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又是那支箭
“长笙,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燕惊月眼睛盯着她,目光含着冷锐的笑意,“本皇子还以为灵堂里进贼了呢!”
束九也不慌,从袖中摸出那支箭,笑道:“大皇子,我是来还你箭的。”
“长侍郎果真一诺千金。”燕惊月仰头大笑,侧身一扬手,“那就请吧!”
束九向杨天翔使了个眼色,杨天翔微微点头。
她便看着燕惊月,笑吟吟地,盯着他的样子十分专注。
燕惊月莫名觉得奇怪,她为何这样看着他,难道他脸上有什么东西?
他不由抬手摸脸。
束九便趁机快速后退,回到燕姝尸体前将她左肩的衣服扒了下来。
同时,杨天翔也一个健步冲上前,将燕惊月身上的衣服一扒,并扭着他的手折于身后,将他的背反过来对着束九。
二人动作都很快,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一个躺着一个站着的两处肩膀都露了出来。
燕惊月的肤色偏黑,呈现健康的色泽,但仍然可以看出背上栩栩如生的狼头图腾,和燕夕背上的一模一样。
束九再将燕姝尸体翻过来,可她背上却白皙干净,没有任何瑕疵。
束九放下尸体,拍拍手,走向燕惊月:“据我所知,这狼头图腾乃是燕国皇室独有的,大皇子难道不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皇妹姝公主身上没有这个图腾呢?”
燕惊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咬牙瞪着杨天翔,手却被他制住动弹不得。
跟着进来的护卫都拔刀逼着束九和杨天翔,却又怕伤了燕惊月,而不敢过于靠近。
束九笑着道:“你们都退下,我们不会伤害大皇子,但你们这么多人刀尖相向,万一吓到我们一个手抖可就不好说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听她的。
束九看向燕惊月,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大皇子,您说呢?”
燕惊月实在不想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围观,高声喝道:“都退下,退下!”
护卫们这才得令全部退了出去。
束九立刻上前关门。
杨天翔点了燕惊月穴道,将他放开。
燕惊月大怒:“放开本皇子,你们俩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束九走上前,仔细又瞧了眼他肩上的图腾,有些兴奋,“只是想请大皇子说说为什么你有这个而姝公主没有。”
燕惊月横眉冷对,就是不说话。
束九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也冷脸道:“既然大皇子不肯跟我说,那就一起去面见陛下,和陛下解释吧,为什么燕国带了一个不是公主的公主来和亲?”
束九看一眼杨天翔,杨天翔会意,提着燕惊月就要走。
燕惊月心中着急,这事是他自作主张,千万不能闹大。他忙喊道:“住手,本皇子说!”
束九找了凳子坐下:“那我便洗耳恭听了。”
燕惊月瞪着杨天翔:“你先给本皇子穴道解开!”
“不解。”束九拒绝,他可真是得寸进尺,“大皇子要说便说,不说就去见陛下。”
“好,我说!”燕惊月狠狠剜了她一眼。
“这女子确实不是我燕国公主,但也不是本皇子戏弄贵国陛下。实在是姝儿来大昭的路上水土不服病倒了,经不起舟车劳顿,本皇子便安排她途中休息,选了位美貌女子来替代她。但我们与贵国和亲的诚意是十足的,届时等姝儿身体好了再接回来换就是了。”
“果真如此吗?”束九轻轻嗤笑。
这个燕惊月当她白痴。这个李代桃僵的女人明显是燕国人,而且容颜美艳,眉眼间与他有几分相像,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么可能是他说的什么燕姝中途病重,他临时找的人?
何况燕姝若真病重,他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外面?
“自然是真,本皇子骗你作甚!”燕惊月害怕谎言被拆穿,便先发制人,佯怒道,“便她不是公主,可她顶着公主的名头来你们大昭,却被大昭的人刺杀这是事实,你这是想不认账吗?若今天来的是真公主,那死的便是本皇子的皇妹,大昭休想蒙混过关,必须给本皇子一个交代。”
束九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放心,会给大皇子一个交代的。”
她也不想管燕惊月弄个假公主是什么用意,这些是献帝需要操心的。他说的也没错,公主虽然是假的,但大昭人不知道,刺杀是真的。
这件事还是要查。
而此事还关系到她自己,她必须查清楚。
她正要让杨天翔给燕惊月解开穴道,便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门外映出的火光也更亮了,脚步杂乱的似乎有许多人向这边奔来。
“怎么回事?”燕惊月喊道。
“回大皇子,大昭陛下过来了!”外头人回。
屋内三人皆是一惊,献帝怎么来了?
