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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发簪奇缘

    盯梢这种事,并非人人都擅长。就拿糊涂堂里的人来说,夜未央和江才情一动一静,都不太适合;劳桑心太过认真,反而容易引来他人注目;南华容易被周围的人和事分心;冉弄衣脾气暴躁,做事不经大脑沉不住气。冉必之这种性格,敲遮所有人之短,不仅能够完美的完成任务,而且还比任何人都要自在。

    冉必之笑了笑,问道:“那白衣女人是孟传心吧?”

    夜未央端过花生米,道:“你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冉必之道:“只是因为我不曾见他对哪个女人动心过,也不曾见过哪个女人可以靠他那么近。”他口中的“他”,当然是指江才情。

    夜未央手中捏着花生米若有所思,喃喃道:“是么?连你都发现了,这怕不是一个好现象。”

    冉必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丢在夜未央面前,二话不说直接离开了。

    夜未央拿起册子翻着看,见了那上面密麻麻的人名,皱了皱眉头:必之这字也太丑了,好生费我眼睛!虽然如此,他还是快速地扫完了全本。合上册子的时候,冉必之又回来了,他手中抱着两坛酒和两个空碗,脸上带着炫耀的表情。

    “哎呀呀9是必之你懂我的心思。”夜未央见了酒,那就是老鼠见了大米一样,什么事都抛诸脑后了。丢下册子,抢过一坛,大碗就灌了起来。“啧啧啧!极品女儿红!真没白来。”

    冉必之道:“霍金山庸庸碌碌,却生得一个好女儿。一双巧手酿出这极品女儿红,虽是高价出售,依然让无数人疯抢。”他看着夜未央,奸笑道:“若不是看在你的情面上,霍小姐是不会施舍我这些酒的。”

    夜未央一口酒喷了出来,傻愣愣地问:“我的情面?”

    冉必之道:“忘了告诉你了,这家酒楼的生意,一直是霍小姐在照顾。而且,由于某人在苍梧山上大出风头,以致这霍小姐念念不忘,日日都来这里询问某人的下落,真是把我烦透了。”

    夜未央放下空碗,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的桃花运来了?”

    冉必之道:“刚刚拿酒的时候,她好似正要上楼。”

    夜未央大惊,“你怎么现在才说,女人最是烦人。”说完,他起身奔向栏杆边缘,“要是让她知道我来过,饶不了你!”原打算从这里跃下去,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武功尽失,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死也是残废了。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又听见身后冉必之道:“原来你也怕女人啊!”他喝着酒,悠然地笑着,脸上的表情可叫一个得意。

    夜未央算是明白了,自己被这个小子给耍了。他看着冉必之,认真道:“必之啊!自古以来,世上便有诸多定律,阔少配千金,畊男配织女,凡此姻缘,多数美满一生。书香弟子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而我们江湖人,讲究的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炉。霍嫣华这样的女子,若是入了我江湖门,势必会倾家荡产,我们也会因为这样弱不禁风的女人处处受制。既然双方都不如意,何不当做不相识?”

    “霍嫣华,她生来就是商场之人,一旦与江湖扯上关系,怕是会万劫不复。而我,留在我身边的女子,若无自保之力,又怎能让我为她动心?”

    夜未央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思绪却已飘出了老远。君山一别,已过数月,那人不知如何了。既然册子里并没有她的名字,天魔教和武林庄的人也还没有到,那么,就接着等下去吧。

    夜未央一直喝完了那坛女儿红,才从金山酒楼离开。他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走着,笑看行人来往,各处繁华。经过一家首饰店时,一个人兴冲冲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他手中捏着一根精致的发簪,口中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夜未央。一时不慎,刚巧就撞到了他。更为不巧的是,因为带了些内力,发簪尖端硬生生地扎在夜未央的手臂上。

    夜未央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根发簪,又抬头看了看同样僵立在原地不动的霍春秋,只觉得欲哭无泪。自己最近的运气实在太背了!真他妈的疼!

