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炙手可热

    瀚海黄沙，关山万里，去十还一。

    梁雪以一个稚龄弱女，不辞辛苦，远赴西域为皇后求购金雉。去时尚是隆冬季节，等重入玉门关，回返神京的时候哦哟，已经是草长莺飞时节。父亲梁冀自去朝堂交还使节，她则早早地回家问候亲人。

    和往常门庭若市相比，如今的相府却是另一番光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差不多。守门的仆人也少了须多，见了梁雪会来，也只是默默地行礼。府里来往穿梭的仆人也不见了，偶尔有一些清理杨花的杂役。见她过来，连忙回避。

    去了祖母房中，没有想到祖父梁丞相也在家，看到梁雪，原本的一脸愁容消散不少，温言问寒问暖。但慈颜之中，仍有一丝忧虑。

    他只是简单问了一些路上见闻，听梁雪说圆满完成任务后，点点头，道：“你快回去看看你母亲吧，别让他着急了。”

    梁雪辞别爷爷奶奶，回到自己一家独立的小院。母女相见，悲喜交加。谈论一会，就叫她回房沐浴休息。

    黄昏时分，宫里来人，却是贵妃身边亲信宫女芳姑，她传话说：分别四月，娘娘甚为想念。请小女公子速速进宫相见。

    梁雪舍不得就此和母亲分开，母亲却催自己进宫代替家人看看姐姐。她无奈，只好向爷爷奶奶和母亲辞行，跟随芳姑进了藻兰宫。

    守宫的侍卫换了一批，盘查甚严，谁的面子也不给。不但把梁雪携带的包裹翻得乱七八糟，还要去给随来的香姑搜身。看到香姑吓得尖叫躲避，那个武士一呲牙：“哟西哟西，花姑娘，比藤村副统领要娶的女人漂亮多了。”没有搜出什么，也只有放行。

    气得梁雪质问芳姑：“这都是什么来头，如此蛮横？”芳姑苦笑道：“女公子，香姑妹妹，你们别问了，小心隔墙有耳。回宫再说。”

    进了贵妃寝宫，就听里面传来娇细的咳嗽之声。梁雪吃了一惊：“这是谁？为什么咳嗽得如此厉害？”

    进宫一看，却见梁玉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几个小宫女正为她捶背。她脸色蜡黄，已经不复当日娇艳的面容。见到梁雪过来，面露喜色，喜极而泣。

    梁雪急道：“姐姐，您怎样病成这样？”

    梁玉抱住妹妹，放声大哭：“妹妹，你可回来了。不然，姐姐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梁雪奇怪道：“您贵为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欺负您？找皇上评理去啊！”

    梁玉哭道：“二姨夫因为贪墨被满门抄斩，牵连到爷爷。皇上给爷爷由原本的一等卫国公降为一等濮阳侯，职务降为中书郎领丞相事，罚俸半年，责令他在家闭门思过。姐姐虽然没有被废，这里也和冷宫差不多了。皇上自从你走后 就不过来了。”

    梁雪更加吃惊：“姐姐，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梁玉垂泪道：“一言难尽啊……”

    原来自从梁雪走后，朝廷派老将冯子龙率兵协助蜗角岛两个效果抵御入侵的扶桑国人。扶桑国所特产的桑刀锋利异常，军人又多为亡命之徒，悍不畏死。大安国武器虽然处于劣势，但是官兵保家卫国的意志非常坚定。宁死不退。因此，交上手以后，敌我双方都死伤惨重。

    腊月时分，主帅冯子误中敌人埋伏，龙壮烈殉国。卓越大为震惊，又派宿将乔大年赶赴蜗角岛。同时带去了晨曦宫的亲笔信。鏖战累月，敌国大关白平吉秀病死。在蜗角岛的扶桑军死伤殆尽，又因为海上补给线被方壶国国主空泽独狼切断，成了孤军。

    扶桑国国主慌了神，连忙派自己的王子代表自己去大安国神京向卓越请罪。王子献上国书，那国王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病死的大关白平吉秀身上，声明自己早已被大关白架空裹挟，如果不是上国天兵遏制住平吉秀的野心，恐怕下国小臣也要被逼退位了。

    为了表示自己和平的诚意，愿以王子在上国为质，从此与各邻国和睦相处。如再违背这个誓言，则皇天不佑，扶桑岛终究会沉入海底，永远不见天日云云。

    他又把两百武艺高强的武士献给了当朝皇帝卓越。

    此时卓越已经改元乾行，开始了他的“乾行之治”。正值乾行元年正月十五日上元节。接到扶桑国主的请罪书，卓越当着群臣的面，历数了扶桑国的罪孽，那王子连忙跪地请罪。

    卓越征求了大臣们的意见，开恩赦免了扶桑国主的醉过。责令其严守属国本分，不许重肇衅端。汝国公主曾发誓，若扶桑国再侵略他国，则会被光明之神惩罚。汝父又以扶桑国陆沉为誓，这两个誓言已经很重了。小心出口有愿，即使今天光明照不死人，扶桑国也不会陆沉，焉知将来不会实现？等大难来临之际，悔之晚矣！

