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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彻夜难寐思君愿

    天边刚泛出了鱼肚白,一辆青布马车就离了七步庄,直往德水轩方向而去。

    赶车的,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穿着皮袍,毡帽的沿儿拉得更低,任什么人看去,也瞧得出,不是中原人士。

    车厢里,沐睿端着一个暖炉,穿着得体的正襟危坐,时常掐在手里的骰子,也不见了踪影。

    他的脸色,较之前更多了几分苍白,眼周泛着青灰,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与被褥的殊死搏斗,败下阵来。

    自昨日,得了亲信来报,说翎钧邀他往德水轩一叙至今,他就一直在琢磨,琢磨翎钧邀他到德水轩的真正目的。

    然任他想的脑袋发懵,在床榻上翻腾了一宿,也没能琢磨出,翎钧的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在被翎钧莫名收入“麾下”之前,他与翎钧,几乎没有过什么交集,自然,也就无从了解,他的做事套路。

    虽然,燕京之人皆传,说翎钧是个难打交道的“煞星”,他曾经,也有这样的误解,但在经过了之前的一段“相处”之后,这种念头,早已荡然无存。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可不信,柳轻心那么精明的女人,会看上一个莽夫。

    “还有一里地,咱们就到了,主子。”

    赶车的壮汉微紧缰绳,让拉车的马放缓步子,扭头,跟坐在马车里的沐睿禀报了一声儿。

    “加快些速度,沿路,多观察下四周。”

    沐睿正在思索,稍后见了翎钧,该如何与其应对。

    乍一听到壮汉跟自己禀报,他先是微微一愣,待回过神儿来,才是清了下嗓子,给壮汉吩咐。

    这几日,他为了寻柳轻心下落,可以说是,已倾尽了全力。

    但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挥出去的每一拳,都像是砸在了悬挂起来的蚕丝上,既使不上力,也探不出对方虚实。

    这让他生出了一种没来由的恐慌,或者说,一种看不到自己能得偿所愿的绝望。

    他虚度了二十多年,才只遇到这么一个有趣女子,哪怕,不能有幸与她成连理,也绝不愿意,看她平白陨落在了某些腌臜人的手里。

    “西边儿,有消息回来么?”

    沉默须臾,沐睿身子微倾,把青布马车前的帘子拉开一个小缝,压低声音,跟壮汉问了一句。

    “回主子话,最新消息,还是三日前传来的那个。”

    听沐睿跟自己问话,壮汉忙给他回应。

    他为沐睿做事多年,这还是他头一次见,沐睿把某个人的安好,如此的挂在心上,更别说,只是为了找寻那人的下落,就不惜暴露自己仔细经营,潜心埋藏的势力。

    “待回去七步庄,给那边儿写信问问。”

    柳轻心的送嫁车队,是在燕京城郊遭劫的。

    他曾亲往出事地点探查,并得出结论,参与劫掠的人,是为捉走柳轻心这位准王妃,而非求财。

    虽然,那伙儿劫匪把地面儿打扫的很干净,丁点儿能表明其身份的物件也没落,可马踩踏地面儿,留下的蹄印,马车被移走时,压出的车辙,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抹杀的。

    会踩透积雪,还把地面儿也踩出那么深蹄印的马,一定负重不轻。

    能负重如此之高,还奔跑如飞的马匹,要么是各府少爷精心饲养的心头好儿,要么,是军营出身,被磨练出来的铁骨铜筋。

    试想,那些搜罗良驹当宝贝的各府少爷,怎可能舍得,让自己的心尖尖儿,出来做这种有危险的体力活儿?

    咳,就算是跟这位准王妃,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舍得拿自己的私藏出来祸害,又有哪个,能一下子拿的出百余匹良驹来?

    据他所知,燕京城里,最爱马成痴的人,就是三皇子朱翎钧了,可即便是三皇子府里,也不过,只三十多匹好马的存量,跟那参与劫掠的数量,说是差若云泥,也不为过。

    他已经调用暗藏的关系,探查过了东北,江南和南疆三个大营的人马流动情况,现在,就只还差西北大营和宁夏的哱家军,没返消息回来给他。

    他在等。

    或者说,在盼着这事儿,是跟未回来消息的这两处大营的其中一个有关,否则……

    帝王。

    不,希望她经历的,不是这种最棘手的情况。

    虽然,这是最有利于他得偿所愿的可能,但倘若,只是倘若,倘若这是御座上的那位,为了彻底断绝某些可能,而采用的手段,此时,她怕是,已经只余一堆白骨,再无重现于他面前的可能了才是。

    “您昨晚吩咐送出的信,小的已经着人使信鸽送出了,主子。”

    听沐睿吩咐自己给西边儿写信问询,壮汉先是愣了一下。

    思虑片刻,觉得应是沐睿这几日睡得太少,忘了昨晚已经给过自己吩咐,才又提了这么一句,便忙不迭的跟他禀报,自己已经把事儿做过了。

    “我知道。”

    “再写一封,不,五封一模一样的,同时发出,以防信鸽遭遇鹰隼,无法顺利送达。”

    沐睿抿了下唇瓣,放下自己捧在手里的暖炉,从旁边的炭盆里,夹了两块烧的正红的炭,添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几日的燕京,比前些日子更冷了。

    不仅仅是天气,是连各府间的关系,也更冷了,尤其,是在几个国公府也加入了,为自家晚辈,竞逐追凶主理之职以后。

    如果,这次劫掠事件的幕后之人,真的是御座上那位,那……这到底,会是一盘多大的棋?

    最难猜度帝王心,最难长久共苦谊。

    虽然,这话是出自戏子之口,既不精致,又不含蓄,但道理,却是讲的真切实在,半点儿不输那些圣贤们写的书籍。

    如果,当真是他不希望的这种可能,那三皇子朱翎钧,又身处哪个位置?

    同谋?

    视若无睹?

    还是像他表现的这样毫不知情?

    柳轻心知道么?

    还是说,这件事,她自始至终都知道,甚至,也参与了其中谋划,只为……

    不,不可能。

    她那么聪明的女人,怎可能让自己置身危险,只为给一个注定会辜负她的人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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