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有雀化童，倾玉来逢
“我知公子所想。”柳子戟应道：“不过还望回禀公子，元度卿同徐昆私交甚好，似乎对于许晋一事也格外上心。想必不需太多时日，便能彻查元度卿是否置身事外。况且徐昆的确同那西域商人阿都赤暗有往来。二皇子想必也逃不了干系。”
柳子戟话语刚落，我便听到有人应道：“此事我定会回禀公子，只是你在元度卿身边，凡事要多加小心，万不可被他有所察觉。”
心中大惊，我藏在拐角处，瞧瞧探出头去，想要看个清楚明白，柳子戟到底同谁在暗中往来，甚至将灵华君府上摸得如此清楚明白。
然而我刚探出头去，突然觉得有什么蒙在我口鼻上，身后便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别出声！”
原本慌乱的我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瞬间镇定了下来，那声音不是旁人，正是跟在灵华君身边的流风。
下一刻，我只觉得身子一轻，似乎便被流风带上了屋顶。
这一切，流风做的行云流水，不过瞬间的事。很快我便听得拐角那边传来一声低吼：“谁！”
继而便听到那声音又道：“跑！”
夜色中我听见一阵慌乱而仓促地脚步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响起，渐渐行远。而身后流风也缓缓松开了手。
我转头看向他，一边轻不可察地安抚着衣襟中的白糖花：“流风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流风的神色沉冷，眸光犀利：“我倒是要问问你，这个时辰，你不是该在床榻上安睡么？怎么会在此处？”
我自是不能告诉流风我是从府上偷跑出来，一时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应他：“我......我......”
好在流风似乎并未察觉真相，反倒以为我是跟着柳子戟才到了这里，他低低咳了一声便道：“你方才都听见了？”
我点点头，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流风虽然是灵华君身边的人，可这里毕竟不是九重天，他也不是祁稚，我倒不知在柳子戟与流风之间，到底该信谁多一些。
“随我来吧，去见公子。”流风淡淡撇下这么一句话，便带着我从屋顶飞身而下。
落地之时，我有些疑惑地看向流风，分明不是九重天上的仙家，怎么还有这番近乎于腾云的本领？
流风并未注意到我的古怪，只脸色阴沉地说道：“走吧。”
瞧着情形，我自是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只得跟着流风一路前去。
然而叫我惊讶的是，流风并未回到先前的院中，而是朝着一处青楼行去。虽是出乎意料，可我被他逮个正着，自然顾不得去细想这些，只私心想着，若是稍后灵华君问起，无论如何也要咬定我是跟着柳子戟才会到了那处。
跟随流风，从隐秘处而入。缓步榻上台阶的时候，我的心思无比沉重。即便灵华君是因得修正命盘，才迫不得已留在凡间。可如今竟是在青楼见他，这心中总有些难以言喻。
见流风在最深处的一间屋前站定，轻轻叩响屋门。我只得低垂着头，待门开启后，随他入内。
“公子。”
一声低唤后便是长久的沉寂。我垂首看着自己鞋上沾染着的树叶，实在想象不出此刻灵华君的脸上会是何般的神情。只觉得站在这屋中的每一刻，都变得漫长难捱。
“倾玉？”
片刻后，果然听到灵华君低低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有些许的疑惑，而更多的却是震惊：“流风，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对于我出现在此处，灵华君有些震怒。
“禀公子。”一旁的流风恭敬行了一礼便道：“跟着柳子戟的时候，不料却见倾玉也在，想来是察觉柳子戟的异常，所以才跟了上去。流风不知该如何处置，便只好带她来见公子。”
流风说出这番话后，回应的仍然是长久的沉默。我不知灵华君打算如何处置我，可从流风方才的话语中，似乎听得出，灵华君早已派着他盯紧柳子戟。
虽不知柳子戟到底将灵华君的一切告知于谁，但绝不会是同灵华君一势之人。我不免在想，难道是金德老头儿弄错了什么，这柳子戟只怕不是命途被改之人？
就在我心思烦乱之间，却听得灵华君道：“也罢，看来越是瞒着她，她便越想知道。流风，带人进来。”
听到这话，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惴惴不安地抬头看向灵华君，却见他朝着我摆摆手道：“倾玉，过来。”
