他的谎言有些太明显。”
“他？”凌墨秒懂，“秦昊天？”
韩弈叹口气：“他如果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撒谎呢？但其实每个人都有嫌疑，没人规定，凶手不能使用工具。”
他找了块踏脚石，认真看横梁顶上。
“果然。”韩弈跳下来，表情有些怅然，“嫌疑人范围扩大到所有人。”
“啊？”
“房梁上的灰尘被人擦干净了。上面没有留下任何使用工具的痕迹。”韩弈拍掉手上的灰，“说明，有人为了防止泄密，把横条横梁都擦干净的。”
凌墨有些泄气：“那就更难找凶手了。”
韩弈看着表情越来越丰富的凌墨，突然有些怀念她刚刚咄咄逼人的样子。这么多年来，凌墨只是站在他身后，从来不肯多说一句话。韩弈甚至没有在凌墨脸上看到过恭顺以外的表情。或许是她主动走进韩弈的视线吧，韩弈突然觉得，原来凌墨并不算一块摆在那里的冰雕，只是她丰富的表情，都被韩弈后脑勺看去了。
“没什么，线索还是有的。”韩弈让凌墨靠近桂宝林的尸体，“他的裤子沾有草屑，鞋跟摩擦略微严重。”又指着挂住死尸的房梁，“这里还有绳子拖拽过后的擦痕。这说明，死者曾经坐在这里，被人套上绳套，然后直接吊起来绞死。”
“可是，死者本身的重量，加上身子摩擦横梁所产生的摩擦力，普通人根本就拉不动啊。”凌墨环顾四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工具啊。”
“两种可能。”韩弈恢复了正常的口气，“第一，现场使用工具的痕迹是做出来误导别人的。那么凶手身材壮硕。第二，工具被人拿走了。”
凌墨觉得自己蠢死了，或许今天从头到脚都在反常状态，所以，唉，说话居然这么没头脑。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现场根本没有可以使用的工具。”韩弈环视现场，表情渐渐变成往日冰冷冷的模样。
“那又，怎么样呢？”凌墨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话，应该像平常一样哑巴。或许像平常那样扮酷可以让少爷觉得自己多少没有那么笨吧。就像是刚刚突然开口说的一大堆，不是吓到少爷了吗？现在这种接话的样子，哪里还是平时的她呀。
杰少爷出的什么馊主意！
凌墨真想挖个地洞自己钻进去。
“死者的脖子上没有抓痕，完全不符合被勒死的人应有的尸表特征。说明他在被绞杀之前，完全没有抵抗能力。要知道，被勒死的人，死前抓挠脖子，是生理反应，根本不受大脑控制。死者死亡前是失去意识的状态。所以，我们听到声音的同时，并不是凶手杀人的时刻。或者说，那一声巨响就是凶手为了误导我们而故意设下的障眼法。”韩弈走回度假村，一路走一路四处观察，“现场有使用工具的痕迹，说明凶手不限于身材。现场的巨响是伪造的，那么作案时间不限于我们发现尸体以前。”
度假村的大厅，略显简陋，除了折旧已经全部损耗掉的那套沙发以外，只有电视和音响像一点样子。韩弈伸手在音响上摸了摸，微微点了点头：“音响被人使用过，很可能就是那声巨响的来源。”
“可是那个小傅不需要做这些事吧。”凌墨咬着嘴唇。
“对，他不需要做这些。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不在场证明！”韩弈加快脚步往前走，弄得凌墨怀疑自己的智商也瞬间蒸发了。“谁说不在场证明不重要，明明就很重要！这个声音只对一个人有意义。”
“谁？”
“如果这个声音是真的，对谁最有好处？”
“呃……”凌墨回忆了一下，“秦昊天、林庆，还有孙宇朔。”
“秦昊天不需要使用工具。孙宇朔在第一个案子里有和我关在一起。这个不在场证明，只对一个人有意义，那就是，林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