杨天翔忙解开燕惊月穴道,三人一齐走出去。
献帝见到束九安然无恙,紧拧的眉头才松下来。可当他看到杨天翔,又看见燕惊月衣衫不整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们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阿……长笙,朕不是宣你进宫吗,你怎如此夜色还在燕国大皇子这里逗留?”献帝忍不住上前,走了两步又停住。
原来是找她的。
杨天翔和燕惊月同时诧异地看着束九。
束九知献帝是等急了,可也不该就这么出宫来找她。
他可真是任性啊!但他是皇帝,她能说什么?
她只能拱手一揖:“陛下,臣只是就姝公主的事来询问大皇子一些情况,这就进宫了。”
她说罢向献帝走过去。
杨天翔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手臂。
束九疑惑地回头,献帝也死死地盯着他的手,目光像能喷出火来。
怔了一会儿,杨天翔收回手,淡淡道:“我是想提醒你,天黑看路。”
束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家伙真是太怪异了。
她走向献帝,随他一起回宫。
除了尚于等人以外,并无人知道她与皇帝共乘一轿。
为了出来接她,献帝特意抛弃了步撵,而换了较为宽大舒适的轿子。
虽说轿子比步撵宽大,可毕竟空间有限,两个人坐在里头还是略显逼仄,尤其是献帝又人高马大,坐下来浑身的气息便笼罩了她。
他忽地抬手,散了她的发。束九惊得往后缩去,手扒住轿壁。
献帝看着好笑,又凑近她:“你别怕,难道你就想这样回宫吗?若是被人看到贤妃这个样子,你要如何?”
还能如何,皇帝都在还不好解释吗?束九心里嘀咕,这根本不是问题好吗。
她不语,献帝却笑眯眯的打开了轿中坐垫底下的暗格,取出了一套华美的宫装。
“贤妃就该有贤妃的样子。”他将宫装推过去,又从暗格里取出一壶水,浸湿了手帕过来替她擦脸。
束九想再躲,却是退无可退,只能将脸偏过去。
献帝偏不愿,另一手扶着她下巴,迫她正视自己,目光里的固执坚定得让她有些害怕。
他紧紧盯住她,仔细地替她将脸洗擦干净,露出原本那楚楚动人的容颜。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炽热,喉头不由滚动了一下。
束九感受到了危险,将他一把推开,想跑,自己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献帝连忙拢住她身子,带到自己怀里,稳稳地坐好。
“你怎如此鲁莽,这是在轿中,若是一个不小心翻了咱们俩都得倒霉。”
困在他怀里,被有力的臂膀圈住,被他的气息包围。束九逃也逃不了,伸手去推他,却按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滚烫的。
她连忙收手,吓得不敢动弹。
献帝在她耳边轻笑:“呵,别怕,朕不会把你怎么着。”
他将她放下,把衣服递给她:“换了吧。”
“在这?”束九惊恐地看着他,他在这里她怎么换衣?
“不然还有别的地方吗?”献帝戏谑地笑,“你若不自在,朕不看就是。”
他说着背过身去:“朕一言九鼎,难道你还信不过吗?”
信得过才怪?男人说的话有几句是能信的?何况轿子就这么大空间,眼尾微微一转什么看不到,他转过去又有什么用?
但皇帝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要忤逆就不好了。
她抬手搭上腰间革带,轻轻地解开,随即脱下了官服外袍。
狭小的空间里,衣料摩挲的声音异常清晰。
献帝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侧了侧身子,把眼角余光往那边瞟去。
不敢太过分,只隐约瞧见她玲珑的身段,他的呼吸不由一窒,内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渴望窥探更多。
可束九却只宽了外袍和中衣,她向来是怕冷的,里头还有两层呢。她就这么着把宫装给套了上去,里头裤腿长了,她拧巴拧巴给塞了进去。
献帝微有些失望,坐直了身子喝茶,咕咚一口吞咽的声音极响。
束九将头发随便一拢,团了个丸子头,拿银簪固定。看起来倒像那个回事了,她才道:“陛下,我好了。”
献帝装模作样地转过身,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望见她的一瞬还是怔了神。
雨夜里,从窗口吹来的风都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一袭华美衣裳披在她身上,发髻却简单至极,仿佛不该是那样的,在她身上却又出奇的和谐。黑亮的长发流泻下来,两鬓边飘下细小的一缕,随着风在颊边轻动。
她面颊泛红,眼睫浓密,五官仿佛是最细腻的工笔细细描出,肌肤如薄胎净瓷,在无边雨丝里,美得有些空灵,仿佛天上的仙子降落在人间。
这样的美,让人想要紧紧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呵护。却又不敢过分靠近,生怕一不小心便亵渎了。
他轻轻蜷了蜷手指,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炽热,头颅也越凑越近。
这气氛实在太暧昧,束九受不住,迫使自己稳住心神,冷静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她的声音是冷冰冰的,以“臣”称呼自己,一瞬间便把皇帝拉出了那份旖旎。
献帝握拳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垂眸:“何事?”
