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消失的茶楼
再次死人,而且是朝中大臣,引起了朝野一片哗然,献帝也不得不将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说。
当日早朝,文武百官尽皆感受到皇帝的震怒,无一人敢出言。
先是燕国公主无端被杀,再是朝中大臣,此事怎么看都有些扑朔迷离,让人生怖。
甚至有的人还担心哪一日这把无形的火便烧到了自己身上,死的会是自己,颇有些人人自危的味道。
面对一群哑口无言的臣子,献帝紧皱起眉头:“你们都说说,该如何解决此事?堂堂一朝之官,竟然让人在家里给杀了,这像什么话!”
还是没人说话,众大臣的头更往后缩,毕竟事发突然,又同禁宫扯上关系,谁敢妄加猜测?
“都不说话是吧,马元,你来说!”没人主动,献帝只好点名。被点的正是吏部尚书,死的崔永属于吏部,也算是他的下属。
马元抹了一把汗,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崔永是他的下属不假,可此人在吏部一直是个中规中矩的人,几乎没有存在感,他也没多关注啊。他能说什么?
但被皇帝点名了,他没办法,只能站前几步:“回禀陛下,崔永此人一直本本分分,且沉默寡言,平日里也不多与人交谈,臣也对他知之甚少。不过他为人倒是和善,基本不与人口角,想来应是没什么仇人的。”
他看似说了一大堆,但其实都是些没用的。但你要说他什么都没说吧,却也不是。
官场上这些老滑头就是这样,遇事先想着自己,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逼不得已得说话了又总是说些没甚大用的话。
献帝自然看透了他们,但他就是要逼他们,逼急了他们自然会去做事了。
他便又点名:“沈爱卿,你说呢?”
沈新海倒是说了些有用的东西:“微臣以为,此事是早有预谋。有人故意杀了崔郎中,目的就是为了使朝中众人与陛下离心,或者人人自危而无心管事。其心可诛!此事必须要彻查,而且得早日查清。”
这话倒是像模像样,到了点子上。
献帝紧皱的眉这才松了些:“诸位爱卿也莫要惊慌,自做自己的事。朕将此事交于刑部严查,大理寺协助配合,沈爱卿你也从旁协助,吏部要多加配合,其余爱卿也是,若是刑部需要帮助,谁都不许推脱,争取早日将此事查清。”
“臣等遵旨。”众人跪下道。
献帝便下令退朝,又道:“沈爱卿、范爱卿、卢爱卿、马爱卿到御书房议事。”
被点名的四个不敢耽搁,立刻去了御书房等候。
献帝一早上忙碌,连早饭都还没吃,正想着同束九吃早膳,便急匆匆回了承欢殿,却听到管事太监说束九早便出宫了。他没奈何,只能随意用了些糕点便去见四人。
其实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再问了一遍马元情况确定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后不过就是多加嘱咐:“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慎重对待。所以要辛苦几位爱卿了。”
“范弘你现在马上回刑部,我想长笙已经在那儿了,卢文正也去,你们帮着她点儿。”他又强调,“注意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也得保证你们自己安全。”
范弘与卢文正应是。
献帝又对马元道:“你去吏部上下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人同崔永交好的,务必找出更多线索。”
马元拱手应了。
三人都走了,却独独留下了沈新海。
献帝坐在龙椅后,面色有些沉:“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
沈新海当即便跪下请罪:“陛下,微臣有负使命。”
“为何没办妥?”献帝急得站起来。
“臣的人确实伤了他,本来是要成功了,可谁知他竟提前有防备,在院子里布置了弓箭手,臣的人竟只一人逃脱。不过他已然中剑,剑上淬了毒,他能不能活下来也还是未知数。”
献帝蹙眉摇头:“你莫要小看了谢君欢,这么多年他都能好好活着,他不是个省油的灯。中毒有什么,便是进了棺材他说不定都有能力醒过来。”
这话他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的,沈新海便不搭嘴。
献帝手敲着桌面,又道:“你说这件事是不是谢君欢干的?”他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了。
“这……不太可能吧。”沈新海是最清楚的,因为他还和谢君欢保持着联系,柳州那边的动作他差不多都知道,他可以确定谢君欢并没有做这件事。
可他也不能对皇帝说得那样肯定,便只好模棱两可,或许让皇帝那样以为还更好。若有第三股力量,鹬蚌相争,他们正可以渔翁得利。
不过他还有点怀疑,不知是不是那神秘人做的?