何等熟悉的神态！
仿若尚在天府宫时，他总是那般随意地，带着清浅的神情朝我唤道：“倾玉，过来。”
不知为何，每每这样一个简单的神态与动作，都仿佛是有什么窜入我心里，搅得昏天暗地一般，叫我难以呼吸。
我缓缓走到灵华君身侧，便听得屋门轻响后，便有几人压着柳子戟和另一个男子入内。两人都在拼命反抗，无奈却难以挣脱丝毫。
柳子戟挣扎片刻后，便猛然抬头看向座中，然而他将视线落定在我身上时，显然一惊:“倾玉，你……”
很快，他眼眸中的惊讶变成了愤恨，牙关被他咬得“咯咯”作响:“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
很快，我便明白柳子戟所说的圈套是为何意。在他看来，从客栈窃取包袱开始，都是灵华君同我步步为营，将他一点点诱入今天这般境地。
柳子戟冷笑一声:“没想到堂堂七尺男儿，竟甘心屈服在那人脚下充当犬类，真是可笑可悲！”
我不知柳子戟语中所指那人是不是徐公子，但我知道，灵华君绝非如此。正要开口斥责，却见灵华君抬手拦在我面前:“叫他说下去。”
“没什么好说的！”柳子戟的眼中灼烧着熊熊火焰:“既然栽倒你们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罢，柳子戟便十分愤怒地瞪视着我。或许在他心中，始终视我如亲妹妹一般，如今遭受了这样的“背叛”，比起灵华君，他自然是更恨我一些。
“说完了？”座中灵华君眉头轻轻一动看向柳子戟。
许是心中怒意难平，柳子戟想冲上前来，却被狠狠压制着:“我权当自个儿是瞎了眼！”
他这话自然是冲着我来，即便我什么都没做，一切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可不知为何，我还是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倒是灵华君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来这该说的也说完了，那便听听他是如何说的……”
我打量着和柳子戟一同被抓来的男子，他显然不似柳子戟这般硬骨，自入得屋来，眼神便惶惶不安，整个人也不能自抑地轻轻颤抖着。
方才灵华君这么一说，自然是落定在他身上，谁料柳子戟刚回眸看了他一眼，他瞬时便似筛糠一般，几欲下跪:“公子饶命！求公子放过我！”
柳子戟大约没想到同他一起的男子竟是这般贪生怕死，一时间气怒相加，恨不能将他扒皮挫骨:“公子怎会相信你这般毫无气骨之人！若今日还有命活着出去，我定不会放过你！”
见柳子戟这般嘶吼挣扎着，那人竟别过头去，不敢多瞧上柳子戟一眼。
听到这儿，我算是明白了几分。柳子戟看似是浪荡街市的主儿，实则是奉命行事。或许素日里他的确浪迹在街市，但他的的确确是在向什么人传递着消息。
所以即便客栈窃取包袱是巧合，陪着我寻灵华君亦是心中所善。但见到灵华君后，顺其所意留下来，便是有所图谋了。
想到这儿，我便淋漓一声冷汗。在自己恍惚无觉中，竟给灵华君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就在柳子戟嘶吼挣扎之际，流风缓缓上前，站在他与那人中间，他注视着柳子戟，缓缓说道:“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懦弱且不敢应你么？”
柳子戟愤愤瞪视着流风。我不知他是否想起这些时日同流风一道在院中徘徊，如今大抵会觉得这桩桩件件都是圈套。
流风似是毫不在意，只转而看了看那男子，才对着柳子戟道:“并非你家公子所用非人，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听命于你家公子之人！”
“什么？”柳子戟大惊失色，继而他怒意盈盛地看着流风道：“此话何意！”
流风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你不是很清楚么？他同你所知的那些人截然不同，胆小如鼠，贪生怕死，还未用上什么手段，便已乞求我家公子饶上他一命，你当真以为那位公子会用这样的人么？”
柳子戟微微眯起眼：“不要说得一副你全然明了的模样，你不过也是他身边的一条狗罢了！”说到这儿，柳子戟愤愤看向灵华君。
灵华君自始至终都气定神闲，偶尔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上一口，仿佛不过是看着一场置身事外的戏唱罢了。
他这般的神态，我是知晓的。同金德星君对弈时，总是如此。看似不经意，却早已分出胜负。
流风朝着柳子戟身后的人摆了摆手，便见他们束缚着柳子戟的力道便小了些，继而我便听得流风道：“忠心终归是没错的，可总要有脑子不是？”