    霍春秋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不过还是很有礼貌的,急忙道歉,“对不起……我太急了……你没事吧?”他看着夜未央手臂上的发簪,想伸手去拔却又于心不忍。

    看那人紧张的模样,这应该是送给心爱女子的物事。夜未央想了想,还是不跟人家计较了。自己动手拔出发簪,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将发簪也染的红红的。他将发簪放在自己袖子擦了擦,口中道:“既是送给女子的定情之物,就不该见血,一定要擦干净了才好给她戴上。”

    “谢谢。”霍春秋接过发簪,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见夜未央慢条斯理地扁起袖子,遮住伤口,然后用手紧紧按住,一副对处理伤口习惯了的样子,让霍春秋不禁咋舌。他赶紧把夜未央往飞龙引那边推,口中道:“我还是带你去上点药,包扎一下伤口吧。”他其实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劳桑心,想着就这样丢下夜未央有些不好,索性就带他一起过去了。

    霍春秋将夜未央带进飞龙引之后,说了句“你等着”人就没影了。夜未央以为他去找药和碎布了,便一个人坐在空桌旁等着,哪知霍春秋去了许久都不见归来。他不禁想:这小子准是去见心上人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等他还不如靠自己呢。

    正打算起身自己去房间包扎时,却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后传过来:“你自己不会包吗?”声音冷淡,带着些许傲气,不是劳桑心又是谁?

    霍春秋的声音接着响起:“我粗心大意的,弄疼人家就不好了,你帮帮我嘛!”虽是请求,但语气里可听出他是带着一丝欣喜的。

    劳桑心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行了两步突然停下了,她见夜未央捂着伤口,正一脸惊疑地看着自己。霍春秋说不小心伤到的人,是领主?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夜未央的胳膊问:“怎么伤的?”语气和神情无不担忧。

    轻轻挽起夜未央的衣袖,瞧见了那殷红的伤口,劳桑心只觉得一阵心痛。印象中,领主几乎没受过什么伤,以前都是他们这些属下在外厮杀受了伤,领主替他们包扎的。

    夜未央没有说话,眼睛却是盯着劳桑心头上的发簪。心想,原来这小子的发簪是要送给六日的。听必之说,六日与霍家少爷走的很近,莫非这小子就是霍春秋?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他皱着脸,似是抱怨:“最近的运气不怎么好,一定是因为武功被废的原因,该死的神无赦!”想到最近受的苦难,始作俑者都是神无赦,不禁当着劳桑心的面骂起了人。

    “神无赦?”劳桑心一愣,“是天涯阁阁主?”细想之下,领主正是去了天涯阁之后才失去武功的。虽然猜中对方的身份,不过,劳桑心以及糊涂堂的其他属下,并不知道神无赦与江才情的关系。

    夜未央道:“快给我包起来,别让小白知道。”那家伙护自己护得紧,若是知道自己受伤了,霍春秋这个罪魁祸首怕是会小命不保了。

    霍春秋早从掌柜齐叔那里要了伤药和纱布,献殷勤般地将两样物事递给劳桑心,后者却并不领情。她从自己怀中掏出金疮药,撒在夜未央的伤口上。霍春秋悻悻地将手收回来,“桑心……你有药啊?”

    劳桑心看了他一眼,似是在嘲笑他的愚蠢。一个跑江湖的杀手,身边怎么可能没有金疮药?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丝巾,缠在夜未央的手臂上。

    “疼!”夜未央苍白着脸低声叫着,劳桑心一惊,急忙松手,“你忍一忍,马上就好。”再包扎时,手上的动作明显是放慢了。

    霍春秋看着两人,再傻也明白了,这两人是认识的。桑心居然将自己贴身的丝巾缠在人家手臂上,还把他当大爷一样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绝对不正常。再看受伤那人,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将自己的手臂完全交由桑心摆弄,显然是对其极度的信任。他愣愣地看着两人,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们什么关系啊?”

    劳桑心和夜未央一同抬头看着霍春秋。半晌,夜未央才道:“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夜未央,是六日的大哥。想不到你也认识六日啊,缘分还真是奇妙。”这个时候,当然是要编谎话了。

    霍春秋不解,“六日?”这是人名吗?

    夜未央笑道:“是桑心的小名。”

    “那为什么你们不是同一个姓?”