“燕国公主并不是真的燕国公主。”束九平静地将方才得知的事告诉皇帝,不知为何却主动掠过了此事乃杨天翔最先提醒,只道自己听燕夕偶然提起图腾的事心生怀疑。
献帝自然听得极为仔细而认真,从而忽略了她话中一些漏洞。
更让他关注的是事件本身。
“燕国带了个假公主来和亲,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冷笑,压抑着怒气。
“陛下知道了燕国的用意?”束九有些好奇,她倒是完全想不透呢。
献帝瞧见她充满求知欲的一双眼,心中不禁柔和下来。他倒是有些想法,只不过都是猜测,也是阴私,不好都说与她听。
他微笑道:“总归是没安好心,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给朕就好。”
他如此说,束九只能听命。
很快进了宫,献帝用大氅裹了她,揽着进了承欢殿。
屋内烛光略暗,她立时便觉得方才那种暧昧又回来了。
献帝挥退了宫人,她便更是紧张。
献帝自然察觉到了,柔声道:“先沐浴吧,朕让人备好了。”
外面风大,身上还是落了些细雨,脸上凉凉的,头发也黏黏的,束九确实也想洗个澡。
可是他在这里……她头垂得很低,捏着衣角踌躇。
献帝近前一步,在她耳边道:“朕命人带了你宫外的侍女来伺候,别怕,朕不会把你怎么样。”
话罢他转身出去。他心里也清楚,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束九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来,却看见了他远去的背影。
便有宫女领她去汤池,霜白果然已经等在那里,其余人也知趣地退了下去。
她才终于能够放松地将自己沉入水底,享受着热水的熨帖。
雨停了,夜还是冷的。
承欢殿里有多热闹,其余宫殿便有多冷清。
魏清影控制不住,带了人闯过来,却被拦在了外头。尚于竟是侯在门口,对她不算恭敬:“娘娘,陛下吩咐了,贵妃娘娘谁也不见。”
她气得直想扇这个狗奴才一巴掌,但不能。打狗还要看主人,他毕竟是皇帝的奴才。
魏清影一腔怨恨无处说,哭着跑去了太后那里。
“姑母,陛下为何夜夜留宿在她那儿,他怎如此偏心?”她扑进魏太后怀里哭着骂,“还有那个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她不是有孕吗,怎还勾着陛下不放?”
魏太后托起她的头,看着她泪花了妆容,不禁叹气:“傻孩子,你真的相信她有孕吗?”
“这……难道是……”魏清影不可置信,难道陛下骗了太后,骗了天下人,若如此她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去拆穿她?
她很快站起来,又猛地沉寂下去,喜悦的神色一瞬间转为灰暗:“有什么用,这么久了她就算没有身孕也会有了!姑母,她们都怀了陛下的龙嗣,还有那个贱人丽嫔,她竟那般好运,不过一次意外就得了龙……”
魏太后捂住她的嘴,摇头道:“孩子不能说,丽嫔的事陛下不认,没有人知道,你别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明白吗?”
魏清影瞪大了眼,盯着她缓缓点头。
这一夜束九睡得很不安稳,因为献帝就躺在她身边。
由于精神极度紧张,她几乎一晚上没合眼,到了凌晨才堪堪睡着。
刚一醒来便得知一个极为不妙的事,又死人了,这次是吏部的一个姓崔的郎中,也是死于神武卫的箭下。
她大惊,慌忙地换了官服出宫。
承欢殿都是献帝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所以她并不怕,必要时他们还能帮她打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