献帝听了他的话,心中的疑虑不消,反而愈演愈烈。
在他看来,除了谢君欢没有旁人会做这种事。
“谢君欢那边还得让人盯着。”献帝道。
沈新海怕他又派自己,便积极道:“辰国公正好合适,他也曾征战多年,做这事想来是比微臣更能行的。”
献帝想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打定了主意把此事交给李泰去做。
沈新海前脚离开,献帝后脚就召了李泰进宫。
此时,束九正在刑部查看尸体。
老马已经验过尸了,依旧是简单粗暴得不能再简单粗暴。一箭致命,没有别的伤。
束九拿起那支箭看了看,只觉思绪更加纷乱,真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既然凶器已经不能作为突破口,她便想从死者入手。
“这位崔大人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她问王青河。
王青河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恐怕要问吏部的人。”
束九刚想说去吏部,范弘和卢文正便过来了。
“陛下让我们来协助你的。”范弘道。
束九看向卢文正,他也没有甩脸色,因为她帮了他妹妹,这点恩情他还记在心里呢。
“有什么看法,说说?”他先开口。
正好他来,束九倒想起了黄亚那件事,黄亚和崔永这二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束九问他:“卢大人可还记得黄知县,他的死你真的毫不知情吗?”
她明显的疑心让卢文正的脸色瞬间不好,哼声道:“那是自然,本官那时还来不及筹谋杀他,而且神武卫的箭也不是本官能弄得到的。”
这点束九倒是相信。
既然能确定不是他,那么黄亚的事也得重新审视了。
她想了想,道:“去吏部。”
马元早便在吏部等着,在皇帝那儿被问了一回,这次学乖了,干起活来倒是速度,关于崔永所有的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束九一来,他便滔滔不绝道:“崔永是个可怜人,自小父母双亡,也无兄弟姐妹,且没有娶妻,孑然一身,平日里也就住在官舍,在吏部同和大家的关系都不好不坏,要说来往多些的就是其他二位郎中,一位姓江,一位姓兰。”
他直接把两个郎中指给了束九。
束九听了他的话不禁感慨,这崔永的身家给真是干净得不留余地啊,简直让人无从查起。她看了眼二人,问道:“崔永平时爱做些什么,除了二位之外他还有朋友吗?”
二人都摇头。
姓江的那个侧眸想了想,道:“他似乎特别喜欢去一家茶楼喝茶,我想他同那家茶楼掌柜应该会熟悉。”
茶楼!终于有点线索了。
束九与范弘对视一眼,同时问:“那茶楼叫什么?”
“锦中翠。”江姓郎中道。
束九看向范弘:“范大人,这个锦中翠交给你,务必把掌柜带回来。”
范弘听她话好像不能和他一起,便问:“你去哪里?”
“我另有要事。”束九只这么说了一句,便走了。
其实她是想用同样的办法,再去兰县查查黄亚的底。
之前一直误认为黄亚的死跟卢文正脱不开干系,只以为是杀人灭口,也没想到这上面,此时才想到或许黄亚也不简单。
希望如今她去调查黄亚还来得及吧。
一个人毕竟能力有限,她便去找了杨天翔帮忙。
兰县已经派克新的知县,姓梅。从梅知县口中他们知道了黄亚原还有家人在世。
这是个非常好的消息,束九忍不住雀跃,要衙役带着去找。
却没想到还是来往一步,黄亚一家已经被杀,屋子里一片血腥和狼藉。
杨天翔上前一一查看,忽而高声道:“还有活口!”
