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有雀化童，倾玉来逢
柳子戟本就心生疑惑，如今被流风这么一说，他更是恼怒不已。
流风不慌不忙地行至另一个人的面前，反手朝那人的脸上轻拍了拍：“你自己讲可好？”
我从未见过流风这般模样，跟着灵华君回来的时候，初见流风，那便十分谦卑恭顺，如今不过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又是十分清浅的一句话，我却早已生寒。瞧那人被吓得震颤的模样便更不消说了。
不过那人许是在衡量着什么，尽管害怕，却也不是即刻便说出些什么来，一双瞳眸不停地打转，仿佛是在寻什么计策一般。
“入了嵌花楼，不必我说，你也该知等着你的是什么。”流风见状，又缓缓补了一句。
嵌花楼？
我心下一沉，是这青楼的名字么？
彼时在缈巧那里，多少也知晓了青楼到底是什么地界。如今灵华君在此处，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一个念头在心里稍纵即逝，我连忙暗中责道：倾玉啊倾玉，你这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呢？灵华君此番入凡，是为了扭转命盘，怎么会在青楼里......
心下否定了千遍，却见那人在听到嵌花楼时顿时双腿一软，急急哀求：“我说！我都说！”
“住口！”柳子戟在一旁怒吼着，可那人哪管他到底如何，话语倒似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我知道这孩子在京城中流窜，又时不时潜入各府中顺手牵羊，偶尔机缘巧合倒也能探听到不少消息。故而便扮作听命于公子之人，诓骗他将听到的这些消息传于我。前几日，元公子带他回府。我便受命让他绘出院府的地图，顺带让他去寻寻是否有密道......”那人声音愈发小了下去。
“受谁之命？！”流风厉声喝道。
那人惊了一跳，便战战兢兢地应道：“徐......徐公子之命。”
柳子戟双目怒瞪，显然不敢相信眼前此人所言。
流风摆摆手，示意将那人押出去，这才转身看向柳子戟道：“现在该知我为何说你没脑子了吧？你自以为忠心，孰不知所有的消息却尽数被徐昆掌控在手中。”
“这不可能！”柳子戟看向眼前这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继而又朝着灵华君看了一眼道：“你们分明......分明同徐昆交好.......”
流风并不在意柳子戟的惊诧与质疑，只沉声道：“若非跟着你，只怕你已活不过今夜。探听到徐昆同西域商人阿都赤有往来，连二皇子脱不了干系这话你都敢轻易说出口，你以为自己还有几条命可活？”
直到听见这番话，柳子戟似乎才略略清醒了些，亦不似方才那般挣扎盛怒。
我看向灵华君，但见他从袖笼中取出纸卷，徐徐展开。上面细细描绘着的便是他屋院的结构，不得不说，这短短几日内，柳子戟能将院中探查的如此清晰，又细细描摹出来，实属不易。
可转而一想，或许是灵华君刻意而为，否则依流风这般警惕的脾性，怎会成日里陪着柳子戟而丝毫无觉呢？
柳子戟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的神色一寸寸地黯淡下来。但我看得出，他并非全然相信灵华君，先前栽了一次，非但没让他卸下防备，反而警惕起来。
灵华君的视线在纸卷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移开，落定在柳子戟身上：“看情形，你倒是全然不信。”
说到这儿，灵华君又吩咐流风道：“你去瞧瞧贵客到了么？”
“是。”流风垂首轻应，便行了出去。
我不知道灵华君口中的贵客是谁，却瞧见灵华君起身，神色庄重地理了理衣衫。想来这位贵客来头不小。
很快屋门轻启，一位着了紫衣华服的公子款款入内，但见他玉冠束发，剑眉入鬓，举手投足间自带着几分华贵之气。
只见灵华君行上前去，行了一礼，沉声道：“三皇子。”
“不必拘礼。”三皇子淡淡一笑，抬手扶住了灵华君的肩臂。
见此情形，非但是柳子戟，便是连同我也大吃一惊。
我一心只想着如何寻到那几个命途有变之人，却不曾想灵华君却早已同三皇子有所往来。依眼下的情形看，金德老头儿口中所说那位最终要登上皇位的人，恐怕是眼前这位华贵儒雅的三皇子无疑。