    夜未央道:“我随母姓。”这说的却是实话。

    “哼!说谎也不脸红,还真是厚脸皮!”从门外传来的女声,泼了夜未央一头冷水。

    随着声音落下,一男一女从门外踏了进来,正是那一同出门采药归来的庄伏楼和水连环。

    介于之前武林庄的事,水连环对夜未央还是有些恨意的,虽然那天他并没有亲临现场,但这人一向喜欢在幕后出谋划策,这场计划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夜未央扭头看向两人,笑道:“我当是谁在拆我的台呢,原来是你。多日不见,小神医别来无恙啊!”

    水连环冷哼一声,“不劳你操心,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她扭头看向庄伏楼,“师兄,我们走。”

    庄伏楼却没有动,眼睛始终盯着夜未央,问:“就是他?”那个制造灵渊阁内乱的罪魁祸首?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暗中握紧了剑柄。

    这时,劳桑心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她放下夜未央的衣袖,看着上面的血迹,轻声道:“这件衣服不能穿了。”似是感觉到了庄伏楼的杀气,她突然扭头,凌厉的眼神猛然看向对方握剑的手,像是在警告他不可轻举妄动。

    庄伏楼见了她那戒备的眼神,怔了怔,随即松开了手,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和水连环双双离去。他脸上受伤又无奈的神情,让观察力入微的夜未央看在了眼里,他看着庄伏楼的背影,又看了看霍春秋,心里有些烦闷。六日,貌似入了情网了,看来有些事,得跟她说明白了。

    “把你的剑带着,来我房间,我有话跟你说。”

    霍春秋似乎还在纠结夜未央的身份,在他离开后,又问劳桑心,“他真是你大哥啊?”

    劳桑心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不相信?”

    霍春秋搔了搔头,嚷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那么多大哥?上次那个冉必之不是你大哥吗?”

    劳桑心哑然,糟了,怎么把那个家伙给漏了?她脱口道:“那个是二哥!”不想再与霍春秋纠结这个问题,急匆匆地跑了。

    身后,霍春秋依然搔着头,喃喃道:“究竟哪个是二哥啊?”他心想,既然将来要迎娶桑心,怎么能连她的家人都搞不清楚呢?

    夜未央在房间外逗留了一会儿,见江才情并不在房中,这才赶紧回屋找了件衣服换上。夜未央因为银票够多,江才情又有洁癖,所以他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衣物,而是到了武陵镇之后一起买的。不用说,他换上的这件,依然是黑色,如同江才情对白色的执念,他对黑色也是情有独钟。没有人知道,夜未央之所以如此迷恋黑色,其实是有原因,那是埋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已然让他不愿再想起。

    劳桑心甩掉了霍春秋后,就过来找了夜未央,进屋时,那人正在换衣服。劳桑心尴尬的紧,急忙又退了出去,顺便帮他关上了门。片刻后,听得夜未央在里面喊道:“进来吧。”

    再次进屋时,夜未央正在桌边喝着茶,见了劳桑心,他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你喜欢他?”劳桑心一时不明白领主说的是谁,却见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头顶,又道:“很美的发簪。”这时,她才知道夜未央说的是霍春秋。

    她低着头,也不知如何回答。说是喜欢,完全算不上,只是不讨厌罢了。因为霍春秋对她很好,她贪婪地享受着这种被爱的感觉,无法自拔。从小就没有谁愿意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纵是后来跟了夜未央,也只是将领与下属的关系,她从不敢逾越半分。然而在霍春秋面前却是不同,她可以开心的笑,也可以生气地骂,不管怎样,那人始终不会对她有任何不满。当霍春秋送她这根发簪时,她其实是有些感动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收下了。只是,她不知道,一旦收下了这根发簪,她将与霍春秋纠缠一生一世。

    “你也不用害羞,女孩大了,终归还是要嫁人的。”夜未央示意她坐下来,笑着道:“我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最多两年,我会给你自由。不过在此之前,你须得明白自己的心意。”

    劳桑心猛然抬头,两年?也就是说,自己能留在他身边的日子也就只有两年了。她心中苦笑,那人自诩智者,怎么就看不出她从没想过要这自由,在她看来,留在领主身边,远远比自由要珍贵的多。虽然有些失落,她还是认真想了想夜未央的话,“我的心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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