束九连忙过去,只见一个女子倒在血泊中,被杨天翔抬起头来,胸膛竟还隐约起伏,可见还有气息。
“快,快找大夫!”束九扯住一个衙役。
“来不及了!”杨天翔点了她穴道,可依旧止不住血,“她失了那么多血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束九急切地奔过去,便听杨天翔急问:“是谁杀了你?告诉我。”
那女子面上已经呈现死亡的灰败,唇瓣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却听不大真切。
束九忙把耳朵凑过去,隐约听到她说:“水仙,水仙……”
“水仙,什么水仙?”束九追问,她却没了声音。再一看,她已经断了气。
束九轻叹一声,不禁疑惑道:“水仙,那是一种花,她这是什么意思?”
杨天翔将人放下,环顾四周一圈,笑道:“那不就是水仙吗?”
束九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瞧见院子里种着几盆花,其中一盆就是水仙。
他几步走过去将水仙搬起来看,什么都没有,又仔仔细细查看页面花朵,也看不出什么玄机。
“这花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呢?”束九百思不得其解。
杨天翔看了那花一眼,忽地抢过去一把砸了。花盆碎了,水流出来,浸湿了土地,可还是什么都没有。
杨天翔却凝眉对衙役招手:“过来,把这里挖开!”他指着摆放水仙的那块土地。
衙役领命行事,很快就将土挖开,挖到半掌深的地方,束九隐约见黑土中露出一角白色。她忙道:“别挖了。”
自己则上手将那东西刨了出来。
是一块布包着的什么。她打开一看,却是本账册。
“明献五年,献白银五万两。明献七年,献白银八万两。明献十一年,献白银十万两!”束九往下看去,见都是记录银钱,猜测道,“这好像是黄亚记录自己给哪位高官贵胄贿赂的事。可这明献是指什么?”
“当今陛下的年号便是明献。”杨天翔诧异,她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束九差点脸红,不怪她,她又没有特意打听这种事,以前也不会去了解,怎么可能知道?
翻完整本账册,她怪道:“黄亚也是奇怪,既然记了账为什么不把交给谁写清楚呢?统统都只写了数目。”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给谁。”杨天翔道。
“会有这种可能?”束九不敢相信,这也太傻了点吧?
“怎么不会?”杨天翔笑道,“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做事是十分隐秘的,他不想让人知道自然有千百种办法。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本账册是黄亚招来杀身之祸的原因。先带回去再说,也许崔永那里还有线索呢。”
也只能这么办了。
束九把账本往怀里一揣,让梅知县帮忙葬了黄亚家眷,便和杨天翔回去。
有件事束九一直想不通,路上忍不住道:“真是奇怪,我们才要找黄亚家人,他们就死了,对方难道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有这种可能,不过也可能只是碰巧,对方也刚好发现了黄亚家人是威胁,刚好起了杀心。”杨天翔道,“但这种巧合也太巧了,便只有一种可能,对方知晓我们的一举一动。”
“那这也太可怕了吧。”束九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现在不会有人监视吧。
“不可怕,这正说明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离得越近就越容易被发现。”杨天翔道。
“但愿吧。”束九道。
回到玉京,范弘那边却又遇到了麻烦。
找遍了全城,却没有那个叫锦中翠的茶楼,他甚至连酒楼客栈都找了,也没有。
“难道是江郎中说谎?”束九猜测。
其余人也是这个想法,便又赶回了吏部,去问江郎中。
江郎中受了好大一通惊吓,连连道:“下官没有说谎,绝对没有说谎。崔永是经常跟我提那家茶楼的!”
“那你有没有去过,知不知道具体位置?”束九问。
“没有,不知。”江郎中挠着头绞尽脑汁地想,众人目光灼灼盯着他,他便更是心慌。慌乱之下忽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他说过那茶楼在一处极热闹的地方,那里有个非常有名的酒楼,好像叫,叫……对了,神仙居!”
束九微愣。神仙居附近能称得上茶楼的只有一处,那就是被玉郎买下来的如今变成了客栈的地方。
怪不得范弘他们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