两人落座，便见三皇子浅笑吟吟地看向柳子戟，片刻后，便问灵华君：“这便是度卿说的那孩子？”
“正是。”灵华君点点头。
此时的柳子戟怔怔看着三皇子已是失神。从他的神情中我猜想，他约莫应该是从何处有幸见过这位三皇子一面，否则不会是眼下这般震惊的模样。
灵华君抬手，示意替柳子戟松开束缚。押着柳子戟的两人行礼退下，便见柳子戟呆呆站在原地，望着三皇子半晌后，他突然俯下身去，跪地一礼：“草民柳子戟叩见三皇子。”
柳子戟虽是垂首行礼，可呼吸却十分急促，恐怕他从未想过会在此处看见三皇子。
而三皇子见他如此恪守礼数，不免又是淡淡一笑：“这孩子果然是见过我的。”
“回三皇子。”柳子戟抬起头来，此时的目光中已没了方才的迷茫，是我所见过的那般熠熠生辉的眸：“扶城一战，三皇子与将军凯旋归来，草民有幸目睹三皇子风采。”
“扶城一战。”三皇子笑意有所收敛：“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啊！那一战虽是获胜，却也战的惨烈，牺牲了不少将士。”
说到这儿，我便瞧见三皇子的眸光沉了几沉，仿佛陷入昔日的悲痛之中，片刻后他看向柳子戟道：“起来回话。”
“谢三皇子！”柳子戟朗声应着，利落起身。
三皇子侧身看向灵华君：“这是怎么回事？”
灵华君略欠欠身应道：“请三皇子来此，实属万不得已。子戟这孩子心有抱负，只是被有心人利用，反受其害。”
说着灵华君看向流风：“将你探知的一切，禀于三皇子。”
“是。”流风轻应便道：“户部尚书徐诚之子徐昆，在京城中同西域商人阿都赤暗中往来。并借助教坊廖雪莹之位，以胡姬入坊授舞为名，暗中在朝廷穿插眼线。看来二皇子意欲借助西域之力，并非空穴来风。”
说到这儿，流风看了柳子戟一眼：“至于柳子戟，是被徐昆所用，派人伪作三皇子的手下，暗中探查消息。因得柳子戟机缘巧合同我家公子的徒儿相识，他便安插柳子戟入院，似是要探听虚实。”
“原来如此。”三皇子点了点头，继而带着几分忧虑地看向灵华君：“如此说来，徐昆已对你有所防备？”
灵华君沉沉应了一声便道：“如今这并非是最重要的，同徐昆相交，他本就带着几分猜忌。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想必他早就有所怀疑，眼下借着许晋谋逆一事，恐怕是要将我等一并网罗。所以重中之重是如何洗脱许晋罪名，再者便是找出安插在教坊中的眼线。”
“教坊一事，我暗中派人着手。”三皇子道：“只是许晋一事，我却多不得一句嘴。否则更会引起皇兄的猜忌与怀疑。”
灵华君看向三皇子：“此事倒也不算难办。徐昆无非是将同西域往来的罪证嫁祸在许晋身上，又借助许晋一介文人之士，私传暗讽朝政之诗。急于谋官位而不得，从而心怀不满，讥讪权要。若是当此来看，许晋大抵是难逃死罪。不过三皇子可记得，许晋虽一介布衣，但其父师从何人？”
“吴承吴大人。”三皇子不假思索地应道。
灵华君点点头：“吴大人是昔日太子太傅，皇上尚为太子时，得其所授。诸位皇子幼时亦得吴大人传授。其中更以大皇子最得吴大人夸赞，想来吴大人在皇上面前也不止一次替大皇子美言。许晋虽是一介布衣，但因其父是吴大人为太傅之前的得意门生，故而吴许两家来往甚密。如今许晋这番事当真要追究起来，免不了牵扯甚多。”
说到这儿，灵华君顿了一顿。三皇子便浅淡一笑：“是了，若真追究起来，只怕心急的是皇长兄。眼下这情势，他自然不会叫自己身陷囹圄。可见二皇子此番审案，怕是要费些气力了。”
“不错。”灵华君又道：“故而只需揭出那西域商人阿都赤同教坊来往一事，许晋自然而然便脱了干系。”
三皇子微微颔首：“那么此时便交由度卿了。”
我虽对他们所说之事听得不大明白，却也依稀分辨得出许先生多半是受了陷害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略一停顿，三皇子便看向柳子戟道：“至于你......”
“草民愿追随三皇子，尽绵薄之力！”柳子戟双手抱拳，掷地有声。
然而三皇子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知晓你的心意，只是如今将你带在身边为时尚早。不如你便留在此处好生磨砺，若有一日，出类拔萃，我定当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