    王子扣头谢恩，声称要使臣把这话带回国内，告诫以后所有的继任国王：千万不要侵略邻国，否则终有光明照射死人之时，扶桑陆沉之日。

    卓越不仅没有为难扶桑国为质的王子，反而封了他三等福宁伯的爵位。叫他进入神京的国子监学习深造。

    扶桑国进献的武士头目叫藤村夜雨，武艺高强，自从认卓越为主以后，忠心耿耿。某次皇宫闹刺客，敌人是粉三太子余孽，都是些死士。悍不畏死的杀入圣极宫。幸亏藤村夜雨忠勇护主，身受多处重伤而不退，拼死保护住卓越。撑到御林军援兵赶到。为卓越平定叛乱赢得了时间。卓越论功行赏，封他为侍卫副统领。

    卓越宫中安若泰山，追究本源，还是晨曦宫写书劝父王罢兵之故。因此对于晨曦宫充媛格外宠幸。晨曦宫充媛曾经怀上一胎，出了些以外，导致了滑胎。神情抑郁。卓越便千方百计哄她开心。一度曾经想封她为德妃，由于朝臣激烈反对终于作罢。因此对她格外宽容，她偶有逾制之举，也哈哈一笑，竟然不作追究。

    恰在这时，有御史举报，查证户部主事贾振杰在奉旨赈济关内道灾民时吃回扣，收冗赂，将赈灾粮米私自挪运给一些奸商牟取暴利。又在粮米中掺杂沙子，导致灾民饿死无数。

    此案爆发，朝野震惊。卓越当时吩咐西京留守使汪洋把一众贪官奸商一并锁拿进京，交与大理寺审讯。诸方查证，举报属实，其罪恶不过冰山一角。

    卓越大怒，下旨将主犯户部主事贾振杰寸磔示众。其家属男子超过十六岁的一律斩首弃市。不满者发往辽阳道之极北的浑同江畔充军。其妻子老母尽数赐自尽，其余女眷没入宫廷为奴。

    其余涉案官商斩首的斩首，充军的充军，不一而足。

    贾振杰就是梁雪的二姨夫，和梁家属于姻亲关系。有人举报，说贾振杰做户部主事都出于梁丞相保举。卓越吩咐调查，这事属实，但并没有受贿情节。因此虽然没有把梁丞相治罪，却也降了他的爵位、职务，扣了他的工资，勒令他闭门思过。

    梁贵妃虽然没有被打入冷宫，但卓越此时一听到“梁”字就生气，居然再不踏入藻兰宫一步。梁贵妃本性懦弱知礼，虽然有心向卓越请罪，卓越却连见也不见。就算有时在太后宫里见到，也是扭脸就走，竟毫不停留。几次都弄得梁贵妃老大没脸。

    梁贵妃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又是羞愧又是害怕，居然染上重病。卓越居然不闻不问。要不是皇后李仙蕙看在梁雪的面子上背着卓越多方照顾，只怕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这原本就是吃了二姨夫的连累也罢了，不料最近晨曦宫却恃宠而骄。她不但深受太后与皇帝的重新，还与侍卫副统领藤村夜雨联系上。出入各个宫室如入无人之境。

    眼见贵妃失宠，便命里暗里给梁玉小鞋穿。某次梁玉的贴身宫女芳姑出门，却遭副统领藤村夜雨调戏，如果不是她迅速跑回了藻兰宫，只怕已经被那侍卫副统领得手了。

    这且不说，不久，晨曦宫居然派了身边的乳母民部过来给藤村夜雨做媒，讨要芳姑。梁玉自然严词拒绝。民部冷笑道：“今日来藻兰宫里说媒，明天恐怕要去冷宫里去提人了！”拂袖而去。

    梁雪听完之后，目瞪口呆。既为二姨夫不争气而惋惜，又痛心二姨母的惨死：“二姨是多么温柔慈祥的一个长辈，就这样被那混蛋连累死了？卓越怎么这么绝情，就不念我们待他之情吗？”

    梁玉哭道：“他有过圣旨告知我们，按照规定，应该把二姨打入乐籍贱民。他叫二姨干净地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梁雪也流下泪来，和姐姐一起哭了良久。涉及到国法层次，就不是两个弱女子所能干预的了。

    哭了良久，梁雪皱眉说：“卓越这个混蛋，自己的女人被一条狗欺负，居然心安理得视而不见，我找他去！”

    听妹妹口不择言，梁玉大急，连忙要呵斥，哪知道梁雪竟不停留，转身就走。听到姐姐叫她，头也不回地说：“我去皇后宫里，给她进献金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