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局势
暮雨栴只淡淡一笑,很是谦逊:“不论如何,我现在的身份是元清观监院。太清天的上的名号,暂且搁置。”
说罢,他们众人随着崔玄忠的指引踏着蜿蜒于山间的青石阶梯到了山腰的大殿。
星茉紧随千秋身后,打量着这座红墙金顶的檀栴殿,大殿内部的墙壁上镶着铸铜的浮雕。
浮雕连绵,有人物有山川河流,似乎是在讲述一个人羽化升仙的故事,檀栴殿中立了十几根红漆缠金的大柱子,尽头一座占据殿宽一半的黄铜浇筑的铜山,铜山之上布满人物与宫观,铜山顶上是铜云,铜云上铸着几个踏云而行的人,为首者的身样倒是和暮雨栴很相似。
大殿的中间立着长桌,来往的道童在桌上摆好了酒菜。
崔玄忠安排了众人就座,“今日元清观邀得太清天金仙为监院,又恰逢冥君到访,实乃大幸。老朽敬诸位一杯。”
说罢,崔玄忠举杯,暮雨栴和千秋等人也一一举杯,一饮而尽。
此时星茉才发现崔玄忠的身后左右分别立有一男一女两个道童。大约和自己一般年纪。
女道童手持白银酒壶,又替崔玄忠满上了一杯酒。
柳雍缓起身,端起酒冲着暮雨栴道:“金仙今日就要留在元清观为监院了,太清天上的一切,我也会定时下界来向金仙禀报。”
说着她似乎有些不舍,最终缓缓饮尽杯中酒。
暮雨栴点头,“我曾得元清观教化,得修为以升仙,踏入第三十三重太清天。今皆因天地之势,暂驻元清观,望能尽绵薄之力,平复不安。”
星茉皱眉,她不是很明白暮雨栴的话。但这样的诚,很明显她并没有开口插话的资格。
“这么说来,金仙是在这元清观中得道的?”千秋弘坤边夹着斋菜,边问道。
暮雨栴点头,那边崔玄忠却接话,“冥君也是久不踏足凡世,这百年间的事您大概不知。”
千秋倒是来了兴趣,正了正身,就听崔玄忠接着道:“金仙是在四十八年前飞升为仙的,而且就在这元清观中只用了两年时间,便直登天界金仙果位。冥君且看这檀栴殿,这四面墙壁的黄铜浮雕,就是金仙暮雨栴自入元清观到升仙的事迹。”
千秋已然猜到暮雨栴是新得道不久的仙,只是惊讶其仙阶之高位列金仙,又惊讶于暮雨栴竟盛名至此,使得元清观引以为傲,独自为其设殿。
千秋不无叹服,“金仙果然是金仙。”
暮雨栴有些无奈,只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去参与崔玄忠的话题。
星茉听此不禁多看了暮雨栴两眼,他和千秋看起来的年纪相仿,整个人都淡淡的,又不同于千秋的凌厉,倒是沉稳的多。
只是崔玄忠口中他自踏入元清观至今已有五十年,他真实的年龄究竟有多少星茉猜不出来。
千秋接着道,“刚才听金仙话里的意思,似乎下界来不仅仅只是为了做个监院。”
暮雨栴点头,“不错,太清天毫无顾虑的永世安稳还没有真正实现,威胁一日存在,我就不能放纵不管。料想冥君近几年也过得不太顺心吧?”
千秋略皱眉,他说的不错,这几年椒穹芳根本没消停过,她一直想方设法想要攻破冥界命脉,掌控冥魔两界。
如同紫衣青衣一样被椒穹芳安插在他身边的傀儡,连千秋自己都有些捉摸不定到底还有多少个。
“金仙所言,我亦有体会。尤其近些年间,魔界对于我冥界的渗透更甚,小规模的进攻数不胜数。椒穹芳近期更是动作频频,只怕是要出大招。”
暮雨栴点头,“不错。椒穹芳和太清天是宿仇。她最终的目的也是第三十三重太清天。但显然,在这之前,她会先收复四海和冥界。冥君目前的处境并不十分乐观。”
千秋弘坤饮下一杯酒,“不论她是谁,也不论她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我千秋弘坤绝不会让冥界落于他人之手,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
暮雨栴道:“冥君有此决心甚好,冥界对于太清天而言十分重要,对于天下而言更是重要。有冥君之志,吾心安。”
暮雨栴的话戳中了千秋最担忧的心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冥界能长治久安,让冥界能独立于其他三界。包括他身边静静站着的星茉,也是为了最终能保全他的冥界而存在。
但显然暮雨栴也在为了太清天而奔忙,还好他们有目前共同的敌对。星茉的存在对双方都十分重要,他突然有些怕将夕星茉放在元清观升仙。
如果星茉被暮雨栴发现与坠香盏有关,这先机会不会被天界之人抢去。但转眼想到,毕竟夕星茉是与自己订立冥灵血契之人,她只得忠于自己。
这一顿饭,众人吃的都不是十分酣畅淋漓。因为他们各怀心事,就像长在心中血肉里的藤蔓,斩不断毁不得。
天色已黑的深沉,星月隐现在云层里。千秋弘坤终于要离开,在檀栴殿外的广场上,众人随着崔玄忠和暮雨栴一道送千秋出殿。
千秋弘坤一身黑衣站在夜色里,星茉仍紧随其后。他伸出手拍了拍星茉的肩头,长眸闪动。
“好好的,多加修习。我会时常来看你。”
星茉看着他的长发随着风轻轻扬起,点了点头,“我不会忘了做一件事的目的。这是你教给我的,你且放心。”
千秋弘坤最终还是露出白牙,冲她笑了一笑。转身便一步跨进风中,好像化在风中的黑色沙子,随风而散。
崔玄忠见此,摆了摆浮尘,“夕星茉,虽然你是冥君推举之人,但你资质不够,既然入得元清观之门,从今往后便忠于太清天忠于元清观!勤加修习,以弥补平庸之质。”
星茉转身看到崔玄忠不可一世的表情,很是无奈,好像她能拜入元清观是占了崔玄忠天大的便宜好处一样。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即应道:“徒儿明白,谨遵崔师尊教诲!”
崔玄忠很不屑地一哼,“夕星茉,你现在还是凡世中人。不必叫我师尊!也不必自称徒儿。你还不曾拜师,拜入元清观需择选良辰吉日。现在你只是暂访元清观之人。”
星茉听此,很是无语。想到她以后的日子就要在这讨厌的老头子眼下度过,和崔玄忠身后一众灰白道服的人一样成为他众多徒子徒孙中的一员,她就觉得人生无望。
崔玄忠看到星茉似乎并不准备以谦逊的态度聆听他的教诲,便又要出言。
最终还是暮雨栴开口,“今日天色已晚,众人都早日回房休息吧。”
众弟子仿佛松了口气,皆答:“弟子谢安。”便纷纷退去。
崔玄忠见此也甩了甩拂尘,“金仙,那老朽也退下了。”
“崔仙尊客气,以后便只管叫我监院或者雨栴。早些歇息吧。”
崔玄忠和身后跟着的两个小道童再次拜过暮雨栴,一起踏云下山而去。
莲仙姑也向暮雨栴和柳印见礼离去。现在的檀栴殿广场前只有暮雨栴,柳油夕星茉三人,柳印紧紧跟着暮雨栴身侧,而星茉就离他二人很远。
星茉是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个广场能去哪里,毕竟她刚刚到元清观不过几个时辰,哪里能知道自己能住在何处。
柳印此时上下打量了下星茉,她心中跟暮雨栴的看法一样,这个丫头眉眼间灵气流转,坚韧非常,筋骨均匀有力,怕是身手不凡。
柳印抬眼看了看暮雨栴,她发髻上的东海明珠闪着朦胧的月光。“金仙为何偏偏此时选择下界,来元清观做一个监院?柳印实在不懂。”
暮雨栴转首看着柳印,她的脸庞柔弱温和,“再过五年便是元清观三十年一次的会仙大点,我不希望旧事重演。并且元清观中也并不干净,只是我和老君都不知该如何处置那人,没有人想要滥杀无辜。我只得下界教导他。”
柳印皱眉,虽然暮雨栴的话她只能听懂一半,但她很清楚暮雨栴对她言尽于此,她已经不能再问下去,这些有关太清天和元清观机密的问题。
“你也不必在此久留,回太清天去吧,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处理。”
柳印欠了欠身,“是。我会常来元清观看你的。”
她的话说的不无亲切,星茉远远看着他二人,似乎他们两人的关系异常的好。
暮雨栴点了点头,“去吧。”
柳雍步走出,凌空踏步就像踏在台阶上一般,终于有风吹过,她就像风筝一样随着风越飞越远,消失于天际。
星茉好像被元清观中的所有人忘了一样,保持原来的位置没有移过步。他老远瞧着暮雨栴似乎也是将她忘了,他红色的衣角在夜色中飘了飘,已经要下山而去。
她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喂!你们怎么都走了?”
暮雨栴正要御风离开檀栴殿广场,身后却突然响起了星茉略带无奈的呼叫。
他突然想起来原来今日新入观的小弟子似乎还傻乎乎地站在夜色里。
“你怎还不离开?”
星茉道:“我离开去何处?无人告知我今晚能宿在哪里。”
暮雨栴忍不住笑出声,“是了是了,竟一下子将你忘了。你且过来,我带你去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